阿修罗从小就知道,赚钱远远比学校老师奖励的小红花得劲。于是他每天帮同班同学抄作业,一门课一块钱,赚的钱可以去学校门口买一毛钱一包的辣条。不过县城小学布置的作业一般也就语文和数学,极少情况还有英语,但是他的字比较糟糕,所以生意也就一般。
但是商机是断断不能断送在这里。阿修罗很快发现他读初中的哥哥因陀罗的字被老师表扬了。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作业交到了哥哥的手里:“今天老师说第八题错的人要抄三遍试卷。”
可怜的弟弟把堆成小山一样的作业送到了可怜的哥哥面前,因陀罗被他勤奋努力勇敢上进的弟弟感动得一塌糊涂,热血上头一拍胸脯:“老子帮你!”
阿修罗的生意很快变得极好,他甚至因此涨了一下价格:
「字好看的作业一块五抄一份,字一般的就一元一份」。
不久之后,老师在教室里表扬道:“大部分同学的字是越来越好了,像一个人写出来似的。”
阿修罗就从每天抄好的十八份作业赚的钱里面挑一块,去学校门口买一根烤肠犒劳哥哥。因陀罗对弟弟的孝心颇为满意,逢人就吹嘘果然没白疼这个小崽子。
结果就是期末考试的时候班里平白多出了好几个不及格,阿修罗的名次倒是从垫底变成了倒数十九名——也就是正数二十三。
到了初中这招就不奏效了,因陀罗念的高中住校,阿修罗没法天天见到哥哥,于是他开始用自己的小脑袋瓜子筹谋别的出路。大筒木羽衣看小儿子的分数实在是没起色,就让他去村里学一门手艺。
阿修罗在木匠、电工和泥瓦匠中间点只点猫咪,最后选了剃头匠。等因陀罗高考落榜的时候,初中辍学的弟弟已经傍上了一家理发店,洗剪吹5元,加上造型10元,因为没有竞争对手,生意还蛮不错的。
不过做造型的人实在少了点,所以店里的发胶从来用不完,四年后阿修罗接手了理发店,本着不能浪费的心理,隔几个月就把哥哥拉到店里做造型。既然是亲哥,那就打八折,至于造型,因陀罗自然就随他折腾了。
这样一段时间以后,因陀罗因为长相帅气、造型奇特在县城走红了一阵。小年轻中间则掀起了一股风潮,为了特立独行!为了标新立异!都把自己造成五颜六色的爆炸头——俗称杀马特。
阿修罗提了一篮鸡蛋去感谢因陀罗带火了发胶生意。但县城毕竟是县城,这些小年轻长了几岁就纷纷跑大城市去打工了,没活干的阿修罗又兼职给猫咪剪毛、给猪绝育,还帮隔壁家老王的母鸡助产,农忙的时候就帮忙晒麦子去了。
这一年阿修罗赚了不少钱,年终的时候弄了两条软中华,串门的时候都硬气了不少。于是阿修罗就莫名其妙多了不少亲戚,经过因陀罗家门的时候看见他正招呼人往自家跑。
“哥,你这是又弄找啥了?”阿修罗一探头就问。
“你不懂,这玩意叫麻将机,”因陀罗洋洋得意地介绍,“全自动的。自动,懂吗?”
“不懂。”阿修罗老老实实地回答。麻将还能自动打?他想到老王家的鸡棚,要是那些母鸡都能全自动下蛋,都不用他去收集就好了。
“就是这样,”因陀罗画了个大圈,见老弟还是一脸迷惘的样子,就一揪他衣领,把他拖进了自家的麻将间。屋子里烟雾缭绕,阿修罗咳嗽了半响,见那些绿色的机子有条不紊地把光溜溜的麻将收进去。
“这玩意牛逼啊!”阿修罗赞不绝口,“连我这种不会玩的也能使?”
“那当然。”因陀罗的鼻子都要顶上天了,“一小时三块,怎么样?划算不?”
于是阿修罗给老哥塞了一盒软中华,就进屋子玩儿了。
阿修罗迷上麻将以后发现这里简直是绝妙的,县城里小商品市场的金价、早市上大白菜的价格、连邻村哪家男的出轨找小三都能在麻将馆的烟雾缭绕里引发一阵笑声。
他当然也就知道最喜欢闲着没事吹嘘自己闺女的春野兆了。这个喜欢搓麻将的酒蒙子,喝了一点小酒就闭不上嘴,说自家孩儿如何如何成绩优异,又考上了县城最棒的高中,在什么火箭班名次也是顶好的,不出意外多少能考个大学看看。
每当这时候四周就是一阵嘘声,什么?县城这种地方也能出大学生?谁家儿子混上个大专都得让亲爹笑得合不拢嘴,直摆个八天大酒席,弄到全村人都喝的四仰八叉,连连称赞这个瓜娃子有出息的很,才算罢休。
他春野兆算是哪根葱,凭啥走了这大运头。
不过兆也没吹嘘几天,麻将馆就来了个扛着扫帚的母夜叉,阿修罗从春野兆的讨饶里知道了这个女人叫什么芽吹,而天天被兆吹嘘的小姑娘则叫樱。
「春野樱」?阿修罗细细品了品这个名字,用他为数不多的学识深思熟虑试图从这三个字里找到点寓意。春天的樱花很好看?樱花开在几月份来着?什么颜色的呢?
于是在他沉迷于思考的一周以后,他看到了这个名字的本人。樱粉色头发的少女从他侧边擦过的时候,阿修罗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花香——他把这个归咎于少女独特的体香——这不是引诱这是什么?
“爸!”他听见了这个很有穿透力的、有一丝哽咽着的,似乎听着就很聪明的声音,“你明明发过誓不赌了!”
“哎呦,”春野兆抽了两张红票子打发女儿出去溜溜,“再一把,最后一把了哈,再十分钟我就跟你回去。”
樱并没有走,她只是杵在原地,小声的,似乎又和父亲说了什么悄悄话。阿修罗透过朦胧迷离的烟雾里去打量少女堪堪展露第二性征的曼妙。要是我能娶到她就好了,他无端的想,这么漂亮的女人,没准还会是个大学生,以后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眼红呢。
这时候因陀罗也许是恰好走了过来,他白色的衣服正好挡住了阿修罗的视线,阿修罗皱了皱眉,没办法只好回看自己手里的麻将。结果发现不留意间,自己又输了一回,只好骂骂咧咧出了票子,等他再一回头的时候,看着哥哥牵了那女孩儿的手,已经到麻将馆外头玩儿去了。
而春野兆继续搓着麻将,发出很大的嘎嘎的笑声,吹嘘着一起去坐摩天轮真是个打发人的绝妙主意。
阿修罗心不在焉地看着手里的麻将,那一瞬间感觉找个女人要比剃一百个男人的头,都有意思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