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朝阳公主 第3章 第 3 章

“那个夏太监前几日不是才来过？这会儿怎么又来了？三天两头往家里来伸手要钱，还有完没完了？咱们家是有多少家底儿够这样糟蹋的？”

才刚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的邢夫人一时间嘴比脑子来得快，不满之意实在溢于言表。

王夫人心里对夏太监总打着幌子要钱的行径也很是不满，但邢夫人的话却叫她更不痛快，当即回怼，“他找的是我，大嫂这是跳的哪门子的脚？我又不曾将手伸进你口袋里去掏钱使。”

“你是不曾将手伸进我的口袋，倒是敢保证全掏的自个儿的口袋吗？”

那自是不能。

这么多年往宫里贴进去多少银子她自个儿都记不清了，大头还是走的官中，也有老太太的私房补贴。

“好了。”贾母呵斥一声，不悦地扫一眼二人，“人都到外头了，你们还在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直到这时，进来传话的那丫头才得了空隙插了句嘴，“来的不是夏太监，是大内总管任公公。”

“什么？”贾母神色骤变，忙不迭吩咐，“快请人进来。”

“请老太太安。”

这位可是跟在圣上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老红人，贾母哪里真敢叫他见礼？没等腰弯几分呢，就赶紧叫人给搀扶起来，又是看座又是端茶的。

对此，任水生则都从善如流地受了。

姿态并不显傲慢，却也能够看得出来那股子漫不经心的劲儿。

坐下略微寒暄两句过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老太太跟前那小姑娘的身上，“这位就是林姑娘吧？”

贾母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那朝阳公主竟这般小心眼儿，竟是面上一套背后一套，这就找人兴师问罪来了？

这般想着，她握着小姑娘的手不由就紧了紧，一面思忖对策，一面笑答：“正是我那可怜的外孙女。”

林黛玉微微欠身，苍白的小脸儿难掩紧张忐忑的情绪。

与此同时，下首的王夫人却眸光微闪，老神在在地捧起茶碗，掩饰嘴角那抹幸灾乐祸的弧度。

不想，下一瞬她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林姑娘别害怕，公主殿下一向最是宽容和善，一点小事哪里真犯得着计较呢？再者说，这老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即便真要计较也计较不到您身上是不是？”

“此番不过是公主殿下见姑娘身形消瘦异常，面色瞧着也实在不算好，担心您小小年纪难以承受此等巨变，故而才特意打发咱家带太医来给您仔细瞧一瞧，以防您悲伤过度坏了身子。”

听罢这话，贾母立时狠狠松了一口气，面上带笑一叠声吩咐人请太医进来看诊。

任水生瞟了眼屋子里那几位年轻小姑娘，又见太医一只脚已经迈了进来，索性也就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为免打扰到太医诊脉，屋内众人不约而同都噤了声，静静等着结论。

却谁想太医的眉头竟慢慢皱了起来，诧异之色一闪即逝。

见状，贾母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迫不及待问：“怎么了？我外孙女的身子莫非有何不妥？”

太医收回手，“敢问林姑娘素日可曾瞧过大夫？可曾服过什么药？”

“六年前她才来京城时我便请太医瞧过，只说是胎里带出来的体弱之症，没什么好法子根治，叫吃着人参养荣丸慢慢温补调理。”

“那就不应该了啊……诊断没有差错，人参养荣丸也对症，怎么会呢？”太医揪着胡子百思不得其解，忽的想起什么，问：“不知那人参养荣丸可还有？可否取一丸来叫下官瞧瞧？”

贾母立即开口，“紫鹃，你快快取了来。”

众人的心思这会儿全都放在了林黛玉的身上，没人注意到王夫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不安。

不多时，紫鹃便捧了一个小匣子来，里头整整齐齐还有八颗药丸。

太医从中取出一丸，小心翼翼掰开碾碎一点，先是仔细瞧了瞧成色，又细细闻了闻气味，最后甚至直接送进嘴里亲自尝了尝。

这一尝不打紧，脸色猛地就变了，“这是谁给配的药丸？哪里是治人，分明是要害死个人啊！”

“什么？”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贾母满脸惊骇，“这药是咱们家里自个儿配的，每一样药材都严格照着太医开的方子来，绝无丁点儿差池，究竟是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这里头用的人参分明早都已经放坏了，没了药效不说，反倒因长霉虫蛀之故更加重了病情，真真还不如不吃呢！”

太医颇为痛心疾首道：“原本小姑娘的身子好好调理调理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却硬生生吃这毒药丸越吃越差，再多几年只怕就……”

