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兴男睡的并不深,被车夫的声音一惊,正迷糊的睁开眼时,一吻落在额头,定在身上炽热的目光,随即听到了桓温的声音。
“司马兴男,我给你离开的机会了,是你放弃了,所以这次我不会放手了。”
她哪里敢再睁开眼睛,索性紧闭着眼睛任由桓温将她抱下马车,他们走了几步,听到了桓豁和桓冲的声音。
桓冲率先道:“大哥,嫂嫂怎么了?”声音急切,应该是担忧昏睡的嫂嫂。
桓温嗯了一声,偏偏故意道:“累着睡了。”这话说的似是而非,说假吧倒是真的,说真吧容易让人联想翩翩。
桓冲年纪小,想的自然不多,可桓豁也在旁,一听忙拉了拉桓冲,低声道:“大哥也累了,让他先回房休息。”
司马兴男急的恨不能掐着桓温的脖子,让他一口气和两个弟弟解释清楚,她真的是坐马车累的,不小心睡着了,但她显而低估了桓温的无耻,他竟然默认了。
桓温的嘴不指望了,看来只能指望桓豁年少脑瓜简单,可随即听到桓豁的声音:“阿冲,我们不要去打扰大哥和嫂嫂。”
桓冲疑惑的反问:“为什么啊?”
桓豁一本正经道:“小弟弟啊,就像郗家的小弟弟啊......”
司马兴男恼羞成怒,在她眼中,桓冲和桓豁都是小孩子,桓温真不愧是伎馆的常客,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怎么能在他们面前暗示男女情事!
一进房门,她抬手狠狠的锤在桓温的胸口,淬道:“桓温,你要不要脸!”
桓温见她终于不装睡了,将她放下来,揉着胸口,欲言又止,最后竟然如被欺负的良家妇女,娇羞道:“夫人,你是不是又重了?”
司马兴男:“......”青天白日,难道她见鬼了!
桓温抬手拉起司马兴男的手,眉目舒展,继续柔声细语道:“夫人在马车上说的话我想了一路,夫人这些年辛苦了,庾家是庾家,夫人是夫人,我从来都分的清清楚楚。”
见鬼附身的桓温,司马兴男抬手就要推他滚出去,谁知他一开口就提到了马车,下一句牵出了庾家,句句都是她的心上事,那桓温她是万万不能赶走了。
桓温狭长的眼角极淡的笑纹,眉眼含笑,深邃异常,继续道:“既然夫人不打算与我和离了,那我们讨论下一步如何,”他顿了顿:“比如,我们生个孩子吧。”
温热的气息袭上司马兴男后颈,细又密,缠且绵,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愈来愈粗重的呼吸声,司马兴男掰了掰桓温啃上来的脑袋,桓温的脑袋不依不饶的凑上来,硬邦邦的手臂将她禁锢怀中,低凉的手不知何时摸上了她的脊背。
司马兴男哪里抵得过桓温的力气,掰开了脑袋,他的手摸了上来,拍掉不老实的手,脑袋又凑上来,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连自己都被他勾得蠢蠢欲动,竟然到最后不战而降。
桓温自然察觉出她放弃了抵抗,兵法云: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他趁机而上,一个接一个铺天盖地的吻落在司马兴男的颈边,推着她向内室移去。
身体无意识的被推着,口干舌燥,脑袋晕乎乎的,但又无比清楚的感受到颤栗的胸腔内滚热至沸腾,她只能紧紧地闭着眼睛,与他的胸膛纠缠交叠在一起,迎着攀上了桓温的背脊,顺便狠狠的挠了上去。
桓温闷哼一声,低笑咬着她的耳垂,眸中星光点点,蛊惑道:“兴男,我们生个孩子吧。”
司马兴男再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精壮的男人大半个背脊,上面布满怵目惊心的红色新鲜抓痕,盯着瞧了好一会儿,难道这是她挠的?
她冷哼一声,欣赏着手上尖细的指甲,又觑了觑桓温头发凌乱的后脑勺,抬手指甲再次深深掐进他的肩背。
不知是不是司马兴男的力气太小,桓温没有醒,反而一抬手拍掉了司马兴男作乱的手。
司马兴男怒道:“你是不是醒了?桓温,你别装睡,你别想糊弄我,给我起来!”
桓温闷闷的笑声传来,渐渐哈哈大笑起来,将手枕在头下侧头望过来,懒散地打着哈欠:“夫人还真是闹腾,嘶~”扯到背后的伤口,他到抽一口气,声音带着意味不明笑意:“夫人,你又抓我?”
司马兴男昂着下巴,指着身上被他掐出的淤青,轻蔑道:“你属狗的啊!我抓你怎么了,你还咬我了呢!”
