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在海水中发光。
海风带着凉意。
小潮和陌生人面对面站在甲板上。
对方是个中年男人,灰蓝色头发,灰色独眼,右眼被黑色眼罩遮住。
他穿着一身品味很好的绿松石色羽织和白袴,打扮得不太像她以前见过的忍者。但是双耳挂着的符纸和头上的雾忍护额,又毫不掩饰忍者身份。
他稍稍抬起一只手,示意道:“冷静,我没有敌意。”
她茫然看着他。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自己在甲板上睡觉,然后隐隐约约听见矶抚的声音,下一刻就发现自己已经站直了,正对着甲板上的陌生人弯起爪子,随时准备进攻。
她的视线在黑夜里格外清晰,浑身流淌着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有什么东西从尾椎处伸出来,勉强塞在裤子里,是一条粗壮的尾巴。
矶抚在她内心深处咆哮。
“发生什么了?”她问矶抚。
她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什么时候陷入战斗的?完全没有印象了。
“有敌人闯入,我控制了你的身体。”矶抚说。
“你可以吗?”她惊诧道。
“可以。”
“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的?”
“……一直都可以。”
不管多信任矶抚,“控制身体”还是会让她有点不安。这也是矶抚从不这样做的原因。现在面对强敌,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你怎么在我船上?”她问陌生人。
“这是你的船吗?”对方非常冷静,语气就像在问一个无知的孩子。
她的脸在窘迫中涨红了。
“不、不是我的……这是……”偷来的。
医生派人来抓她了吗?这个独眼忍者似乎是从岸上追来的,他的实力一定很强,隔着这么远都能找到她的位置。
“潮。”矶抚声音带着淡淡的警告。
她马上振作起来,质问对方:“你要帮医生把船抢回去吗?你是他雇的忍者?”
“不,没人雇我。”
对方慢慢往前走了一步。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后颈有种被刀割的刺痛感,危机本能正在猛烈跳动。
“不要动!”她大声说。
她的恐惧像一块海绵,不断吸收着矶抚凶戾又浑厚的查克拉。她因为害怕而双手颤抖,膝盖发软,矶抚开始接管她关键部位的肌肉,她的手变成了爪子,双眼变得赤红。
她觉得自己能轻松撕碎任何东西。
——她可以把这个陌生人搅碎成一块块蠕动的肉,让他的血涂满甲板,将他的每一根骨头都折断。最后再把他藏在眼罩背后、流动着不同寻常力量的眼珠子活生生挖出来,让粘稠的玻璃液在她指缝间流淌。
这些嗜血的想法把她吓出一身冷汗。
“矶抚!”她尖叫起来。
内心深处看不见乌龟的身影了,也没有海或者沙滩。
巨兽突破一层又一层障碍,把自己从她的囚笼里解放出来,快速接管她的身体,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杀戮本能保护人柱力的安全。
她发现自己被关在笼子里面。
像平时的矶抚一样,成为了这具身体的“观察者。”
“停下,矶抚!”
她在心里大喊,可是身体没有发出声音。
她喉咙里只有低沉的咆哮。
陌生男人一动不动。
他的眼罩附近开始鼓起一根根青筋,目光紧盯着她不放,然后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突然倒吸一口气。
甲板,或者说,整艘船。
以她为中心慢慢产生裂纹。
“矶抚!”她高声喊道,试图冲破黑暗,重新掌握身体,“他说他没有敌意!”
“人会说谎,潮。”
矶抚控制她的身体,慢慢往前走了一步。
她看见自己手臂上浮动着蓝色的、完全具象化的查克拉。这股查克拉冰冷邪恶,有股野蛮又残暴的气势,化作巨大的爪子伸到了独眼男人面前。
男人没有后退,也没有求饶。
虽然神色明显苍白了不少,但他还是稳稳站在原地,透过由查克拉具象化的巨兽之形,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那种审视的意味让她不寒而栗。
“别怕,我会把他那只眼睛挖出来。”
矶抚语气平静。
“不要这样!”她惊道,“矶抚……嗯,我不害怕。我只是有点吃惊。先听他说了什么,好吗?”
