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间有一块专门存放我的奖牌的区域,等到我把这次世锦赛的金牌也挂了上去,我抬头看,忽然想着‘啊我已经比赛很多年了,奖牌也有点挂不下了’。
小时候第一次参加少儿组比赛的小奖牌、第一次参加全国性赛事获得青年组冠军的金牌、第一次参加世青赛拿到的金牌和第二年参加世青赛遗憾获得的银牌,a级赛事和b级赛事的奖牌都有,也有短节目的小奖牌,参加形形色色比赛后获得的不同样式的奖牌。
就像翻旧照片时会回想起拍摄时的场景、拍摄时的心情一样,当我的目光落在这些各式各样的奖牌上,我脑海里也忍不住浮现出当时比赛时滑的节目,设计的动作,以及获得这枚奖牌时脑子里在想什么。
“第一!哇,我果然很棒。”
“虽然是第一但是短节目失误了。”
“不要亚军……不要银牌……没有人家分数高。”
“没有人会记得第二名。”
“差一点连领奖台都上不去了……”
……
“咚咚咚——”房门被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我去开门,看到的是还穿着一身正装刚外出归来的蔺毓熙。
“哥。”我叫了他一声,把门拉开。
“快到饭点了,你是想先休息一会还是下楼吃饭?”
“吃饭吧,我现在还不是特别困。”
“在擦奖牌呢?”
我锤了他一拳,“没有,就把新的挂上去。”
他不躲也不叫,摸了摸我的脑袋,我也没躲开,“辛苦了啊我们公主。”
蔺毓熙比我要高一些,我抬眼看他的表情就很像我在翻白眼,其实没有,只是不想抬头,也不用在他面前在乎很多形象或者礼貌。
“这三四个月没回家了,爸妈一直念叨你,但是他们应该晚点才忙完回来。”
“那等他们回来再吃饭?我现在也不饿。”
“他们在外面吃完才回来。”
我哦了一声,在桌子上翻出一个袋子,递给蔺毓熙,“在瑞典逛街的时候买的,给你的。”
他把袋子打开,拿出里面的针织帽,找到房间的镜子装模作样地套上,然后夸了几句我眼光好之类的。
“呀,你穿的衣服和这个帽子根本不搭呀,不许现在戴!”
他把帽子放回去,然后说快下楼去吃饭就关上门溜了。
最后桌上吃饭的就我一个人,蔺毓熙说他也是吃完饭才回来的,换了一套家居的衣服就在椅子上看着我吃饭。
“这次是在家里待到高考结束再去加拿大吗?”
我点头,“这几个月也要去冰上训练,拍视频给教练看——像上网课那样。”
“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不累的话就拿不到冠军了。”我咽下嘴里的食物。
“身体最重要,去年的体检报告显示你好像腰部劳损也很严重了,医生说要你好好休养,但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时间养……”
“没事,我还算好。”医生提的修养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我哪有那么久的空窗期来修养。
“有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时说,别藏着憋着。”
我无语地看着他,“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这不是怕你那样吗。”
我问他最近忙不忙,奶奶身体怎么样,他说能有多忙,爸妈管着大部分业务呢,他暂时久把手下的企业打理好的,然后慢慢接触其他的东西。
“奶奶挺健康的,现在和小叔他们住,你回来了有空去看看她老人家。”
我说好的,过两天去看看。
吃完饭蔺毓熙又提起我在瑞典一起玩的新朋友的事。
“男朋友?”
我放下筷子就忍不住又重重地锤了他一下,“说什么呢,就是合得来的朋友。”
他啧了一声,问有没有照片给他看看。
“不给。”
————
我在某一天晚上在冰场练习的间隙收到了朴成训的短讯。
——钦炀尼,我们明天要拍摄节目,经纪人nim说会让我上冰场滑冰
——我好久没上过冰了,有点紧张
当爱豆也要滑冰吗?在冰场边上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我切换输入法打了几个字,“什么曲子——”想了一下又删掉,输入:“不用紧张的,相信你自己。”
对面很快发过来一个“fighting”的白色小狗动画表情。我都很好奇他是怎么在绿色泡泡软件上找到这么多可爱的表情包的。
小白狗头戴红色头巾,憨态可掬地举着加油的手势。
——我明天滑的也是《given-taken》,会好好和钦炀尼学习的~
我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过去。
——或许钦炀尼现在是在冰场练习吗?
——是的呢,不过我又得回去练习了,刚刚是休息时间。
——放轻松,这首曲子很适合滑冰,你站在冰面上的话,冰会给你答案的。
我把手机放回去,没来得及看朴成训回复了什么,后来再看的时候只发现他撤回了一条信息,然后发了一个“内,谢谢钦炀,我会努力的。”
和饭团亲故的每一次对话,好像都是我先结束然后从不回头。小时候学滑冰正赶上日本选手荒川静香和韩国选手金妍儿接连拿下2006年、2010年两届冬奥会花样滑冰女子单人滑项目金牌,日韩女单在同期亚洲国家中一骑绝尘,于是爸妈和教练商量把我送到韩国寻找合适的教练,而我的外婆车秀敏女士也正好来自韩国,表哥车俊焕也从小练习花样滑冰。
所以我离开家乡,和车俊焕一起在韩国训练过一段时间,也正是在这段日子里,我遇见了那时还是迷你版饭团的朴成训。
他小时候也称不上多外向的孩子,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在我初来乍到、其他人早已抱团,而他显得形单影只的时候,我总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索契冬奥会结束后不久,我又前往加拿大跟随布莱恩·奥瑟在蟋蟀俱乐部学习滑冰。
在身处异国他乡,周围大都是不同人种、不同语言的日子里,我偶尔会想起这位总是容易脸红、偶尔表现出来呆呆的一面的朋友,但是更多的时候他被我遗忘在记忆的某一页。小孩子浅薄的记忆力可能就是容易忘掉某些东西,比如后来我无意中看到他在纪录片里嘟嘟嚷嚷说着没有女孩子跟他说话的片段,我不服气地想着:明明我在韩国的时候就会跟你玩啊。
我本来想在不久后的某次亚洲洲际赛亲口跟他抱怨他的忘恩负义,在见面时又化成一句:“呀,朴成训你怎么又长高了。”
他说了什么呢?我又不太记得了,从前的回忆覆了一层雪,而小时候的朴成训和蔺钦炀,是彼此心心相惜的、有着共同梦想和约定的两只小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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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被扔掉的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