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力少年王睿杰】回旋吧！青春的热火 第3章 队长我来当

男生宿舍楼下有一块修剪平整的空地，很适合用来活动。

这片空地此刻被夕阳染成一片暧昧的金橘色。蝉鸣不知疲倦地嘶鸣着，空气里残留着白日的燥热。

郭睿背对着宿舍楼入口，站在空地中央。手中的玉麒麟银光流淌，在他修长有力的指间翻飞、旋转、拉出锐利而饱满的银线，划过空气发出“咻咻”的破风声。一套连续的双线组合招式，从复杂的三角扣环到高难度的纵向翻转，动作凌厉迅疾，带着一股发泄般的力道，光影交织成一幅极具压迫力的动态画面。

终于说出来了。 他心尖掠过这个念头。闷堵了整个胸腔、近乎一个假期的燥郁与不平，化作利刃破开窗纸，将那些积压的质问尽数甩到了姚杰脸上。那层薄冰彻底碎裂，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为细密的情绪——忐忑，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姚杰会怎么想？一个暑假的拒绝联系，一场单方面的冷战，最后是那样毫不留情的爆发……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小题大做，小气，不可理喻？毕竟在旁人看来，仅仅因为“未及时告知”就如此暴怒，确实有些……不可理喻。郭睿腕上发力，玉麒麟带着风声呼啸着飞回掌中。他试图将所有杂念也如这悠悠球一般收回、压平。

“你刚刚，是不是跳步了？”

一个熟悉的、清冽平稳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郭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姚杰。

是“跳步”了。在完成一个复杂的横向翻转接弹射时，或许是因为心绪烦乱，脑海中提前“跳”到了下一个“双线回旋”的起手，导致当前这个翻转的收尾线控制得微有瑕疵，玉麒麟归位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这种细微的走形，或许场边的普通人甚至普通球手都难以捕捉，但姚杰……他是姚杰，这份洞察力如同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火已经在办公室外的楼梯间烧完了，现在胸腔里剩下的，是一片被燃烧过后的灰烬，带着灼伤后的余温和隐痛，但那股硬撑着不愿低头的执拗仍在。怨气是散了，可这不代表心头那股子“不爽”能立刻烟消云散。

这家伙过来，不解释，不道歉，开口就是挑他招式上的毛病？

“关你什么事？”郭睿语气生硬地吐出五个字，手腕轻巧地划出一个利落的搭线，玉麒麟顺从地回旋、收束，稳稳落入掌心。

姚杰并未介意他的冷淡，直接在他身旁的地面上坐了下来，很放松的姿态。夕阳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地面上。

一片短暂的沉默，只有蝉噪和远处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

“我刚刚跟叶霜聊过了。”姚杰开口，声音很平静，甚至……郭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平板的声线里竟然揉进了一点点极淡的笑意，“她说，你是在气我考上江川一中没第一时间通知你，是不是？”

那点笑意，如同火星落在干燥的草堆上，瞬间点燃了郭睿仅存的那点伪装出的平静。他猛地转头，犀利的目光直直刺向姚杰——

你才意识到吗？！ 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他郭睿是那样的人吗？当面控诉“我在乎你为什么没告诉我”？这实在有损旋风队长的威严，更像是一种认输般的暴露。他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喉结滚动了一下，下颌绷紧，视线重新投向已经暗沉下去的天际线，继续保持沉默。

姚杰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场，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语速平缓：“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妈……挺高兴的，第一时间就给你妈妈打了个电话。所以我以为，她应该已经告诉你们了。”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后来郭丽发消息问我……我才知道，那会儿阿姨可能在忙，还没顾上告诉你们。”

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傍晚的微凉。郭睿的心随着姚杰的话起伏了一瞬——有瞬间的了然，但这了然又像针一样扎了一下。长辈们的联系，确实是他们这个年纪常常忽略的环节。但这……这绝不是全部理由！难道大人告知了，就不用他亲口说了吗？

“那你为什么不再跟我说一声呢？”终究还是没忍住，郭睿开了口，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憋闷。他依然没有看姚杰，目光固执地盯着宿舍楼侧面外墙瓷砖的反光。