矶抚沉默不语。
她结结巴巴,试着安抚:“如果他真的想伤害我们,你再把他生吃了。但是现在先让我交谈吧……”
矶抚喉咙里再度发出警告的咆哮。
“住手!”她急忙制止,“矶抚!”
它明明这么讨厌人类的纷争,却为何还要陷入战斗?
“我不介意为你战斗。”矶抚能听见她所想。
“我可以为自己战斗!”她大声道,“到此为止,矶抚,今晚我不会让你见到血的。”
通过限制矶抚的自由,来阻止它做它真正厌恶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
她还记得矶抚说人类总是争斗不休,因为那是不可抗拒的本能。
矶抚的本能又是什么?
说到底……和平主义者不可能有如此残暴嗜血的查克拉。
不过她相信比起顺应本能,矶抚更希望克制。只可惜和人类一样,杀戮对它来说是“不可抗拒”的。她必须帮助它,把它从泥潭里拉出来。即便是惹恼它,也比顺从它自我放纵更好。
“控制我的身体杀人,你就会高兴吗?”她对矶抚说。
矶抚沉沉道:“……不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满足,那就不要做!我不想让矶抚为我付出。”
她鼓起勇气,抓住了它动摇的间隙,找回对身体的掌控。
鳞片褪去,眼睛恢复正常,爪子和尾巴都消失了,只有满身大汗,透出矶抚曾经接管过的迹象。尾兽查克拉像海浪般翻滚着,又被她一点点平息。
她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重新掌握身体的感觉很好。虽然大汗淋漓,浑身发抖,但这份软弱、这份恐惧,都是属于她的一部分。她完全接纳。
这时候,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摸到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男人弯下腰,用独眼观察她:“了不起……看来你真正能够控制三尾,而不是这个怪物的奴隶。”
她浑身一僵。
“不要说那个词。它有名字。”
对方发出一声轻笑。
她猛地侧头咬在他的虎口上,像锯齿一样用力摩擦着,刺破了皮肤。
血顺着他的掌心流下来。
他吸了口气,若无其事地松开她的脸,直起身子,又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她感觉舌头上都是铁锈味,忍不住吐了口唾沫。当她重新回过头时,那只手还纹丝不动地伸在她面前,大拇指对着她的鼻子。
她茫然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的意思。
她犹豫不决地握住了那只手。
“我叫青。”陌生人说道,手上微微使劲,跟她握了握,“请问你的名字是?”
“潮。”她抬头看着他,“潮汐的潮,潮水的潮。”
“很棒的名字。”自称为“青”的忍者笑着说,“一听就来自水之国呢,潮小姐。”
第一次有人在她的名字后加敬语。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
矶抚对不经同意的肢体接触发出厌恶的低吼声。
“我是来找你的。”青看着她,“三尾人柱力,请跟我回雾隐村。”
“呃……”她退了一步。
“把他杀掉。”矶抚在她心里轻声抱怨。
“但他很礼貌。”
“等你拒绝,他就不会这么礼貌了。”
她清了清嗓子说:“我拒绝。”
“好。”青流畅地答道。
“……你会让我走吗?”
“嗯。”青眨了眨那只灰眼睛,“既然你不跟我走,那我就跟你走。”
“什么!?”她惊慌失措,“不,等等……你不能……我……”
矶抚喉咙里发出烦闷的咕哝。
青随意坐在一根栏杆上。他身子非常稳,几乎不随船的摇晃而摆动。她冲向他,把他往后推:“走开!不要跟着我!”
“不。”
青一动不动,坚持道,“你跟我走,或者让我跟着你走,选一个吧。”
她不敢相信。
一个厚脸皮的大人在船上赖下了。
一开始,她以为这是玩笑。
或者,青其实在酝酿什么阴谋,准备半夜把她打晕带走。
但是观察一段时间后,她发现他真的什么都没做。他自己带了水和食物,在甲板上放个睡袋,他甚至帮忙修好了船的裂纹。
她对青越来越好奇。
他是她真正交流过的第一个忍者。
伊达不算,伊达根本不承认自己是忍者,不愿意提起自己的过往。
而青从不隐藏自己的忍者身份,也很习惯使用忍术。
他可以从空气里变出淡水,还会熟练地把捕捞上来的鱼封进卷轴里,几天后都保持新鲜。他还能召唤一片乌云躲避太阳。
有一天,她看着青在栏杆上晾衣服,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青慢慢回头看向她,表情严肃得不同寻常:“作为雾忍,我有义务监督三尾。它属于水之国。”
矶抚不属于任何国家。她在心里驳斥,又想起水兽告诉她的事情,连忙问:“这是因为千手的奴隶交易吗?”
