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头鬼]长腿妖怪叔叔 第5章 第五封信

隔了一条街距离住户门牌上所写的姓氏是奴良。

山吹乙女在觉得惊讶的同时，有了果然如此的感慨。

她对这个姓氏并不陌生，或者说对这个屋宅并不陌生，即使孤儿院离这里很远，但来往采购帮忙维修的大人们总是掌握着不少作为故事的都市传说，妖怪屋宅是不受孩子欢迎的传言，但也是其中之一。

山吹乙女本身对这些故事并没有什么兴趣，她虽然体弱，但没一次被大人们故意萦绕出来的恐怖氛围吓到，反而总是在这时怀有看笑话的心情。

记住奴良妖怪老宅这样的故事也不是因为说的人讲得可怕，她那时候捧着晾好的衣服路过，恰好听到了屋宅的姓氏，因莫名其妙滋生出的熟悉感停下脚步，站在边上把这个短促的传言给听完，记在了脑子里。

眼下她跟着炊烟走到这里，停在几步路外，远远看着这座只在传闻中听过，却给她强烈熟悉感的宅子。

我没来过这里。她首先想到。奴良宅带着历经多年的陈旧感，占地面积很大，庭院的樱花在门口都能看到少许樱色，这种带着古朴色泽的景色与浮世绘町的名字极为契合，几乎让人一瞬间就忘却了时代，浸入过去的时间中。

山吹乙女确信自己没来过这里，她对这里应该是陌生的，但绕来绕去抵达宅子的道路上她没走错一步，望见樱花色泽时她满心欣慰，像归人看到数年前种下的花依旧开得烂漫一样。

“姐姐，”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女孩把她从怔愣中唤醒，“你是来奴良组找谁的吗？”

“……不，我只是……路过这里。”

穿着与这座屋宅相称的和服，女孩怀疑又警惕起来地看了她一会，最后败在她低下头所露出的柔和神色下：“是吗，那、没事就离开吧。”

及川冰丽回头，警告地瞥了一眼身后闹腾着要出门的小妖怪们，又回过头来看她：“这里很偏僻，需要我帮你指路吗？”

“不，不用了，我就住在这附近，”山吹乙女垂下视线，对比她矮了一头的女孩微笑，在短短几句话间，她就已经收起对莫名情感的苦恼，“谢谢你的提醒，我先离开了。”

年幼的雪女站在奴良宅门口，困惑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这附近？可是……”

可是能住在这附近的，都是奴良组认可庇护的存在啊，又怎么会有人类呢？

而且还是显然不知道奴良组，看上去对魑魅魍魉毫不知情的人类。

她的疑问终止于看到人走远后迫不及待从她身后窜出的小妖怪们，以及从另一侧缓缓走来，像是看了一会她窘迫的奴良组二代目对她的招呼下。

妖力不强，还未在小妖怪们面前建立威严的雪女皱眉，对轻描淡写的“你在照顾小妖怪啊”问候抱以极大的恼怒，只是当她抬起头打算指责这位不顾组的总大将时，却看到对方望着刚刚那个少女离开的方向，露出了让她无法理解的眼神。

男人的笑容没有变，还是那种轻松的弧度，仿佛一扭头就能继续笑话她管理下的鸡飞狗跳，但此刻他睁开了往日常常闭着的眼睛，往那个方向看过去的时候——眼内带着简直能融化掉雪女的炽热温度。

这种温度不仅仅来自最表层的温柔，也来自一种更深层次的渴求。就好像沙漠中的旅人终于见到绿洲，搁浅的鲸鱼终于迎来海浪，飞翔的鸟终于寻到陆地一样，明明是几百年来最强的妖怪，却只站在原地，连上前一步说一句话都不敢，仅以这样的目光注视着。

及川冰丽往他视线所对的地方看去，只能看到少女转过街角时轻轻扬起地黑色裙摆，而等她打算回头问对方在看什么时，难得出现的奴良组二代目却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失踪了的奴良鲤伴正跟在山吹乙女身后，惯例地用畏缠在周身。别人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别人，一心一意只注视着往前慢慢行走，似乎出着神在想什么的少女。

他原本的心情是有点哭笑不得的不愉快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被以“佐藤太郎”这种常见到一定程度的名字代指，这就好比英文名中的汤姆约翰，倘若是陌生人还好，但偏偏这么做的对象是他的妻子。

准确一定来说，是转世后被他收养，却又不敢接近的曾经的妻子。

在对方桌子上发现了这份信，发现对方居然出了门的奴良鲤伴匆匆拿笔在边上未写字的纸上做了“我不叫佐藤太郎”的回复，但还是不敢留下名字。

他自我宽慰着得先去找到人防止被妖怪误伤，并不是不想留而是太着急忘了地跑出房子——但还记得把山吹乙女的信带走——接着眼睁睁的看着人走向奴良组的门口。

是猜到领养者的身份了吧，他还有空与有荣焉的想。山吹乙女素来聪慧，细心又耐心，他从未在遇到对方后刻意隐藏行踪痕迹，当着面隐藏自身拿信证实妖怪身份的行为也有，怎么会不被察觉。

但到底是想被她发现还是不想被她发现呢？

奴良鲤伴做了一次胆小鬼，他躲在层层叠叠的畏下，不敢见因自己身份带来压力而离去的山吹乙女，又想见她；不敢把自己的名字再一次告诉转世的爱人，又想要对方呼唤自己的名字。

想见，想要，想知道；不敢见，不敢要，不敢知晓。

他之前跟着山吹乙女往前走，走到奴良宅的房子边，和少女一起看名牌，看庭院里溢出的樱色，也看少女面上恍惚的，仿佛旅人归家的神色。

现在也跟着山吹乙女往前走，回到他为对方准备的屋子里，和少女一起看自己写下的便条，又听到对方轻轻的笑了一声，拿了水笔，在新的信封上一笔一划地写地址。

「浮世绘町，奴良宅」

水笔的笔迹比毛笔要细不知道多少倍，但山吹乙女的字还是一样漂亮又齐整，只是显得更纤细，奴良鲤伴站在她边上，弯了腰，低着头，看她慢慢往后写。

「奴良先生收」

在那个瞬间，“望见归宿的异乡人”，到底谁更适合这个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