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年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他一时间竟不敢去确认。鼬的鼻息轻轻浅浅扑在他的脖子一侧,有点痒,他这才留意到鼬的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铁锈味,像是凉透的血。
鼬保持这个姿势继续说话,大概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止水哥跳崖了。”
“为、为什么啊。”延年干巴巴地说着,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鼬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想骗你。”
不想骗你所以不告诉你,真是优秀啊宇智波君。
延年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他反过来把眼泪鼻涕蹭在鼬肩膀上,寒冷的秋夜中两人像是失去了庇护的小兽蜷在一起抱团取暖。
“其实摔下悬崖也不一定死啊,你说对不对?悬崖高么?下面有河么?”
“不高,有河。”
“那你凭什么说他死了?看到尸体了吗?”
“……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延年吸了口气轻声道:“我有一个朋友,是优秀的五好少年;他还有一个朋友,也是优秀的五好少年。他朋友长得好看也很温柔武力值还特别高,简直棒极啦。”他慢慢说:“就是有一个毛病,他朋友从来只把担子往自己身上压,什么困难都自己憋着,堪称舍己为人成仁取义的典范……那句话怎么说?有福同享、有难我当。”
延年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飙脏话:“去他妈的有福同享有难我当,脑子有病。”
鼬:“……”
延年笑了笑:“扯远了。我朋友说他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更确切的说是他朋友遇到一些麻烦,大概是家事,不好向外人开口,但我那朋友是聪明又守口如瓶的热情听众,应该能帮上忙吧。”
“我仔细替他理了理思路,你看对不对。”
“他朋友家里跟领导人关系不好,史书上看造成这种情况不外乎几个原因,一是家族势力特别强容易遭人忌惮或者诬陷、二是有一两根搅屎棍嚣张跋扈喜欢搞小动作、三是招兵买马有造反之心。你觉得呢?”
延年不动声色地焦急等待着,终于鼬小声说:“可能三个原因都有吧。”
此路可行。
延年还不及高兴撬开这蚌壳的嘴就结结实实吃了一惊,宇智波一族真的有谋反的意图么?他的心陡然凉了下来,雾隐村辉夜叛变的血泪教训仍旧历历在目。
他继续问:“你觉得领导人知道这件事么?”
鼬:“应该猜到了。”
延年:“领导人知道这件事但还没有摆在明面上处理,要么对其家族势力有忌惮、要么觉得还有挽救余地?”
鼬:“怎么挽救呢?”
延年想了想:“肯定得说服家里放弃夺权想法,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判?”
鼬:“万一他朋友家里很固执,领导人更固执,双方都互相猜忌不肯让步呢?”
延年一时半会儿没什么主意,不过他悚然一惊:“他朋友的哥哥,不会是因此出事的吧!”
鼬便从他肩膀上抬起头,延年今晚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很晚了,回家睡觉吧,晚安。”他这么说着,露出的的浅笑悲伤而无奈,透出一股深深疲惫,但眼睛却明亮极了,在路灯温软橘光的映照下锋利得像是藏着刀。
延年觉得不能放他走,于是抓住鼬的胳膊道:“今晚睡我家吧。”
鼬知道自己应该摇头,今晚的集会他和止水都没有到场,止水已经……离开了,他的消失一定会引起族人的怀疑。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今晚回不回家他都会被怀疑。
鼬突然很想嘲讽地笑一笑,他失去了唯一的同伴,木叶亦或者宇智波,举目环顾四面八方只剩探究怀疑的眼睛——只有眼前的少年对他伸出手。
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很累了,姑且在安心的地方歇一歇吧,明天等待他的是一场硬仗。
“宇智波止水是一族中年轻人的中坚力量,他的自杀,使得宇智波的士气和战斗力严重下降。”鼬垂头半跪着,朝上首的人如此汇报。
转寝小春微微叹息道:“就结果而言,还是扼杀了叛乱的萌芽啊。”
“……难道止水也只能用自杀的方式来阻止他们了么?” 三代皱起眉似乎有些难以相信:“或许是我逼他太紧了。”
团藏止住三代的话:“似乎宇智波一族里有人怀疑是你杀了他。”
鼬抬头凝视他,面无表情地沉声道:“那天止水没有出现在汇合地点,再之后我便接到他自杀的消息。”
他继续补充:“我和止水一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宇智波和木叶,只有不明白这一点的人才会说出这种话。”
团藏:“让暗部正式传达他自杀的消息,没问题吧,日斩。”
三代微微颔首。
鼬:“那么,宇智波那边容许我去向父亲说明情况。”
在得到三代的首肯后鼬便瞬身消失了,他此刻的确难以心平气和地对着团藏的脸。而对木叶高层的交代很容易含糊过去,族里的事更加令他头疼。
果然,父亲劈头盖脸的怒喝砸在了头上:“昨晚集会时你去哪儿了!现在止水自杀、你一个整晚上都没有回来,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理由!”
“我说过昨晚我去执行任务了,任务内容是机密,刚刚向三代大人汇报完任务情况后回家。”鼬跪在父亲身前、腰却挺得笔直,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
得亏这些年来身边人的不懈锻炼,他才能不打磕巴地编出谎话。
父亲对他的说辞显然不太满意,他蹙起眉:“鼬,你认清自己的地位了么?你也是连结我族和村子的中枢,是重要的沟通渠道。你好好记清楚,我不希望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发生!”
鼬敛下眼,突然提高了音量:“佐助,今天这么早就回家了么?”