矶抚说,千手一族的首领捕获尾兽,将它们囚禁起来,并且分给五国,作为一种谈判筹码。是因为这样,雾隐村才觉得矶抚“属于”他们吗?
青有些惊讶:“你知道?”
她犹豫着点点头。
“你跟尾兽的羁绊比我想象的要深……”
青小心藏起了眼睛里的惊异。如果这件事是三尾告诉她的,那她应该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能够跟三尾沟通的人柱力。
他解释道:“很多年前,初代目火影千手柱间召开五影峰会,把尾兽分配给五大国,平衡各方势力,给世界带来了短暂的和平。
水之国拥有三尾和六尾。
但是过去几年间,雾隐村发生了一些……变故,导致六尾人柱力叛逃,三尾人柱力死亡。失去尾兽对我们打击很大。”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所以你想把三尾带回村子,挽回损失?”
“是,但又不是。”青很有耐心,“你要搞清楚一件事……尾兽是一种可以毁灭国家的武器,而你正带着它在茶之国乱跑。”
茶之国是水、火两国之间的缓冲带,木叶可能会对三尾人柱力出现在自家门口有不好的反应。所以青要赶在别国发现之前,先找到她。
但他的目的也不是把她带回雾隐村。
至少刚开始不是。
如果把尾兽带回去,人柱力控制不了它,或者人柱力对雾忍报有敌意,不就相当于直接往村里砸了个致命武器吗?
所以青并不强求带她回去。
“小潮……”青严肃而认真地告诉她,“十几年前有人试图控制三尾袭击木叶。木叶杀掉了人柱力,化解危机。这件事不能重演……我是因为这个才跟着你的。”
她的表情茫然,心里轻声问矶抚“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回应。但她已经猜到了是哪件事。
“旗木卡卡西。”她说,“他杀了三尾人柱力。”
青的表情终于掩盖不住惊讶。
“这也是三尾告诉你的吗?”
“啊,这个。我几个月前见过那个人。”
她歪了歪头,拉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前胸的焦痕。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伤痕还在。
青非常不安地看着她的伤。
太奇怪了,用白眼看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到她受过创伤。但是他的肉眼能看见骇人的焦痕,因为没有好好照料而显得愈发严重。
他从卷轴里取出伤药和绷带想帮她包扎。但她仍对医生有心理阴影,所以强烈拒绝,说自己可以“自然恢复”。
“不好好处理会留疤的。”青把东西交给她,“如果不想让我碰你,那就自己包扎吧。”
她好奇地看着他打了个手势,然后从卷轴里拿出各种各样的物品。青注意到她的目光,补充道:“我可以教你怎么把东西塞进卷轴里。”
她用力点头,心中涌起一丝激动。
矶抚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小心,他在用知识引诱你。”
“确实很诱人。”她无比兴奋地盯着储物卷轴。她按照青的指示,用药和绷带处理好伤口。
他教了她打开卷轴的手势。
“这个手势有名字。”他说。
“什么?”
“寅。”青用若无其事的语气传授了某种忍者技术,“一共九字,九个手势。可以通过排列组合,结印完成忍术。”
“九个字?”
她想起飞雷神术式里有一堆她至今没搞明白的、夹在各种术式之间的独立数字,从一到九。如果这是忍者的结印手势,就完全说得通了。这意味着完成术式的每一步都需要结印。
她现在就想去试试!
可是青还在船上……
青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诧异,怀疑地问:“你能数到九吧?”
“当然能!我有十根手指呢!”
