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西谟村已经迎来了它的盛夏。
这是座背靠库洛卡沙漠的村子,一年四季都充斥着来来往往的驼队铃声。此时正午刚过,阳光灿烂得几近毒辣,街道上连半只鬼影也无,只余路边茶肆门口挂着的蓝色幌子在沙尘中飘来荡去。
茶肆里挤满了乘凉的人——在这种鬼天气里从街头走到街尾都算是酷刑,大家三五成群地围着小木桌,谈天说地,见缝插针地撺掇别人买店中价格最昂贵的西瓜,自己好蹭几口吃。
黄沙漫漫的街尽头突然出现了两道人影,坐在门口的店小二在昏昏欲睡中觉得视线被某种东西刺了一下,他眯了眯眼睛,随即激动地起身,朝老板娘比划了一个手势。
老板娘得到示意,重重地拍响柜台,细细的嗓音盖过了所有人的说话声:“坐窗边的那一桌——哎,别看了,就是你们,麻烦挪个位儿。”
那边人答:“为啥呀。”
老板娘显然不是好脾气的人,她的腔调里充满了“爱喝喝不喝滚”的气势:“别唧唧歪歪了,一会儿免费送你们盘花生米。”
一桌四人随即拖着小木凳混入人群中了,店小二健步如飞,冲上前拿抹布擦干净桌子,又搬了两只木椅。等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突然撩开了门帘。
于是光凭那只手,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他们显然认出了来者。
——原来是 “兔子兄弟”呀。
其实说起这个别扭绰号的由来,不光因为传说里兄弟二人干架的时候眼睛会变得通红,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是因为他们异于常人的肤色。
肤白胜雪。
而在这个村民因紫外线旺盛而黑成一堆的大背景下,突然两冒出肤色差跨越八个度的异类,任谁见了都会感叹一句“兄弟,你白得发光啊。”
佐助掀起帘子,等身旁的鼬走进去了,他才跟着进去。
两人在店内环视一周,自然而然地发现了靠窗的最佳位置。老板娘已经抢过店小二手里的茶壶、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你们今天来得可真早,还是沏一壶玄米茶吗?”
佐助看着她,微微一颔首:“谢谢。”
“驼队刚送了一批西瓜,清凉解暑,也尝尝吧。”老板娘朝店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再次健步如飞地奔向后厨。
佐助只得又干巴巴地道了声谢。
老板娘:“……”
茶也送了、瓜也送了,只可惜坐在佐助对面的男人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闭着眼,仅留给她一个清隽英俊的侧脸。
老板娘自知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她暗地叹惋一句,无可奈何地提着茶壶哒哒哒回柜台了。
倒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佐助和鼬同时出场的情况下,鼬总是更讨女人喜欢一点——无论对方是下到五岁的小女孩儿或者上至五十岁的老妇人。
年长的哥哥似乎更容易赢得对方的笑脸。
因为决定明早启程离开西谟村,佐助和鼬在茶肆里无所事事地歇息了一整个下午,太阳落下的时候,门帘缝隙突然里呲出一二三四个脑袋。
她们扒拉着门帘偷偷摸摸张望半天,彼此推搡着,最终一个扎着歪歪扭扭的麻花辫小姑娘被挤了进来,她脸蛋通红,身后像藏着什么东西,一步一步磨到木桌跟前。
“鼬哥哥、佐助哥哥。”
她低不可闻地唤了两声,最终朝鼬伸出手。
一小丛乱糟糟的野花正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白的黄的粉的什么颜色都有。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鼬突然感知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分/身查克拉波动,他因为一瞬间的诧异而微微挑起眉梢,但很快,他就露出非常温柔的笑容:“谢谢。”
鼬接过花束。
任务顺利完成,小女孩儿蹦蹦跳跳地走出茶肆,趴在柜台上的老板娘因为某个笑容心跳飙升至一百八十迈,鼬低头拨弄着花瓣,过了半晌,他朝对面人道:“佐助,抱歉,我得回木叶了。”
在佐助眼里,与其说是不辞辛劳地追捕凶贼,同哥哥在西部边区游荡的夏天更像是一个假期。
一个令人心情愉悦的假期。
而现在假期结束了,一切重新走上正轨。
作为拜纲手为师、学习医疗忍术的交换,鼬承诺过替村子执行一次无报酬的S级任务。
一般来说,S级任务是关系到国家之机密事项的重大任务,这回纲手委托鼬的,便是同自来也一起去调查雨隐村。
——有线报称晓的首领“佩恩”就藏身在那里。
老实说,虽然鼬在晓组织呆了那么多年,见过首领本人、但也仅限于见过本人,更多时候他只能看到佩恩的投影。
这位神龙不见首尾的老大警惕心极强,除去传经似地洗脑如何达成他心中所想的和平,鼬与他并无其他交际。
而在最开始,晓似乎已抢先一步得知了鼬死而复生的消息,当鼬在地图上划出一处处他所知的晓的据点后,木叶忍者都扑了个空。
鼬绝不敢轻视一位拥有轮回眼的对手,若佩恩的根据地真在雨隐村,此次任务的危险性不言而喻。
