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川之国》
以“川”为前缀的川之国名副其实,国土面积只有风之国的五分之一,由三条最大的南北走向的山脉分隔,是个狭长的山川国家。三座山脉从西向东依次为海拔高达五千米的高野山、最绵长的北山及有珠火山①。
因最东头的有珠火山是活火山,川之国的大部分城镇及人口分布在高野山、北山之间的冲积平原②,南北修建城墙防御。两处东西走向的城墙绵延至北山中断,以致北山与有珠火山之间更加狭窄的谷地鲜有人烟。
天然的地理屏障赋予川之国易守难攻的优势,作战经验丰富的金泰家康带领风之国砂隐忍者村一千二百多人的军队刚潜入川之国后反其道而行之,把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安扎在一处位于北山东面距离地面五百米的谷地,再往东走就是有珠火山。
“攻打川之国的战役是典型的山地战,行军要沿着溪谷,宿营要选在进退方便的高地,敌居高地时万不可攀登仰攻……”
夜深霜重,主营帐内的金泰家康并未歇息。他借着烛光翻阅兵书,揉着眉心思考下一步作战计划。
战争的起因是一直对风之国纳贡的川之国吃了熊心豹子胆向风之国叫板,风之国大名伊赫尹杰下令由砂隐忍者村集结军队讨伐。家康凭直觉判断川之国大名北山润禾的动机有些古怪。
家康老早就对川之国的特殊地形有所研究,这次特地避开海拔过高的风之国和川之国的交界高野山,转而安营扎寨到随时因火山爆发而被川之国长久以来疏于防守,索性连城墙都不建立的东部国土,这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险棋。
区区火山根本吓不到从小就在大漠中艰难求生、训练有素的砂隐忍者,已对营地设好结界的家康目前最忧愁的是如何进攻……
“什么人?!”
话音刚落,家康出于条件反射以两指夹住一把手里剑,上面用红绳绑了一株淡紫色的花。花瓣蔫软,已有枯萎之象。中间果实似的花蕊较大,不知藏着什么鬼胎。
“家康前辈的身手还是那么敏捷,我刚可是抱着你必能躲开的信心下死手,足见我有多崇敬您。”
呵,偷袭自己还说得大言不惭,也只有这小子有这样的脸皮和熊胆。
家康的目光停在莲蓬般的花心,游动的眼珠努力思索着,冲门帘不客气地喊:“滚进来!”
“不好意思,我又不是小孩子玩的皮球,只能堂堂正正地走进来咯。”门佐蝎噙着笑掀帘而入,笑盈盈的眼里盛满星光,折射出只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
家康取下那株疲软的淡紫色,眯眼斜睨着蝎:“看来你小子有所隐瞒。说吧,这是什么花?感觉不像好东西……”
“指不定和这场愚蠢的战争,甚至我外公及父母的死有关吧。”蝎活动着脖子,嘀咕出这句令家康登时色变的话。
没等家康追问,少年从他手中拿走花,摘掉花瓣,掰开那尚未成熟的果实,里头霎时流出白色的浓稠,伴有淡淡的异香。
家康的手猛地一抽,想到自己刚碰过那种邪恶之花,心里就止不住打怵。他一边用消毒液净手,一边没好气道:“混账!拿这么危险的玩意儿戏弄我!”
难得看到这个威风八面的男人像个受惊吓的孩子恼羞成怒,还没混到忘记自己深夜前来有要事汇报的蝎憋住笑,继续摆弄手中已算被他开膛破肚的花:“别生气嘛,只要不内服,肯定不会上瘾。”
少年欠揍的笑容让家康有些恍惚,似看到昔年那位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却死在他前头的挚友。本就不多的恼火悄然褪去,他凝望着蝎同其父一样俊秀的脸,正色道:“这是你们班今天出去勘察时发现的吧,你应该没告诉加瑠罗和马基……这是罂粟?”
“事关重大,我再急性子也会管住嘴,不然何苦大晚上的叨扰您老人家?”
藏起怕说出来定让这自大的小子飘了的赞许,家康以颔首认可门佐蝎同样继承了他父亲“赤砂风岚”在大事面前的沉稳:“算你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蝎的手一顿,盯着家康的眼睛,瞳孔微缩:“我是管住了嘴,可您打算怎么处置?”
“孩子,如果换作你是这场战争的总指挥,你会怎么做?”
家康由上级转为长辈的语气变化让蝎听出那个他已猜到的结果。
早知生气无用,他把近乎面目全非的花与果实丢进火盆,冷眼望着那靓丽的颜色一点点儿蜷缩成焦黑:“放心,我已不是小孩子了。大战在即,不管这场战争的诱因是什么、两方又会死多少人,我们作为士兵,能关心的只有风之国能否战胜……不,必须胜利!”
血缘真是奇妙的东西,风岚死了这么多年,但他耿直的灵魂在蝎身上重生。
家康不知道这对蝎而言究竟是福是祸,却清楚地明白五年前的第二次忍界大战给这孩子带来多大的伤害……
“等一下!”叫住少年的一刹,家康有些后悔自己还是克服不了偶尔感情用事的缺点,但这亦是自己能和风岚志同道合结为莫逆之交的优点。
他明白这个小小的发现对蝎意味着什么,注视着回眸安静等待他良久的少年:“这样吧,今天罗砂私下就向我提议先悄悄打入川之国内部了解敌方动向,加上你们班勘察地形发现川之国一向疏于防守的东部有珠火山一带有人工作业现象,与其我们在这儿瞎猜干等,不如打入敌军内部一探究竟。你与罗砂先混进去,给你们两天的时间。”
“所以两天一过,砂隐还是会出兵川之国?”