青一愣,然后肩膀微微耸动,过了会儿,他大笑起来。那头冰川似的灰蓝色头发在风中变得凌乱。她恼怒又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笑成这样。
“抱、抱歉。”青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缓缓平息笑容,“我已经太久没接触过普通孩子……有点忘了他们本来的样子。”
她略带思索地点头。
忍者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成长得飞快。六岁的孩子就能通过中忍考试,也能杀人了。即便天赋没那么好,也能在十一二岁毕业。他们学的东西远远比她更多。
这让她有些惶恐。
“忍者……都很聪明吧。我是不是有点……”笨?无知?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青的独眼看着她:“换个角度想,你不需要付出什么努力,已经比绝大部分辛勤训练又有天赋的忍者厉害了。”
她疑惑地看着他。
“因为你是人柱力。”青按着她的肩膀,语气认真,“你拥有三尾的力量。”
她非常厌恶这个说法。
矶抚的力量属于它自己,没有人可以“拥有”它或者它的力量。这股力量可以给她借用,但是她也不想这这样。感觉……不对劲。
‘好虚伪,你明明已经在利用矶抚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是还用它的查克拉救了杀死前代人柱力的那家伙吗?’
她又在心里补充。
‘之所以在青这样的忍者面前毫无畏惧,也是因为知道可以随时利用矶抚吧。’
她觉得有些难过。
‘说到底,我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呢?也只是矶抚的另一个笼子,另一个奴隶主而已。’
这个认知让她生了很长时间闷气,每天自闭地坐在内心的沙滩上,一遍遍演算飞雷神术式。矶抚躲在海里观察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直到有一天。
“潮。”矶抚打破了她内心中沉重的坚壳,“雾忍在喊你。”
她回过神来,对上青探究的目光。
“我们得找个岸停下。”他说,“要变天了。呆在海上不安全。”
船上有几个裂缝。青已经补好,不再漏水。但肯定撑不过恶劣天气。
“大概三个小时以后会开始下雨。”青判断道。
他指引方向,迅速找到一座无人岛停靠。他还精确地找到了岛上一处峡湾山洞。三个小时后,暴雨如期而至,两人已经在山洞里,安全地生起火来烤了。
等雨停后,帆船重新出发。
她拉起船锚,无比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会下雨?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山洞?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青说自己没来过。
“我比一般人更擅长感应到环境中的信息。”
他耳边的封印纸条在风中摇曳,他把手伸出来:“比如现在……风向变了,空气湿度很大,气压也有所变化。”
他又看向她:“你感觉到了什么?”
她疑惑地皱眉,学着他的样子伸出手,让空气划过掌心。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当她深呼吸时,周围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味,和平时的海风不太一样。
“有点潮湿。”她说。
“很好。”青赞许地点头,“现在试着感知更远的地方吧。”
她举着胳膊半天,只觉得手变酸了。
“用哪里感知?”
“嗯。”青摸了摸下巴,思考道,“每个忍者不同。有的人看得特别远,有的人听见细微的声音。有的人鼻子灵敏……也有的……”
她摇头。
她的眼睛、耳朵、鼻子都很普通。
“你对水的感知很灵敏。”矶抚提醒说。
“这肯定是你的功劳。”她小声抱怨。
“不……前代人柱力都……”
“闭上眼试试呢?”青突然提议,打断了她内心的交流,“看看剩下的感官,哪个更灵敏。”
她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青站在哪里。
因为那个地方比空地更“热”一点,他有体温,离得不远。
更远处有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她想起自己游泳的时候,能清楚地知道水里发生了什么,甚至能感觉到水流的每一次盘旋、急转,还有掉进水里的东西。
“我可以下水看看吗?”她睁开眼问。
青放下了船锚,让她顺着降落到水里。
当她入水时,一切都感觉不同了。
大海广袤、丰富,水下的鱼群,漩涡,珊瑚,细沙,气泡,还有被风吹皱的涟漪,都密集地涌入她的脑海。这才是像青说的那样,感知“更远的地方”。
“我能看见水里有什么。”她从水里冒出头。
“说说看。”青蹲在船舷上,稳稳当当。
她皱着眉,指向东方:“那边的浪很大。”
青往她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微微颔首:“上来吧,我们往西走。”
她上岸之后立即被一股暖风吹干。
“你可以感知水中的信息?”青微笑着对她说,她点了点头。别人通过眼睛、耳朵来感知信息,她通过水来感知信息。水就是她最灵敏的器官。
青拍拍她的头,把她的头发也擦干了:“小潮,你知道空气里有水吗?就像你自己刚才说的,周围变潮湿了。那是因为空气里的水增多。现在试着仅凭借空气中的水分,来感知风浪的方向吧。”
她不太确定地尝试了一下。
很怪异。
没有水流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的感官延伸出去。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努力看清字的高度近视者,周围都是朦朦胧胧的。
“做不到。”她沮丧道。
“你只是还没习惯而已。”青耐心地半蹲着,平视她的眼睛,“这样吧……”
他双手结印,周围忽然弥漫开大雾。
用忍术制造的白雾非常浓郁,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湿气让人呼吸困难,肺里发痒,时不时就想咳嗽。
“如果湿度更大,你可以把感知延伸出去吗?”青碰了一下她的肩膀,提醒她自己的位置,“找找看我在哪里。”
她站在船上,浓白的雾让她有点跌跌撞撞。
但青的位置很明显,他是个活人,热度和呼吸都会扰动周围冰冷的雾。她马上在船尾抓住了他的羽织长袖。
“不错,但是……”
青笑了笑,然后“嘭”地一声化作水花,溅得她满身都是。
“呀——!混蛋!”