而按照鼬的本意,本次任务他独自行动足以——无论是暗部或者晓,都教给了他足够的暗探和潜行技巧,哪想自来也眉飞色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宇智波鼬,你可别小瞧人啊,我的偷窥术都是在每日实战中积累的经验。”
“再说,栗旬那小子的潜行术也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
鼬:“……”
听到这里,他只能默然地点点头。
出发那天,五代目在村口同他们告别,纲手和自来也坐在长椅上,日暮的黯淡阳光把地面的枝叶阴影割成碎片。
鼬无意去打扰那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遂自觉地站远了。直到自来也站起身朝纲手告别,女人侧过脸,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不语。
那时锈蚀的阳光落在她的脸颊上,鼬清晰地看见五代目眼中包含的万千情绪。
可惜自来也没有回头,他高高竖起一个大拇指:“走了,回见。”
鼬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了什么,但他并不想八卦前辈们的往事。当天晚上两人歇在茨城区,哪想自来也非拉着他去喝酒,说是抓紧战前最后的机会对行动搭档做个基本了解。
而喝酒,最能促进男人之间友谊。
鼬无从分辨这句话是不是歪理,因为他从来没有喝过酒,而被自来也强行拉进蛊酒屋后,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边,杯里的绿茶是他最后的倔强。
“古板…”自来也小声嘟囔着,“也不知道小栗旬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
鼬捏了捏茶杯,全当充耳不闻。
自来也小杯小杯喝着清酒,酒的度数并不高,他一连喝了两瓶,放下杯子时,鼬敏锐地发现对面人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好像是发条松了,以至于无意识拧紧的眉梢也缓和了几分。
——是了,在和纲手道别后,白毛男人的心情一直带着郁郁的怅然。
鼬的目光游移到酒瓶上,在这一瞬间,他对这种亮晶晶的液体的好奇值达到了顶峰。
但铭记心间的忍者守则上写的很清楚:执行任务期间严禁饮酒。
自来也倒了小杯清酒放在鼬跟前,倒也没多说什么,继续自顾自地一边喝酒一边捻花生米。
鼬心头微动,他试探性地举杯闻了闻清酒的味道,随后谨慎地舔了舔杯口。
火辣辣的、但没有想象中的浓烈;味道偏苦、略带一点清冽。
鼬思考片刻,仰头,一饮而尽。
自来也脸上露出贼贼的笑容,看着对面人把酒杯放在桌上,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明。
“来来来……”自来也又替他满上一杯,“祝我们行动顺利。”
鼬愣了一下,他慢吞吞地举杯,杯口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自来也有些古怪地看着他迟缓但干脆的一饮而尽的架势,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该不会醉了吧?”
鼬盯着他不说话。
自来也:“……”
他伸手比划了数字:“这是几?”
鼬还是盯着他不说话。
自来也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上杉栗旬是谁吗?”
鼬还是不说话,但过了几秒,他的眉头终于缓慢地拧了起来:“您为什么总是提他?”
声音竟罕见地带着些烦躁的意味。
他反问说:“您最后分明也没有坦率地同纲手前辈表白。您甚至不敢回头看她。”
自来也:“……”
“不是不敢啊…”
自来也低头笑了笑:“只是她因为失去过太多,已经本能地拒绝了去喜爱他人。”
“或者,可能在您心底,您追求的不是‘幸福’这样的东西。”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尖锐地一针见血:“您始终是将村子的利益放在首位的,即便她是您最心爱的女人。您的放荡和嬉笑,是否早已做好了牺牲自己的觉悟?”
语调之冷静、思路之清晰,完全不像是个醉酒的人,可要是清醒过来,鼬绝对不会说出这样失礼的话。
自来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就听到对面人继续说道:“曾经我也与您抱有同样的觉悟与信念啊……”
“可之后又发生了好多好多事。”
鼬突然敛下眼睛,崩溃地用双手撑住自己的脸,似乎不想任何人偷窥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到了最后,我才发现原来这就是喜欢、不会也不能是其他的感情。”
“六岁、二十三岁……我失去他的日子已经比拥有他的日子长太多了。”
“直到现在,无论是在大义之前、还是在大义之后,都是深深的、发自内心的、无可救药的喜欢啊。”
酒精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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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第 15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