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逗猫棒坏了,牛奶似乎很伤心,叼着逗猫棒的残骸缩到角落里悼念自己的玩具。
泉奈坐在桌子边上,一只手托着腮,带着股看热闹的语气:“不高兴了。”
我瞪了下有点幸灾乐祸的泉奈——早就发现了,他对牛奶有种很奇怪的逗牛奶玩的恶劣感。
泉奈被我瞪得愣了一下,托腮的手缓缓放下。
我先给泉奈倒了杯热水,然后去翻之前买的逗猫棒材料,准备再给牛奶做一根。
泉奈看我开始做手工,凑过来一起看,语气似乎有点犹豫地问我:“你不照看一下客人吗?”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他,刚好与他四目相对,那双眼睛根本没有我以为的不安,反而盛着淡淡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移开目光,他也没有,还轻缓地眨了下眼睛。
我好像走神了几秒。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我放下手里的工具,公事公办问他:“那客人你想喝点什么?”
泉奈脸上的笑容却淡了。
他垂眸看向我手边的工具:“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疑惑地看着他。
见状他叹了口气:“没什么,我来帮忙吧,毕竟是在我这里断掉的。”
哦,原来是想一起做手工。
直说嘛。
我便把材料分了些给他,逗猫棒本来就很简单,我们一会儿就做好了。
这下牛奶有两根逗猫棒了。
我拿起逗猫棒去角落找牛奶,去之前先看了眼泉奈,泉奈只是摇摇头婉拒。
有时候真猜不透泉奈在想什么。
比牛奶的心思还难以捉摸。
我一边用新的逗猫棒哄牛奶,只是牛奶不知道为什么兴致不高,好好哄了一会儿才不像很情愿的样子用爪子糊了下逗猫棒上的坠子,然后身子一翻,闭起眼睛装睡了。
我:……
好拙劣的演技!
好敷衍的黑白猫!
但我能怎么办,牛奶要装睡,只能让他装啊。
人不能叫醒装睡的人,装睡的猫也不行。
我坐回桌子边,有点想喝奶茶了,泉奈看起来也有点无聊,我就问他要不要喝。
得了肯定答案我就去调奶茶,一人一杯,接着放空大脑听雨。
安静了一会儿后,牛奶居然真的睡着了,发出小串的呼噜声。
泉奈听见低笑了两声,我问他笑什么,他就说猫睡了。
我嗯了声,不知道为什么也开始笑。
雨小了些后,泉奈就要离开了,他留下奶茶钱后准备出门,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回头问我:“对了,铃,你喜欢花吗?”
“欸?”我愣了一下。
我对花没什么偏好,在本丸的时候,近侍们会会根据节气修改本丸的布景,长谷部和我说是为了让我能够感受到正常时间的流逝,不至于在本丸待久了或是长期出阵其他时间节点而不适应现世,但他转头又着急忙慌和我解释我如果很中意某种花材布景可以直接提出来。
我对这些没什么要求,就由着付丧神们打理了,倒是每次踏出天守阁看见本丸景色焕然一新时会有种“啊,这个季节了啊”的感叹。
不过泉奈问起这个总不至于是要把奶茶店的布景换掉吧。
我脑子里过了个冷笑话,而后回答:“嗯,还好,怎么了?”
泉奈垂下眼:“最近家里的人在制药,用到了一种最近开得很好的花,我想要是你喜欢,就带来给你。”
“这样啊,”我说,“我都很喜欢,不过能入药的花是什么花呢?”
他笑了笑,没回答我:“下次带给你看。”
说着他转身撑开伞走入细雨当中。
过了几天泉奈带了几束浅粉色的木槿花来,柔软的花瓣看起来很是温柔。
我把花分装到细颈花瓶里,摆到每桌上当装饰。牛奶似乎很感兴趣,总想去扒拉花瓶,我阻拦几次后就把这些花都收拢起来放在自己窗边了。
之后泉奈来看猫的时候问了一句,我和他解释了一下不是花不好看没摆出来,泉奈就意味深长地盯着猫去了。
“猫喜欢玩是正常的,你别吓到他了。”我推了推他放在桌上的手肘提醒他,牛奶全身都毛都炸了。
泉奈回过头看我,温柔地笑了下说好。
我却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有一瞬间锋芒毕露的青年。
和现在的泉奈简直两模两样。
2.