她惊叫出声,刚刚弄干的衣服又湿透了。她用力抓了几下雾气,前方没有任何人存在,只有一滩水表示曾经有东西站在这里。
矶抚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他在……”
“不,我们不能作弊!”她马上阻止。
“你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三尾说话?”青的声音从船的上方传来。
“他在桅杆上。”她马上把查克拉聚集到脚底,使用伊达教她的爬树技巧,飞快地爬上了柱子。结果又是一滩水迎头浇下。
她慌忙落地,用力甩头。
“有的感官会欺骗你。”
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雾依然很浓,什么都看不见,“眼睛、皮肤、耳朵……找到那个永远不会骗你的器官吧。”
要问问矶抚吗?
不,矶抚是另一种存在,不是她的力量。
“空气里的水,还有……人体内的水。”青低沉地说道,“你能感觉到吗?”
啊。
人体内的水?
“人有百分之七十以上是由水构成的。这样的湿润程度,对你来说足够了吗?”青暗示道。
如果人身体里有水,肯定跟周围的雾不一样。它是有温度的,会自发地按照某个规律流动,而且十分鲜活……
她闭上眼睛。
矶抚保持安静,它轰隆隆的呼吸声也平息了,似乎很想帮她集中注意力:“潮……注意查克拉。”
对,青是忍者。
他的脉络之中有查克拉流动。
到底在哪里?
“出来!”她猛地睁开眼,扑向了船舷。
就在那里!
水雾的涌动在那里变得与众不同。
青往后弯腰躲过她的拳头,然后及时回正,抓住了她的手臂。
雾气瞬间消散了。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青坐在船舷上,羽织随海风摇摆,白袴灌满了风。
“学得真快。”他的眼角有笑纹,“哎呀,难道我有当下忍老师的才能吗?看来回去之后要重新考虑职业规划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是我自己厉害吗?”她不满地甩开他的手。
青“哈哈”笑了几声。
她更加不满。
‘太可恶了,我要把他丢下船。’
虽然这么想了,但每次当她试图付诸行动时,青都会丢出新的诱饵,新的知识。他们不停在小岛上停歇,补给,有空的时候,青就会教她一点东西。不是忍术,而是一些忍者常识。
“你从来没学过地理和历史吧?”
“没学过。”她坦然道。
“你无需了解这些。”矶抚发出冷笑,“历史是人类不断重蹈覆辙的故事。地理则是人类凭空捏造的概念,用贪婪的领地意识来衡量这片自由无主的天地。”
她对矶抚轻慢的态度习以为常。
“你想教我什么?”她问青。
青拿出了一张地图给她看。
“这里是火之国。”
不知道是谁绘制的地图,反正火之国被摆在整张图正中央。它的东侧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水域,水上点缀着大小不一的岛,水之国就建立在此之上。
水、火两个大国之间,还有不少小国。
比如之前她去过的波之国,她从来没听过的汤之国,还有他们目前所在的茶之国,
这么看,波之国的航运业发达也是有原因的。它是连接水、火两个大国的重要航线。
青告诉她,不管是木叶还是雾隐村,都有实力轻易占领中间这些小国。
木叶之所以不这样做,是因为它是个“好”村子,需要维护名声。而雾隐村不这样做,是因为它需要一个缓冲带。
“如果两个大国直接接壤,会产生很多冲突。”青说着,看了她一眼,就好像她做错了什么,“比如,把尾兽丢到别国境内这种事……”
“他们拿小国当缓冲带。”矶抚慢吞吞地说,“这样就不用在自己领土上打仗了。”
她能感觉到矶抚对青的不满。
对方每说一句话,它就要隔空反驳一句,生怕她被青洗脑。
可她不在意。
对于七岁的孩子来说,更重要的是:“哪个国家比较厉害?哪个隐村的忍者更厉害?你厉害吗?有多厉害?”
