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树叶沙沙作响,寂静得只有鸟叫。
树上的兄台并没有回答他。
贾珺恍然。
这里不是上辈子他待的地方,没有人玩儿悬崖跳伞这种找死运动。
贾琏无语:“他能在树上玩儿什么?肯定是上面掉下来的啊。”
贾珺手撑在眉骨上,仰望面前这道绝壁。
他们骑马立处位于山阴,脚下地势低缓,整座山背面像是被刀劈掉一半。
阳面则是一座高山,山顶上就是附近有些名气的白云观。
从这里能看到一部分延伸出来的飞檐翘角,不同于上山时的坡度徐缓,山阴这面没有可以上去的路,下面则是河,白云观天然处于一个易守难攻的位置。
“这人好像还活着。”
贾琏收起地图策马到挂着人的树下,瞧见他胸膛还有微微起伏,顿时有点为难看向弟弟:“咱们救是不救啊?”
这样寂静的树林中,阳光洒下鸟鸣清脆,骤然出现个半死不活的,真是让人感到有点害怕,背后划过一阵凉意。
万一是个朝廷通缉的要犯或者是个江洋大盗之类的,他们不会惹火上身吧。
贾珺凑近两步,仰着头看了半晌,总算辨认出这人袍角缺的那块儿正是昨晚猞猁探路回来脖子上绑的那布条。
晚上太黑他透过猞猁的眼睛也看不见什么,便只让它先走一趟看看有没有陷阱,验证一下郑凡的话是真是假,没想到回来之后脖子上多了点东西。
这荒郊野岭大半夜的突然出现个大活人,还能看到他的精神体,怎么看怎么诡异。
直觉告诉他,树上挂着的这位少年相貌英俊,衣着却普通,从白云观上面直直掉落下来的,说不定是哪家大少爷跑出家门闯荡,沾染了什么祸事。
这人身份不一般,动机可疑,身手脑子都不怎么样。
不可否认的是,确实是个有气运的人。
一般人这么高掉下来直接摔死了好吧。
“救~还是要救的。”
贾珺心下有点勉强,他们是来找被贪污的公款,有个人跟着不好安置他呀。
虽然他不觉得这事儿说出去有什么丢面子的,但这里又不是热武器法治社会,旁人想要来抢也要掂量掂量。
这可是皇权至上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时代,这个人来历不明出现得诡异,他们手中又没有足以自保的府兵武器啥的。
要真发现这里藏有许多钱财,焉能不动心起念,就算这人是个不差钱的,那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对对碰还不知道谁是鸡蛋谁是石头呢,贾珺拉过贾琏嘀嘀咕咕,指了指树上的人做了个手势。
“这样不好吧。”贾琏压低声音。
贾珺:“就这样办,你还想不想要那些东西了?”
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麻烦甩掉,谁叫他出现得不合时宜呢。
贾琏一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立刻坚定不移同意了。
他虽然没有残忍到对人命视而不见,但也不能因此耽误自己的发财大计,就这样办吧,就算这位公子不走运,遇见他们被救还得受点皮肉之苦。
两人打定主意便靠近粗壮的树干伸手准备救人,却发现一个问题。
“太高了我们够不着啊!”
他们骑着马也够不着啊。
于是,两人讨论了好几种救援方案,都苦于没有工具被迫放弃,办法实在想尽了,那句话就在嗓子眼快要冒出来了,头顶上传来一道气若游丝。
“要不先给我点水吧,我快晾干了。”
“啊啊啊啊啊谁在说话!”
“诈尸了!”
