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苏鸿提前约了薛蟠晚间宴饮,因而夫妻稍稍叙话后,苏鸿便换了衣裳出门。薛蟠平日无事,早早就等在酒楼,见小二引着苏鸿过来,便笑道:“师兄,平日可不见你这样主动,是有什么大好事不成?”
苏鸿笑着一拳捶在他肩膀处,说道:“便是无事,找好师弟喝杯酒也使得。”
薛蟠笑着拉住苏鸿引他入座,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平日忙得不见人影,也就和宝钗成婚才多了几日婚假。还不快说,别磨磨唧唧的。”
他说着又吩咐跟着苏鸿出来的下人,叫他们到隔壁另开的一桌自己吃去,不用在这里伺候。众人自知舅爷不是外人,便笑嘻嘻出去吃酒。薛蟠便挽袖便替苏鸿斟酒,倒也不急着知道苏鸿所为何事。
苏鸿见薛蟠这般,一边接过热酒,一边笑道:“你是大舅哥,还该我伺候你,不然回头宝钗知道该骂我不懂规矩了。”
薛蟠浑不在意,摆手笑道:“咱们自己人,分什么尊卑上下。到了正经席上,你要想着我给你斟,就等着我把你灌醉了,给你脸上画个大王八,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私下宴席,谁去计较什么谁该给谁斟酒、谁该敬酒。真论起来,他是内兄也是师弟,苏鸿是妹婿也是师兄,更盘不清楚了。
二人说着便笑起来,略用了一些饭菜垫了垫。苏鸿方笑道:“今日来寻大舅兄,倒是有件好事,我已经跟宝钗商量过了。”
薛蟠听妹妹和妹夫有好事想着自己,眼睛都笑眯了,连连追问。苏鸿也不好卖关子,便笑着将自己早已抄好的一页西洋镜制法递过去,叮嘱道:“若薛家想自己制作,算不上多难。只是我和宝钗想着,家里也不缺这些钱,竟不如献给今上,也是一片孝心。”
薛蟠拿过来细细看了,对经济买卖只是略懂,但也知道西洋镜的价值。如今市面上所有的西洋镜都是从外头采买的,本朝只有铜镜。铜镜若是磨好了,自然也是纤毫毕现,只是终究不如玻璃镜清晰。
玻璃镜中,又以等身的水晶玻璃镜最为珍贵。内府虽有玻璃厂,却迟迟无法做出大块儿的平板玻璃用以制造穿衣镜。因而制作穿衣镜所需的大块儿玻璃都自西洋采买,单一块就要六百多两。
现存的这些水晶玻璃镜,只有皇宫和有底蕴的富贵大家才有,等闲百姓连见都未必见过。这方子写得极为详尽,小至巴掌大小的玻璃、上至等身乃至更大的玻璃,都细写了制作方法。
只管照着做,制出大块儿玻璃想来不是难题。大块儿玻璃不光可以制成穿衣镜,还能做成玻璃炕屏等。如此,虽不算价值连城,利用得当赚个十几万两也不在话下。
薛蟠心中动容,连忙说道:“这是贵重东西,怎能平白给我。若要献给今上,你只管自己用了便是,何必叫我得这个便宜。”
说着,神色也带着些许黯然,笑道:“我们家你也是知道的,我爹和叔叔都没了,能指望的亲近弟兄也就我和薛蝌。我文不成武不就,薛蝌虽有文才,但年纪尚小,要这功劳有何用。”
因着连年灾祸,朝廷要抚恤赈灾,国库亏空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甚至不单是国库,内帑也并不充盈。他去内帑支银子时,内府的官儿也是推三阻四,既支不够银子,还叫他仍旧按原数写。
此时若是呈上,挣到的银钱虽连一次赈灾都不够用,但也聊胜于无。最重要的,还是叫今上知道他们忠心耿耿,连这样能得利的方子也肯献上。
苏鸿闻言笑道:“你别说笑话,这方子是我单独所有,跟父亲、母亲并不相干。我早已和宝钗商议过,由你献给今上最为合适。你便是不指望在仕途上有进益,也要防着被人牵连。叫今上对你留个好印象,日后也好办差。”
这话说得有道理,叫薛蟠也不好再拒绝。他又看了眼方子,小心翼翼叠好收进怀里,又连忙给苏鸿斟酒。笑道:“既如此,师弟我就厚颜收下。大恩不言谢,若有需要师弟做的,尽管吩咐。”
他被苏鸿的话说得心里一突,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他爹和叔叔早逝,又不许他沾手这些,因而他虽知道薛家和贾家、王家背地里拉拉扯扯的,但也不知详情。听苏鸿此言,像是也猜到了什么。
苏鸿翻了个白眼,夹了块儿鸡腿塞进他盘子里,没好气儿道:“你说这话是存心羞我。要不是老泰山,我们的身家性命早就丢了,能活着都是托老泰山的福。何况你又是我亲内兄,我不向着你还能向着谁。”
薛蟠闻言又叹又喜,心中十分感动。古往今来,忘恩负义者多如牛毛,如苏鸿这样的人可谓少之又少,还叫他碰上了。想起生父临死前的谆谆教诲,薛蟠更是悲喜交加,与苏鸿又是一番推心置腹。
二人分别后,薛蟠不敢耽误时间,连夜找到自家玻璃坊,要伙计们和师傅试验此方。一应参与人等,都不许随意出入。众人从未见薛蟠如此行事,但听他说是得了个绝妙的方子,便也不敢疏忽,跟着他一起留在作坊里。