青想了想说:“以后你会有自己的判断。”
“那你肯定不厉害。”她说。
青慢慢挑眉。
“如果你很厉害,会直接告诉我你很厉害。而且……”她翻出从医生这里捎来的《悬赏手册》,“你都不在书上。”
青双手环胸,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她的激将法:“这是水之国的《悬赏手册》,我亲自参与了编制。为什么我要把自己的脸印上去……”
“啊!”她惊呼,“这是你出的书!所以你在雾隐村其实是大人物?”
——果然是某种激将法。
他不动声色地反问:“如果我是大人物,为什么会独自跟你漂泊在海上?”
嗯……有道理。
她觉得大人物应该前呼后拥,身边跟着一群人。之前她在茶之国远远见过一个小领主,就是这样的。
“那你是什么等级的忍者?你会什么忍术?你用什么武器?你几岁成为中忍的?”她发出一连串的追问。
前几个问题,青都说“不告诉你”。
“成为中忍……?”最后一个问题让他陷入思考,“我当时很年轻。”
“这意味着你很有天赋吧。”
“不,这意味着当时在打仗。”青冷冷地嗤笑,“大量青壮年忍者死亡,不得不把童兵派上战场……这种时候,成为中忍的年龄就会大大降低。”
“什么战争?”
她想起了旗木卡卡西。他就是在战时成为中忍、晋升上忍的,年龄小得可怕。
“第三次忍界大战。”
青又给她讲了一些关于战争的历史知识。
她听得索然无味,而且矶抚一直在她心里说战争有多么可悲,让她更不愿意细听这段经历。不过当青说到“波风水门以飞雷神之术一战成名”的时候,她马上就提起了精神。
“波风水门是谁?”
“一个强大的木叶忍者,他后来成了四代目火影。”
“火影是什么?”伊达也说过这个词,语气很崇拜。
青的灰色眼睛紧盯着她:“你完全没听我讲的历史知识吗?我五分钟前就说了,影是……”
“国家领袖。”她赶紧找补。
“国家军事领袖!”青大声斥责,“国家领袖是大名,隐村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军事力量。隐村的首领是军事领袖。所以火影是……?”
“木叶隐村的首领,火之国的军事领袖!”
她快速回答。
青的脸色这才缓和,他发火的样子还有点吓人。幸好他大部分时候都和蔼可亲。如果她想继续从他这里学知识,应该表现得认真一点。
“你们的水影跟他相比,谁更厉害?”
“你怎么这么喜欢比较谁更厉害?”青皱眉道。
“嗯……”她缩了缩肩膀。
青想到她只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平民小孩,马上又缓和语气:“……我们暂时没有水影。”
他觉得这个秘密可以告诉三尾人柱力。
毕竟她是属于雾隐村的,隐瞒只会加重她的不信任。
她睁大眼睛:“为什么没有?”
青没好气地说:“因为四代目水影过世了,他是上一任三尾人柱力。雾隐村内乱很严重,他死后我们没能选出新水影,也失去了尾兽。”
如果她年龄更大一点,应该能从青的表述——“我们”没能选出新水影——之中,听出他属于雾隐村高层,甚至是主要决策者之一。
不过她忽视了这点。
“我明白了!”
“……明白了?”青皱眉看着她。
“你是来找我当水影的。”她恍然大悟。
这样三尾和水影不就都有了吗?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难怪青没有动手抓她,没有强行带她回去,甚至一直彬彬有礼,教她各种常识,给她分享雾隐村的秘密。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什……么?”