桓温竟然抬起半个身体真的看过来,身体越白,上面的淤青越明显,淤青越明显,越暗示方才不是自己的一场春梦,不过伴随而来的是深深的自责,紧抿着唇角,不知道该如何道歉。
“你这身体太弱了,明日我带你训练训练......”他说着起身下床,从地上捡起衣服,摸出个药瓶,笑着道:“幸好我随身带着伤药,你躲什么啊......别动。”
司马兴男第一反应是逃,可还是晚了一步,被桓温捉住圈在怀里,他没有继续,反而认真的将药膏抹在淤青处,两人靠得那样近,呼吸可闻,却没有一丝春光旖旎,半响听见他含糊道:“下次我一定注意.....”
她垂眸看着桓温,脑中来回重复着“庾家是庾家,夫人是夫人,我从来都分的清清楚楚”,虽然想问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显然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开口,哪怕她问了,依她对桓温的认识,他也不会告诉她。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桓温不过随口一问,谁知司马兴男脱口而出:“想你之前......”
话一出口,司马兴男浑身一僵,桓温“哈哈哈哈”的笑起来,整个人又贴到司马兴男耳边,声音慵懒撩拨:“想我之前的什么?”连同呼吸的气息缠绕在她的颈边。
司马兴男一咬牙:“你之前说‘庾家是庾家,夫人是夫人,我从来都分的清清楚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靠的极近,感受到彼此轻又急的呼吸声,桓温忽然低头枕在她的肩上,眸子里流动着深深浅浅的碎光:“你想问就问好了,不过怕我说了,夫人也不会信。”
“你说,信不信是我的事。”
然后桓温开口呼出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夫人,你记不记得我们见过?”想了想,补充道:“八年前,在赌坊。”
八年前,正是司马兴男一生中最怀念的时光,她是庾翼身后的小尾巴,宫墙内外,赌坊酒肆,吃喝玩乐,策马泛舟,去了很多地方,见了许多人,但在她走马观花的记忆里,不记得见过桓温。
司马兴男心虚却故作强硬,激他道:“桓温,你想说你对我一见钟情?”
她的声音听上去颇不屑,甚至让人感觉她受到了侮辱。
桓温却仿佛没有听出讥讽,但也没有肯定她话中的意思,反而换了话题:“你不记得就算了,何必贬低自己呢?我只是想起来随口一提,对了,你问我什么来着?”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笑着道:“我乃桓温,龙亢桓氏的桓,名士温峤的温,我爹是忠臣,温峤也是忠臣,难道我能做奸臣?”
司马兴男不置可否,小声嘀咕道:“一脸奸臣像,你倒是想做忠臣,可你分的清什么是忠臣什么是奸臣吗?”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直奔她的脸颊袭来,捏起她的脸往外一拉,看着用力其实则不然,桓温微眯着眸子闪着危险的光又凑了过来:“嗯?”
这一声“嗯”说实话挺勾人的,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再配上桓温英气十足的俊脸,话题瞬间又偏了回去,。
好在下一刻桓温就松开了手,司马兴男手忙脚乱将他一推,他顺势靠在床头,无所谓道:“夫人,你听过殷浩这个人吗?”
殷浩,此人年少颇具声名,清谈名士,明德君子,精通玄理,与桓温的风评不同,被风流辩士们推崇,在丹阳墓隐居十年,期间太尉、司徒、司空三府征召,都推辞不就任,将他比作管仲、诸葛亮,曾经舅舅庾亮也想拉拢他,不过被他称病拒绝。
既然是庾亮想拉拢的人,司马兴男自然不陌生。
桓温只觑了一眼,继续道:“我与他挺熟的,但我们彼此都不服,有一次我和他一起骑竹马,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小马驹,反手把竹马丢了,谁知殷浩捡起来又接着玩,所以我就问他‘你和我相比,谁强些?’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司马兴男不肯猜,可实在好奇,好在桓温也没有兜圈子,直接道:“他说‘我和自己相处久了,宁愿做我自己。’,狗屁,”感觉这次词不太文雅,他忙改口道:“胡扯,他除了一张嘴,屁......没半点真才本事。”
一说起时下的清谈玄学,桓温军营里糙汉子的气质一览无余,可他完全不在意,继续道:“大丈夫自当为国、为家、为天下,为一个虚名隐居,也不嫌丢脸,我是奸臣也好,忠臣也罢,总应该先是个臣,再论其他。”
这是司马兴男第一次听到粗鲁的话,还是令人琢磨不透的桓温不穿衣服在床上说着粗鲁的话,她惊的一时听呆了。
她看不懂桓温,以前她是看不懂桓温的立场,现在她连桓温这个人都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