这一次，姚杰没有立刻回答。

郭睿感觉到身旁那道目光落在他侧脸上，带着探究，或者别的什么他一时分辨不清的情绪。他几乎要按捺不住再次质问的冲动。

“你妹妹知道了，”姚杰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清晰平稳的调子，不带丝毫火气，“你不也就知道了吗？”

郭睿霍地转过头。

正对上姚杰投来的目光。夕阳最后一抹金光落在他清澈的眼底，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银灰色，仿佛沉静的深海宝石，里面倒映着自己带着明显愠色的脸。那目光直直看过来，坦然、直接，没有丝毫闪躲，澄澈得仿佛可以洞悉一切，又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理所当然。

他眼睛可真漂亮…… 郭睿脑海里无厘头地蹦出这么个念头，随即又被他烦躁地摇头甩开——该死，这时候想什么眼睛！

“无论怎么说，”郭睿强行压下心头的那点怪异感，努力找回自己的气势，带着自己也未察觉的受伤和固执，“你是我朋友，不是吗？这种事……你应该亲口告诉我。” 他迎上姚杰那过于坦诚的目光，语气加重，“你想想，当时所有人都知道了，烈火队所有人，甚至连我妹妹都知道了！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像个傻子！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终于把最核心的憋屈说了出来。不是单纯通知与否的问题，是那种 所有人分享喜悦唯独他被排除在外 的背叛感和被忽视感！这才是闷了他一个暑假的那团真正的火源。

看着他带着薄怒又极力维持最后一丝冷静的神情，姚杰唇角那点极淡的笑意终于清晰了一些，化为一个理解、或许还有些许歉意的弧度。他点了点头，那笑容很浅，却奇异地缓和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叶霜也这么提醒我了。这么一想……你生了一个暑假的气，是完全值得的。”

他停顿了一下，银灰色的眼眸带着温和的审视看着郭睿：“所以，我约你打球，你‘练跆拳道累’，约你去图书馆，你‘迷上天文观星了’……就是因为这个？”

轰的一下！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涌上了双耳。郭睿只觉得耳根像被火烧着一样，又烫又硬。那些绞尽脑汁编造出来的拙劣借口，那些自认为天衣无缝的推拒，此刻被姚杰用这样平静甚至带着点促狭的语气一语点破，前所未有的尴尬和羞耻感几乎将他淹没！这比刚才在楼梯间朝他吼出来还要丢脸一百倍！

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狼狈地想躲开姚杰的视线。

但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郭睿的动作一僵。

“走了，”姚杰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轻松，“回宿舍。”

那语调里的了然和包容，反而让郭睿心里那最后一点强撑的别扭瞬间泄了气。他几乎是用一种“破罐子破摔”掩饰尴尬的力道，粗鲁地一把揽住姚杰的肩膀，推着他往宿舍楼里走，“……知道错了就好！有什么事还瞒着我？算什么兄弟！走了走了，闷死了外面！”声音努力伪装出平常的霸道，却掩不住一丝被揭穿老底后的气急败坏。

宿舍里，吴永康床已经铺好了，此时正举着个哑铃吭哧吭哧练，小麦色的皮肤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一个暑假未见，他似乎更加壮硕了。

他的下铺还是空的。

看到郭睿疑惑的眼神，吴永康解释道：“这哥们身体不太好，申请走读了，所以宿舍就咱们三个人住。”

正好，清净。

“对了，教导主任说的江川队的事，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吴永康问道。

出乎郭睿意料的是，还没等自己说话，姚杰就上前一步，语速清晰、立场分明地开了口：“学校的立意是好的，想整合资源打出名号。”

他看向吴永康，语气很正式，带着队长特有的责任感和对队伍历史的尊重，“但是永康，无论是我们烈火队，还是郭睿他们的旋风队，都是一路从市级、省赛甚至国际赛场打出来的。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字，是我们所有人的汗水和努力凝聚起来的根。强行拆散重组，从情感和队伍认同上来说，终究是不妥当的。这件事，还需要和旋风队深入沟通，也需要时间仔细商议。”他最后看向郭睿，眼神平静而真诚，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不是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郭睿微微一愣，有些吃惊地看向姚杰。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他不是……还很热切期待合并成立江川队么？就因为自己拒绝了？这个念头让他心底掠过一丝极快的、连自己都未细究的触动。