青的手指抵着额头,即便没有开白眼,也感觉太阳穴附近有青筋跳动。
“好吧。我答应你了。”她立马说。
“……不是……”青结巴了。
“你在说什么?”矶抚也问。
“矶抚,忍者都太厉害了!而我现在很弱。”她低声对自己的伙伴说,“如果四处流浪,说不定会被追捕,甚至像前任一样被杀。你听他说了吧……水影是水之国的军事领袖,雾隐村的首领,理所应当会接受整个国家的保护。”
在她有能力保护自己和矶抚之前,可以利用好这一点。
“我怎么觉得……”矶抚有点怀疑。
她兴奋道:“嗯,雾隐村肯定有很多厉害的武器,各种好东西。会对我们有帮助的。”
矶抚其实不太担心。
雾隐村没有水影也没有其他尾兽,根本控制不住它。它只是不喜欢她亲近忍者。忍者都是残忍而冷血的生物,也许伤害不了她的皮肉,但是会让她伤心。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她的逻辑很顺畅。
她最初只想把它放生到某片海里。但是后来,她开始担心宇智波,担心千手,担心忍界大战,担心它在这个世界上有可能会受到的一切威胁。
所以不管她是想接受保护,还是想学习新知识,获得强大力量,矶抚都可以理解。
因为她依然怀着那种幻想——
她想让它彻底自由。
雾隐村会成为她迈上这条路的台阶。
“潮。”
矶抚把劝说、担忧以及嘲讽她年幼无知的话都吞了下去,“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她微笑道。
/
雾隐村常年大雾。
有一部分是特殊地理环境导致的,也有一部分是忍术的效果。
这里的暗部也像雾一样飘渺诡异。
他们眨眼之间就出现在元师的办公桌前,低声向他汇报情况。
“青成功带回了人柱力?”老者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表情掩不住诧异,“走吧,带我去看看。”
几乎所有高层都到村口集结。
他们早在青踏上主岛之前,就收到了他的信息。他的表达很含糊,只说“我带回了雾隐村重要的东西”。这可能是为了防止敌人截获尾兽信息。
元师跟几位新生代的雾忍交换眼神。
“他受伤了吗?”照美冥表情比平时严肃一点,“三尾的挣扎一向非常激烈……我们应该让医疗忍者在这儿等着。”
“他说自己没事。”元师安慰道。
她旁边的长十郎不停调整眼镜,显得很焦虑。照美冥用一只手压在少年肩上:“别太紧张,最差也就是三尾突破封印摧毁村子而已……”
长十郎脸色煞白地看着她。
这个美艳的红发女人大笑起来,但眼神一点也没变轻松。
忽然,暗部觉察到青故意释放的查克拉,和他身边的陌生气息,立马将老者护在身后。
元师目光一凛。
大雾分开了。
从雾中走出了身着绿松石色羽织的熟悉身影,他缓缓踱步,虽然表情有一丝紧张,但肢体动作都很放松,似乎没有经历苦战。
“各位……”他开口时很少见的迟疑了。
照美冥都怀疑这是不是伪装者。
以她对青的了解,这个男人深思熟虑,沉着冷静,很少迟疑。
“我带回了……”他定了定神,想继续说。
这时候,一个小身影猛地从他身后窜出来,肩膀不小心撞了他的后腰,让他趔趄着往前走了两三步。他一边大声怒斥“小潮!”,一边抬手示意暗部不要行动。
气氛一瞬间紧张到了顶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带回的三尾人柱力身上。
“这就是……”
青试图解释,但是被小女孩大声打断。
“我是你们的新水影!”她得意洋洋地自我介绍。
元师的目光从她身上,缓缓挪到了青的身上。照美冥的表情已经控制不住,红唇轻启,笑声微微震颤。而长十郎一脸茫然,似乎还在判断他是不是真的青。
青清了好几遍嗓子。
“……嗯,小潮……这个还有待……”
“请问我的帽子和长袍在哪里?”小女孩直接冲向了元师,她兴高采烈,“青说,我一到村子就可以穿上了。”
暗部牢牢护在元师身前。
直到这位代管雾隐村的长老徒手推开他们的刀,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青,缓缓对他说:“干得好。你带回了三尾……和……”
青痛苦地扶着额头,躲避着同僚们的目光。
“……和水影大人。”元师维持礼貌。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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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隐秘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