这之后我又去见了几次琴乃,陪着她练神乐舞。
有一次练完后她和我开玩笑,突然和我说看她跳了这么多次,要不要也试试。
我推拒了一会儿,还是由着她把神乐铃塞到我手上,看着手里的礼器无奈地笑了下。
琴乃的神乐舞和我过去学的有差别,她的舞我记得不太清楚,倒是从小学的那套还有肌肉记忆。
我闭上眼想了会儿,而后循着记忆跳了起来。
跳完之后琴乃呆呆看我:“……这个和我跳的好像不太一样。”
我点点头:“是以前学的。”
“欸?”琴乃好奇起来,问我以前怎么会学这个。
“嗯……以前在家里学的,后来因为一些事没有继续留在家里。”
琴乃听了后贴心地没追问下去,拉着我在神社里逛了逛,又和我说等到祭典一定要来。
我应了琴乃的邀请,当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违地跳了神乐舞,竟然梦到了本丸里的事。
那天是本丸刚结束了大阪城的任务,暴富的本丸去万屋采购了一番开宴会。
江家的刀剑付丧神们主动跳起舞热闹气氛,我也跟着凑热闹说我也会跳。
结果上了台后不知道跳什么,但话都放出去了,最后就跳了神乐舞。
跳完之后大家都挺沉默的,我正打算说付丧神不也算神吗,神乐舞怎么不算舞,结果长谷部看起来很感动,突然就大声说主人跳得真好之类的,什么辉夜姬啊之类的赞美张口就来,反而把我夸得不好意思了。
真是好捧场一刀。
醒来后我大脑放空了一会儿,披散着头发去翻通讯器,还是一直黑着,没有反应。
我叹了口气,见天还暗着,把通讯器塞回柜子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一转头就看见不远处空中一双眼睛幽幽亮着,差点把我吓个半死。
“牛奶!”我回过神来,拍了拍胸口去把猫从高处的柜子上拎下来,“你怎么又跑到上面去了?”
牛奶软软喵了一声,用脑袋蹭我。
我:……
完全凶不起来,根本没办法凶狠地教训他!
我叹口气把他放回窝里,自己也缩回被子里继续闭眼睡觉。
3.
很快到了祭典那天。
琴乃在台上跳神乐舞,祈愿神明保佑接下来的一年依旧风调雨顺作物丰收。
我想起以前有出阵过比较久远前的历史阶段,有一次在偏远地区也遇上了类似祈祷丰收的祭典,但那时候民风开放,还在祭祀时当地年轻男女就和他们的心仪对象开始亲密接触起来。
我都还没反应过来,脑子里被眼前所见惊呆了,倒是跟随出阵的清光脸色大变,拉着我就要遮住我眼睛把我往人群稀少的地方带,路上我们就遇上了埋伏的时间溯行军,真是好狡诈的一伙敌刀,认定了身为审神者的我会受到影响。
我当场用引雷咒炸掉了一体敌刀。
琴乃跳完神乐舞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给附近的居民赐福,我也跟着排队,轮到我后她冲我眨眨眼睛,偷偷塞了我个御守。
我也对她笑笑,说我也要回去了。
收好御守我就准备回家,回城町的路上突然听见一声细微的猫叫。
我停下脚步,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又听见了刀剑的金属声,当即皱起眉找了过去。
交战发生在町外偏僻的一角,河水蜿蜒而去,借着月光隐约能看见深色的血自河面晕开。
地上歪七八钮倒了好几个人影,另有几个人站在掩映的林后对峙。
我越听越觉得猫叫声耳熟,捏着符纸踏入林中,接着看见泉奈和牛奶一人一猫与好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对峙着,泉奈手里握振长刀,抿唇看着这些包围他的人。
对方朝我看来的一瞬,我正准备把符纸砸过去,泉奈就动了。
他的身形快得如同鬼魅,那群围攻他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这么僵立着,任由屠刀落下,当场倒地。
而后泉奈将刀上的血甩干,收刀归鞘,侧脸朝我看来。
“铃啊。”他说。
我轻轻眨了下眼睛,夜风吹得树叶哗哗响,鲜血的味道渐渐漫了上来。
月色投落的阴影下,泉奈的眼睛似乎被血染红,整个人的气势都如一柄出鞘的锋利长刀,危险而诡谲。
“我听见了猫叫。”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看向趴在他身边的牛奶。
黑白两色的猫此刻如同心虚般,悄悄瑟缩着,毛发上沾染了几丝血迹。
之前牛奶总在外面打架带着血回来的情况也有了解释。
泉奈安静了一会儿:“只有这个?”