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姚杰也侧头看向他，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带着点安抚和默契的笑意，几不可察地对他点了点头。

吴永康抓了抓后脑勺，显得有些发愁：“道理我都懂啊队长！可是……”他声音粗犷，“可是现在烈火队里能来一中的，就只有你、我，再加上叶霜经理……满打满算就三个人啊！我知道你把崇明那边交给凌亮那小子管了，可咱们上了高中……难道高中联赛就不能参加了吗？那也太憋屈了吧！”他说着说着有点急眼了。

“高中联赛……”姚杰眉头不自觉地轻蹙了起来。少年组的悠悠球比赛有明确的年龄上限，一旦迈入高中，就只能参加青年组的赛事。青年组虽然更成熟，但队伍构成模式往往更固定。仅凭他和吴永康，加上经理叶霜，想要立刻组建一支符合青年组参赛标准的校队，确实存在实际的困难——人手短缺、队伍磨合都需要时间。

姚杰面露难色：“那只能等凌亮他们考过来......”

郭睿突然开口：“其实……合作也不是不行。”

这话一出，姚杰和吴永康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脸上。

郭睿迎着姚杰略带惊讶的探询目光，嘴角微扬，继续道：“合并改名，动摇了根本，这不可能。但我们各自保留自己队伍的独立性——旋风队还是旋风队，烈火队也还是烈火队。只是在江川一中内部，我们可以新组一个‘江川队’，代表我们学校去参加高中级别的联赛。这样既满足了学校的期望，也不影响我们各自的队伍根基。等明年严青、杨聪他们，还有凌亮这帮小子都考进来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姚杰，“队伍人齐了，咱们再根据情况，重新商量未来也不迟。”

这个提议，既保留了核心，又解决了当下的难题。

姚杰眼中瞬间绽开明亮的光彩，一种释然混合着由衷的感激在他眼底流转。他对着郭睿，很清晰、很郑重地点了一下头。郭睿心底那点小小的得意被这感激的眼神熨帖得舒舒服服。

其实郭睿对组成江川队这个提议并不反感，只是当时看姚杰不顺眼，所以存心和他唱反调而已。都是如此热爱悠悠球的少年，能一起组队当然是求之不得。

“这主意行啊！我怎么没想到？”吴永康一拍大腿，“双轨制？强！两全其美！”

“那小郭，那你和旋风队其他成员商量一下？”姚杰问。

“没问题。”郭睿应得干脆利落，这份共同合作的畅快感让他心情也舒畅起来。然而，就在这和谐的气氛即将达成的瞬间，郭睿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股熟悉的、好胜且略带“秋后算账”的锐气，精准地刺向了姚杰：

“不过姚杰，”他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点坏笑的弧度，“组队的事算过去了。但你参加世界全能赛不邀请我的事……我可还没跟你算账呢！”

姚杰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疑惑地聚拢：“世界全能赛？”

“就是那次！”郭睿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仿佛这记忆一直灼烧着他，“宁愿满世界找队友，甚至被那个什么马丽娜骗了，都不愿意打个电话跟我通个气？我是不配当你的候补，还是不配被你邀请组队啊？”他旧事重提，那股“你竟然想不到我”的怨念又冒出了头。

姚杰愣了一下，随即恍然，眼神更加疑惑了，那表情甚至可以说是纯然的不解：“你玩的不是1A吗？全能赛1A、2A、3A、4A、5A都需要有专门选手去打才行……”

郭睿一巴掌排在他背脊上：“我不能练吗？”

姚杰听出了他的语气是在开玩笑，眼里最后一点严肃也化开了，只剩下面对旧友无理取闹般的笑意。是的，郭睿现在不是真的质问，只是在找回场子。。

“那你要怎么和我算账？”他笑着摇头，任命般叹了口气。

郭睿满意地看到姚杰终于“上道”了。他单手叉腰，另一只手随意地掂了掂掌心的玉麒麟，下颌微微扬起，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姚杰，嘴角勾起一个志在必得的弧度：

“很简单！”

一个字一个字，掷地有声：

“新组成的这个江川队——队长，我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