富岳吃惊得望向门外,佐助怯生生地打开推拉门,从缝隙里露出一双眼睛:“嗯……今天期中成绩单下发,学校提前放学了。”
鼬站起来身来对父亲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可惜我不能做出保证。
他转身走出屋子留下原地瞪眼的父亲,鼬弹了弹佐助的脑门、两人朝后院长廊走去。
鼬:“考得怎么样?”
佐助:“第一名。”
鼬侧头看他的表情:“那你为什么看起来像是考了倒数第一?”
佐助沉默了很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弟弟也会藏着心事了,不会把什么事情都告诉哥哥。
“爸爸总是只关注哥哥。”佐助最后小声说,意思表示得很隐晦。
鼬笑了笑:“那你讨厌我么?”
佐助吃惊得看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也无所谓啊。”鼬继续笑着说:“忍者,本就是本人憎恶地活着的。”
佐助很着急地辩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可怕的声音:有时候也希望哥哥消失,不是么?
佐助连忙死死掐断了这个念头。
“只要有力量,就会和人群孤立开来,也会变得很傲慢。即便一开始是被人期望、被人需要的。”鼬顿了顿,拍拍佐助的脑袋。
“但是,你我是独一无二的兄弟,作为你应当跨越的壁垒,我将一直和你同在,即使是被你憎恨,这就是所谓的哥哥啊。”
愤怒的声音突然穿过了整栋屋子,门廊处有人大吼着:“鼬在吗!我有话要讲,出来!”
鼬走了出去,佐助悄悄跟在他后面躲到门帘后,看到三个抱着胳膊面色不善的人,应该是警务部的成员,他对这几张脸有印象。
鼬:“怎么了,大家都一起来了。”
为首的人冷冷开口:“昨天的集会有两个人没参加,你为什么没来?”
见鼬保持沉默,那人继续说:“我知道你加入暗部后,必须要去处理一些麻烦事,你爸爸也经常用这个理由给你打圆场,但是我们并不想对你特殊待遇。”
鼬敛下眼睛:“我知道了,我今后会注意的。各位差不多请回吧。”
“是啊。”那人眼睛里涌着火:“不过我还有别的想问你。是昨晚关于在南贺河跳崖自杀的宇智波止水的事!另一个没来集会的就是止水,你似乎把他当作亲哥哥一样仰慕。”
佐助难以置信地抓紧了门帘,止水哥、跳崖自杀?
鼬没能把涌动的情绪藏好,只能闭了闭眼再缓缓睁开:“是么?最近完全没和他见面。真……遗憾啊。”
“我们警务部全力搜索,最后找到他留下的遗书,已经做过笔迹鉴定了,毫无疑问是他本人写的。”
鼬接过那一张薄薄的纸片,熟悉的字迹写着“我已经疲于任务,也没有办法再这样离经叛道地活下去了,这样下去宇智波是没有未来的。”
鼬轻声道:“既然不是他杀,为什么要搜查?”
“如果有写轮眼,复制笔记这种事就是小菜一碟,他可是宇智波族里一大高手,为了一族,可以在任何任务里挺身而出的人。”
“而这样的人,很难以相信他会自杀。”
鼬:“最好不要通过外表和臆想来判断。”
“总之,请你拿着这封遗书去向暗部提出协助搜查的请求。”那人顿了顿:“另外,我们也会按照和暗部不同的方向进行调查。所以你不去提出调查申请,我们也会知道。”
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忽得断了,漫天黑羽随风飘零坠落到他的心上,鼬攥紧那张单薄的遗书沉下声音:“有话直说如何?在怀疑我么?”
抬眸间,他已点亮了三勾玉写轮眼。
“啊,是啊,臭小鬼。”那人毫不畏惧地回望着:“听好了,鼬!你要是敢做出背叛一族的事,我们绝不会善罢甘……”
佐助震惊得瞪大眼——话还没有说完,那个人、包括身后的两名同伴已经迎上了重重的拳头,呻吟着捂住伤处摔倒在地。
鼬居高临下地俯望他们,声音沉得像铁:“我说过了,最好不要通过外表和臆想来判断,觉得我很有耐心、并且用这样的态度…张口闭口一族一族,那你们真是错误估计自己的能耐了、也错估我的能耐了。”
佐助第一次看到哥哥狠戾的模样,觉得有些陌生和可怕。
“咳……止水在半年前开始监视你,加入暗部半年,你现在的奇怪言行简直让人看不下去。你究竟想做什么?”
“执着于组织、执着于一族、执着于名号。这些都是制约自己的可怕事情,而且,对于未曾知晓之物心存憎恶也是愚蠢至极。”
鼬掷出手里剑,正中的目标是灰墙上宇智波一族的家纹:“我的器量,已经对这无聊的一族绝望了。”
“别说了…”佐助从门帘后走出来吼道:“别说了,哥哥!”
像是旁观者麻木地看着眼前的族人、看他们脸上浮现出诸如“他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傲慢的话”这类的震惊神情——鼬猛得从一片狰狞混沌中回过神来。
他渐渐找回了呼吸、找回了五感、找回了理智,再次抬眼时眼底的猩红色已经完全退去。
鼬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跪在地上微微俯下身子:“杀死止水的不是我。但是,我对我刚刚的失言道歉,非常对不起。”
膝盖有点疼,刚刚直接跪下去的时候忘了这是石头地……鼬垂着头,可能如今的境地真算是举步维艰了,索性还有一个人陪他。
“这样,木叶一拨、宇智波一拨、我们两个一拨。好不好?”那人昨晚悄悄在他耳边说。
于是他陷入了安宁的梦。
取材129集
明天再修文
已改~我觉得晓组织已经在向我招手了(/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第 6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