一连半月有余,师傅们才总算做出了一块儿完整的大玻璃,薛蟠与众伙计围着玻璃不由万分惊叹。当即便有师傅奉承道:“如今连宫里都没有这样的手艺,咱们既能做出来,日后玻璃行当就该推咱们为首了。”
他们心中拨着算盘,现在全京城都没有他们这样的本事,薛家要赚地盆满钵满,他们也能趁势从中取利。又想到薛蟠不通经济买卖,少不了有一半都能进他们的腰包,不免喜气盈腮。
薛蟠瞥了喜笑颜开的众人一眼,大笑几声后便说:“丑话说在前头,这方子是我要献给今上的,你们就是泄露出去,也没人敢用。所以也烦请诸位都把嘴巴闭紧些,大家平安便是造化了。这半个月都辛苦了,赏银翻倍。”
当下,薛蟠便带着方子,又封了五百两白银送至戴全府上,走了他的路子入宫求见今上。今上本不欲接见,然而听戴全夸得天花乱坠,又说要献宝,便起了几分兴趣。
薛家他自然很熟悉,薛蟠现领着内府帑银行商,只是交上来的银子远不如其父在时。这薛蟠初入京时,他还担心薛家与贾家联系更加紧密,没想到这薛蟠只好吃喝享乐,对衙门和贾家的事竟是半点不沾。
薛蟠命人用红布将玻璃封好,战战兢兢给今上请安后,便双手将方子奉上,又这般那般一通奉承。今上本是自尊自大之人,薛蟠又不懂掩饰,被薛蟠情真意切一通奉承,心里早就高兴起来。
又见是献给自己制作大玻璃的方子,不由更感兴趣。太监见状,连忙叫人把玻璃抬进来。今上见了,随手把方子放在桌案上,踱步到阶下亲自验看。
薛蟠躬身笑道:“陛下,这方子制出的玻璃虽偶尔有些气泡,但裁掉便不影响什么。听闻内府玻璃坊意欲为陛下进献水晶玻璃穿衣镜,微臣想着终究是本国的东西,今上用着才舒心,便斗胆将这方子献上。一应参与的匠人们都是微臣名下的伙计,也可一并献给内府使用。”
今上抬手敲了敲这块儿厚重的玻璃,见剔透晶莹、十分平整,心里越发喜欢。再看薛蟠时,也不似先前那般嫌弃,眼中都带了些笑意。他便笑着赞了几句忠心,又命人开私库赏赐彩缎,才将欢欢喜喜的薛蟠打发走。
今上日常用着西洋穿衣镜,内府也频频试图做出大块儿玻璃,他对这方子的价值心知肚明。想到私库刚一空虚,便有皇商上赶着来送钱,越发觉得他们忠心耿耿,又觉自己已手握大权,才叫他们这般讨好。
他志得意满,叫人将内府官唤来之后,便将方子交予他,要求尽快制作、验方。内府官骤然得了这个方子,先是一喜,又听闻是薛蟠献上,心中便隐隐带着不满。薛蟠本就隶属内府,要献宝这样的事不通过他,反而叫戴全得了便宜,难免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只是见今上对薛蟠忠心夸了又夸,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心里暗暗记了薛蟠一笔。
内府得了这个巧宗儿,现成的方子和现成的匠人,莫不欣喜。有熟手帮忙,十次里便有三次能制出完美的玻璃。因着少了用西洋货的成本,匠人们又在穿衣镜上镶嵌各色宝石,在整个镜沿嵌入金丝,阳光一照,整面镜子便熠熠生辉,极为光耀。
待内府为满宫的大小主子们都制出穿衣镜及各色大小镜子后,才终于按着今上的吩咐做了大玻璃板、穿衣镜等寄卖。同样的尺寸,西洋货600两,他们便卖500两。因着是内府流出来的上用之物,又传闻宫中盛行玻璃镜,不少官宦富贵之家都咬牙买了下来。
苏鸿见今上竟然真的让内府对外售卖,虽觉有些惊讶,又觉是情理之中。毕竟再顾忌面子,内务府亏空都是不争的事实。何况打出的旗号又是与民同乐,也叫今上放下了些许负担。
因今上私库中不断进账,太上皇也没有身体好转的驱使,今上的心情便不似先前那般阴晴不定,叫京中也过了个好年。苏鸿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效果,暗道能让朝堂得几个月的安稳,也算是这玻璃的功劳了。
谁知刚翻过年,宫里尚未出事,贾家便先出了问题。
按照原文的进程,现在对应的时间节点是八十回了。按照预想,元春至少会有第二次省亲,只是为了简便,所以把她第二次省亲蝴蝶掉了,直接进入败落环节。再次申明,小学生权谋,不要骂——走完王、薛、贾的败落环节,就是外放出京。以及后文救元春的情节稍微扯一点,但为了把她从宫里捞出来,真的尽力了……
因为没有存稿,所以更新不会固定在某个时间段,尽量日更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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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献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