树下两匹马十分淡定,撅了撅蹄子没挪动半步,十分奇怪的暼了眼这两个一惊一乍的人类。
倒是马背上的两个人被吓得吱哇乱叫,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跑到一边,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半晌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靠近。
赵榷脑袋还晕晕乎乎的,隐约听到有人嘀嘀咕咕在说什么,料想应该不是自己的侍卫,这么没规矩的早八百年就被撵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偶然遇见那只猫的主人寻来了,那两个人在树下站了好久,见他们仍然没有要出手把他弄下去的意思,实在忍不住出声询问。
不知道这俩人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样容易被吓着。
终于经过三个人一起努力,赵榷被七手八脚的接下来,才发现自己肩上腿上都有挫伤,骨头也有点错位,失血过多有点头晕。
思及府上侍卫还没有找到自己,只能求助于眼前这两位了,他们看起来是游玩到此的富家少爷,不知怎么会到这悬崖下来。
“多谢两位救命之恩”赵榷靠在树干上说话喉咙里都带着血气。
贾珺看他喘得费劲感觉自己嗓子都跟刀片在刮似的,赶紧递上水壶。
“多谢。”
赵榷勉强勾起唇角,接过水壶,歇了口气继续道:“不知两位兄台高姓,我是京城赵家人,本是来白云观进香,听说有位道长道法高深,便独自上山拜会,不料失足掉落悬崖。”
贾琏听见是京城人提着的心也落回嗓子眼里,不知是不是那个赵家,连忙自报家门:“我家的庄子就在山下,这位兄台不防跟我们下山找个大夫,养着伤再等家人寻来不迟。”
贾珺也点头附和,一副热心肠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模样:“是呀是呀,你一个人在这儿也没办法,跟我们一起下山去吧。”
面上热情邀请,实际他心里已经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你猜我信不信你的鬼话,谁没事儿跳崖玩儿,真当自己有轻功啊。
好你个小伙子人长得浓眉大眼的,这么高都没摔死你,说起话来草稿都不打的,我们两个看起来很好骗吗?既然这样他们就不手软了。
“哥哥,那咱们就下山吧,这山上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贾琏把人掺起来欲往马背上扶:“我带着你,这里离庄子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贾珺帮着搭把手,这人坐着躺着看不出来只觉脸嫩,没想到站起来比他还高出一截,浑身硬邦邦的死沉死沉了,不知道都吃些什么,让他无比怀念自己上辈子的身材,可惜了这辈子只能做个白斩鸡。
赵真双手扶着马鞍,想起什么欲回头问:“你们可见着一只……”话未说完便眼前一黑。
“你差点打着他脑门!”
贾琏惊恐:“我怎么知道他突然回头,我一着急手下得有点重,他他他,他没死吧。”
贾珺伸手在这人脖子上心肺处摸索,感受到手掌下的温热柔软有弹性,分神想着这小子身材还不错:“没事,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贾琏闻言放心了,希望这位兄台醒来不要生气,他们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咱快点找王富贵藏起来的银子吧,然后赶紧下山给他找个大夫看看,万一他中途醒了,咱们还不好解释。”
贾珺摊手:“那咱等会儿想想要怎么解释吧。”
想想还是算了,解释什么,对方也不是没有瞒着他们,这下扯平了。
“算了,算了,看在咱们救了他的份上,应该不会计较这么多的,赶紧做正事要紧。”
贾琏安慰完自己拿出地图,根据上面标记的地点去找那颗奇怪的树。
贾珺把两匹马和马背上晕着的人放在稍远的树下,二人踩着比腰还高的杂草往深处走去。
具郑凡说,他们把东西埋在一个地窖里,地窖的位置经过他多次观察才确定下来,要先找到那颗歪脖子树,以树为起点,向东走一百步,再向北走两百步,就来到了河边。
这条古老的河流夹在两山中间,两边山壁经过累年冲刷,河道宽大河水深不见底。这些年渐渐干涸水位下降,露出的一截长满杂草,顺着河道往前走五百步,拨开草丛就能看到一个洞口。
“这地方以前应该是在水底吧。”
贾琏回头看着脚底下平缓的河流,稍不小心就会掉下去,虽然不会被冲走,但谁知道这河流有多深。
“这种地方他们是怎么找到的。”
“水位下降就露出来了。”
贾珺猜想应该是百年之前就有人挖了山洞,经过时间变迁水位涨起来,如今又露出水面,让后人找到这个地方,确实隐蔽且危险,很符合一些喜欢四处探宝的冒险家们。
贾珺举着火折子凑近墙壁摸了摸,肯定道:“或许是祖上传下来的吧,这山洞年龄比你我加起来都大,还不止呢,你瞧。”
贾琏凑近火光照亮的地方,看清墙上的字符,惊愕道:“这不是我朝的书写习惯!”
贾珺拿出身上带着的帕子,他们已经进来有一段距离了,这丝帕垂立轻轻浮动,显然是有空气流通。
贾琏不明所以:“有空气流通能说明什么?”
“说明这里必然还有另一个出口。”
贾珺一马当先往里走去,他觉察到这个山洞不简单,绝对不会是王夫人授意或是下面的人特地挖掘出来藏匿财物的地方。
他并不关心这个山洞背后藏着什么秘密,甚至这笔钱都不想要了,须知好奇害死猫,他并不想惹祸上身。
但是,俗话说得好啊。
来都来了。
赵榷被后脑勺一抽一抽给疼醒了,想起发生了什么简直悲从中来。他知道自己武艺平平,比不上从小习武带兵打仗的六哥,可也不能随便来两个人都能趁他不备给他一下吧。
他是看有在个十来岁的小公子长得人畜无害,这才放下警戒,哪成想。
俗话说的真不错啊,长得漂亮的最会骗人,放男孩子身上也是一样。
“你,你醒啦?”