林黛玉早已惊得魂不附体，呆坐在那儿神情恍惚清泪肆虐。

贾母亦震惊到失语，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粗气连连。

“劳什子的人参养荣丸！究竟是哪个害人精干的好事？”贾宝玉气急跳脚，一把狠狠将那匣子给掀了，不解气还狠狠踩了几脚滚落的药丸子，红着双眼怒道：“老太太定要将此事彻查到底，绝不能放过这等歹毒之人！”

王夫人的脸“唰”一下绿了，难看至极。

“查！给我狠狠查！”贾母咬牙切齿地拍着扶手，又忍不住悲意，将小姑娘瘦弱的身躯紧紧搂进怀里痛哭出声。

围观了全程的任水生早已是眉头紧锁足以夹死苍蝇的程度，不过别人家的事他也不好多嘴多舌，只问太医，“现下林姑娘的病情如何？可还有法子治？”

“比最初那会儿棘手些，不过好在发现得还不算太迟，勉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罢。”

任水生暗暗松了口气，嘱咐道：“那你往后多费些心，千万将林姑娘治好。”

接着又转头说道：“林姑娘是林大人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是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的，为免再次发生这等离奇之事，往后林姑娘所用一切药物便都从太医院出吧，还请老太太见谅。”

皇家看重林黛玉，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这话却仍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了贾母的脸上，令她无地自容。

可离奇的事实摆在眼前，她也实在没脸多说什么，只好强撑着点点头，言不由衷地感念天家恩典。

这种情形就没有多逗留的必要了。

任水生便叫了外头的人进来，笑道：“这些是给林姑娘准备的礼物，都是公主殿下亲自挑选的。公主还说了，叫林姑娘好好养身子，待过些日子还要请姑娘前往公主府赏花吃茶呢。”

东西多以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为主，许是考虑到她在孝期的缘故，料子大多是素净的颜色花样，首饰则以玉居多。

虽打眼一瞧不似那般金碧辉煌夺人眼球，但东西都是从一国之君的私库掏出来的，又岂是寻常之物能比较。

林黛玉自是有见识的，当下不免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福身道谢。

屋内其他一众人的神情多多少少也都有了些变化——谁能想到呢，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竟然莫名其妙得了公主的青眼，真真是逆天的好运道。

送了任水生等人离去，贾母便又拉着小姑娘进怀来，轻轻摩挲着她的头，感慨万千：“倒是没想到……定是你爹娘在天有灵，保佑你呢。”

“那朝阳公主说是圣上的眼珠子也不为过，难得她喜爱你三分，你千万要好好把握，切记不可使小性儿，那是打小被捧惯了的，尊贵着呢。”

王熙凤就笑道：“老太太这是杞人忧天呢，咱们家林妹妹多伶俐的一个仙子人物啊，谁瞧着不心软不怜爱？”

言语之间亲昵更胜从前。

薛宝钗冷眼瞧着这一幕，瞧着那些意义非凡的赏赐，瞧着丫头婆子们突然殷勤的嘴脸……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缓缓垂眸敛去一切。

旁人没有闲心思分给她，但薛姨妈却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当下握住她的手，忍不住咬牙，“那丫头究竟有什么好的？整日病恹恹的模样看着就晦气，不及我家钗儿半分好。”

“母亲。”薛宝钗微微蹙眉，“您还不曾看出来吗？皇家这是生怕旁人欺负了功臣之女，特意给她做脸撑腰呢。往后别再说这种话了，祸从口出。”

话音刚落下，就听见贾母说道：“都散了罢。”

众人纷纷起身离去。

一片混乱之中，薛宝钗却敏锐地捕捉到老太太给王夫人使了个眼色。

状似无意般脚步慢了些离去，果然始终不曾等到王夫人的身影。

霎时，她便心中了然。

“王氏！你可知罪！”

一个茶碗险险擦着她的耳朵飞了过去，吓得她面色一白，心跳如擂鼓。

不过面对质问她却一脸无辜不解，“老太太这是什么话？我犯了哪门子的罪竟要如此审我？”

贾母怒极反笑，也不跟她兜圈子，赤红的双眼恨恨盯着她，“我只问你，那人参养荣丸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可怜的黛儿究竟是碍着你什么了，叫你非得使出如此狠毒手段去对付一个小姑娘？你究竟有没有心？你这丧天良的毒妇！”

“天大的冤枉啊！家里的库房是琏儿媳妇管的，配药制药的更是老太太亲自派的人，从头到尾也不曾经过我的手，如何就赖到我的头上来了？这可真真是要冤死我了啊！”

然而贾母却压根儿不听她鬼扯，闻言只冷笑，“你糊弄糊弄旁人也就罢了，还妄想糊弄住了我？真当我是老糊涂了不成？”

“家里的库房是归琏儿媳妇管不假，可平日取用什么不得经过你点头？荣国府二太太，可威风着呢。”

王夫人抿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辩驳了。

“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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