我垂下眼:“……你刚才,好像被围攻了,有受伤吗?”
“……没有。”他说。
脚步声响起,泉奈朝我走近,我纠结良久,最后还是打算问出来。
“牛奶是不是你的猫?”我是被这一人一猫诈骗伙食费了?
“你对刚才看到的没有想问的吗?”他同时问道。
我:……
泉奈:……
我想了想,还是道:“如果你是指刚才那些身手……我其实是有点心理准备的。
“之前我看到你的手上有茧,我家里……过去也是剑士家族,家里有人练过剑,所以我认得出来……还有一些其他痕迹,不过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好。”
“我是忍者。”泉奈说。
我睁大眼睛看他,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仔细看一个忍者,以前的话接触得更多的是武士。
这么说来,他刚才那诡异的身手也有了解释。
“这样啊,”我说,“原来你是忍者啊,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低头盯着我,眼睛依旧是红色的,这时我才意识到他的眼睛不对劲,刚才并非我的错觉。
泉奈抓住我一只手握住:“还有其他问题吗?”
我点头:“猫,还有你的眼睛,是不是生病了?”
他微微闭了下眼睛,发出声短促的笑:“不是生病,本来就是这样的。那只猫……我不是他的主人,我们是合作关系,他是只忍猫,为什么赖上你当主人我也很奇怪。”
牛奶不服地跑过来尖利叫着,似乎是在反驳。
但我也不知道他在反驳什么。
泉奈握着我的手温热,我的注意力都在手上去了,又想问他为什么要抓我的手。
泉奈另一只手在衣服上擦了下,而后从怀中取出枚发簪,他抿了抿唇,继续说道:“本来,我是来送这个的。”
那是枚槿花样式的细工发簪,花蕊坠着几粒柔润的珍珠。
他有些粗暴地将发簪塞到我手中:“但现在发生了这种事,你不要的话就丢掉,别让我知道就行。”
说着,他松开我的手。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记得忍者和武士地位悬殊,忍者向来没有地位,这个世界估计也是如此。
泉奈一直瞒着没说这事恐怕就是因为这个。
以后他估计不会来找我了。
我下意识抓住正在转身的泉奈的袖子,在他看向我时,问他:“泉奈,你是不是喜欢我?”
泉奈没说话,猫也突然不叫了。
四周安静得可怕。
我握着发簪:“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猛地回头:“哈?”
“我是喜欢你的。”我说。
他陡然僵住,而后垂下眼眸,轻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话算话,没有——”开玩笑。
手上的发簪被我握得用力,带着些血味的气息压了上来,泉奈的手按住我的后脑,另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而后咬上了我的唇。
牛奶陡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叫声,就要扑上泉奈,被泉奈伸手拎住后颈。
他起身皱眉看向猫,猫在半空扑腾个不停,我连忙伸手去抱猫:“是不是刚才受伤了?”
“……”
没听到答案,我抬头看泉奈,他脸色难看地盯着猫,猫也不示弱地瞪着他不停扑腾,我差点没按住。
“好了,牛奶,别闹!”我又低头凶狠地威胁牛奶,“给我检查一下!”
牛奶此刻又虚弱地瘫在我怀里,虚弱地咪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