“蝎,战争永远免不了伤亡,我知道你因身上也流着北山家族的血而心生恻隐,可你别忘了,你是‘赤砂风岚’的儿子!你姓门佐,你首先是砂隐的忍者!作为这次的统帅及第四班曾经的指导上忍,我于公于私都不想看到你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懂我的意思么?”
高颧骨的家康每次大声说话,脸上稀薄的肉都被鼓得泛白,那是现实的颜色,无力的苍白。两年前他代替原第四班的指导上忍西本子相时,第一课就用这种表情和语气告诉他们现实的残酷。
子相的死并不光彩,据说是叛国罪被秘密处死。门佐蝎、门佐马基及门佐加瑠罗连她最后一面儿都没见到,就被告知他们的队长换人了。
按照忍界的传统,忍者班出现一个中忍,原指导上忍就可以卸任队长之职。
蝎和马基前年晋升上忍,走了医疗忍者道路的加瑠罗也以优异的成绩晋级中忍,目前由蝎担任队长。因此,家康带他们的时间并不长,却对这个班的印象很深,一个字,犟……
活到不惑之年,北山润禾自认为他还是那个十三年来一直坚信自己能找回女儿的犟种。
十三年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告诉自己只要继续坚持,当年一出生名字都没取就丢失的骨肉一定可以与他团圆。
“润禾大人,别来无恙。”
“你……”
“嘘,我不过是来告诉您一个坏消息,风之国大名伊赫尹杰接受您的宣战,不久前已从砂隐集结一千多人的精锐进军川之国……怎么?有胆公然开战的是您,为何露出这种表情?不知您究竟是怕砂隐的虎狼之兵?还是怕我这个死而复生的人?”
让润禾面如土色的男人嗓音沙哑,仿佛声带曾被烈火焚烧,每个字弥漫出烧焦的腐朽。
他身量高大,脸上戴着骷髅面具,整个头被罩住,身上的黑袍从头到脚把他裹得严严实实,连袖口露出的两手都套着黑色,似一具从岩浆中爬起的焦尸……
午夜撞见这副毛骨悚然的景象,润禾没被吓死已算不错。
他发出一声尖叫从床上摔下,边拼命瑟缩,边指着那个“鬼”,强制自己镇定下来:“你……你是何人?!少装神弄鬼!!!来人……来人!!!快来人呀!!!”
可惜他喊破嗓子都没唤来本该在房门口守夜的侍从,同“恶鬼”共处一室的与世隔绝击垮这个身材偏胖的男人的意志。他窜到窗户旁哭得涕泗横流,似乎再被激一下就得跳楼。
“行了,别哭了,我和南溪是一伙的。”
“南……南溪?”润禾睁圆眼睛,挣扎着爬起来:“她又搞什么名堂?纱罗妲呢?她到底什么时候把我女儿从砂隐救出来?!”
既然没闹鬼,润禾的胆子也大起来,连续的质问扯起他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
那“鬼”发出阴风似的笑声,呼在润禾头上,激起他一阵颤栗:“别急嘛,被困在铜墙铁壁的砂锢中的守鹤人柱力岂是你想带走就能带走的?而且,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只有死去的莱光夫人、南溪还有你我,要让风之国得知他们当年挑选的人柱力竟是川之国的公主,你觉得他们还会放过纱罗妲么?”
“你们究竟想怎样?!我的女儿……她是无辜的!!!”
“那就与砂隐忍者村的军队背水一战,不论用什么方法!只有风之国败了,你才有可能救回自己的孩子!”
“呵……哈哈哈!我明白南溪派你来的用意了。你们……你们是在逼我依附于火之国呀!没有木叶忍者村的武力支持,川之国根本没有胜算!”
“当你决定为了纱罗妲以卵击石挑战风之国时就该想到,战争打响的一刻,你北山润禾再无退路……”
有些人从出生的一刻起别说退路,压根儿无路可走。比如自己,据说还是胚胎时就被封印这个名叫守鹤的怪物的人柱力。
“又在惦念那小子?”
难得听到守鹤对自己说话,尽管语气还是那么讨厌,纱罗妲出于礼貌停下手里的针,刚好用红线绣完“蠍”字的轮廓。
“嗯,我很担心他。”
纱罗妲轻抚着尚是空心的“蠍”的边缘,忽觉只能被困住的她如干涸的颜料,难以填满那个少年定比自己色彩斑斓的人生。
“切,又是个痴心丫头,不愧是母女……”
“您……您说什么?!”
相伴多年已习惯它冷嘲热讽的女孩一个激灵站起,摸着腹部大喊:“您认识我妈妈?不……您肯定认识!因为她在怀我的时候就被注入尾兽!您必然见过她!对不对?”
【注释】
①有珠火山(日语:有珠山/うすざん、英语:Usuzan):一座位于日本北海道火山湖洞爷湖附近的活火山,于一万多年前形成,在19-21世纪的百余年时间里频繁爆发;每次爆发完后,附近会长出一座新火山。
②冲积平原:由河流沉积作用形成的平原地貌。当河流的下游水流没有上游急速,从上游侵蚀了大量泥沙到了下游后因流速不足以携带泥沙,泥沙沉积在下游。当河流发生水浸时,泥沙在河的两岸沉积,逐渐形成冲积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