“这是哪里,你们为什么救了我又打晕。”
赵榷,揉揉脑门,只觉得自己额头上肯定肿了一个大包,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莫名委屈,他想着自己就不该轻易相信这两人,贾家的是吧,他记下了。
贾珺戳了戳他哥后背:“你打的人,你去解释。”
贾琏一脸歉意冲着一脸怒火的赵榷,却不敢对视他的眼睛,脚步扎了根一步也没挪动,咬牙切齿道:“你让我干的,你出的主意让我背锅。”
两人你推我攘磨蹭好一会儿,实在僵持不下。
贾珺无奈上前做小伏低,确实是他们不厚道:“这个,家丑不可外扬,我和哥哥有点家务事要处理,不太方便,所以~”
“荒郊野岭的办什么家务事儿,杀人埋尸?”
见他们只一味笑着不答话,赵榷骤然拔高嗓音:“所以,还是我出现得不合时宜,碍了你们的事儿?”
贾珺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你也知道自己碍事就别揪着不放啦。
“现在咱们正在回庄子的路上,一定给公子请最好的大夫,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赏脸光临寒舍养伤修养。”
贾琏笑得和煦亲切,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一箩筐。
赵榷气闷,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走吧。”
他醒来察觉到身上除了脑袋有点疼,其余并没有什么异样。不知道是被他俩打的,还是从山上掉下来摔的。
他早怀疑这俩人出现在荒郊野岭必然不是像他们说的郊游跑马这么简单。
但话又说回来,他要遇上的是两个亡命之徒,或者白云观的道士追下山来,就不仅仅是被打晕这么简单了。
但这也并不能成为宽恕他们的理由!
赵榷正在心里盘算着之后要如何刁难他们,定要出了这口恶气,不妨耳边传来一声叫唤。
赵榷转过头去一看,赫然就是昨晚看到的那只小猫。
方才只顾着和贾家兄弟俩生气他竟然注意到,他被打晕之前就想问他们是不是被那只猫引来的。
现在他知道了,是也不是。
赵榷伸手摸摸蹲在马头上歪着头好奇看他的猞猁,伸手摸摸它耳朵上两簇毛,夜晚太黑没看清,原来是只幼年猞猁:“这是你养的?”
看在小猫的份上,他大人有大量就勉强放过他们吧。
见猞猁没有拒绝跑开,赵榷更加满意了,不甚熟练的摸摸爪子挠挠下巴。
贾珺猜得没错,系在猞猁脖子上的布条就是他的,从怀里掏出他衣料上缺的那一条:“是我养的,它昨晚上回来就带着这个,我们才在树下发现了你。”
贾珺不自在的身手挠了挠耳朵脖子,有点痒痒的,不由得抬眼看向他的实体,平常溜得飞快,凤姐小侄女还有房里的小丫鬟们喂吃的才勉强莫过一两次,贾琏更是只有在旁边看的份,现在倒是在陌生人手底下乖巧得很,怎么不躲了,平常那傲娇样呢。
谁允许让你随便摸别人家的猫了。
还不撂开手,爪子给你撅折咯。
贾珺眯起眼睛,冷眼看一人一猫你来我往友好互动。
贾琏也奇怪,三弟养的这只猞猁,两三年前莫名出现在身边,谁也不让碰,还经常失踪又出现,高冷得很,现在怎么如此亲近这位公子。
跟约定的时间差不离,凤姐带着一行人从山上下来了。
“出来的太早,大姐儿闹着要睡觉,我就先下来了……”
凤姐正要问他们情况如何,没成想去了两个人回来就变成的三个,暗想这人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便没在陌生人面前开口问,只笑道:“这位公子是?”
见赵榷注意力终于从猞猁身上移开,贾珺不顾实体抗议,连忙强硬让它跳下马转眼跑不见了,他现在脖子上还痒呢。
“这是拙荆王氏和家人。”
贾琏给双方引荐道:“这位公子是我们在路上遇见的,来上香不幸受伤,我便邀请他去我们庄上修养。”
凤姐欠身行礼:“既如此,赶快回庄上找个大夫看看要紧。”
“叨扰夫人了。”赵榷回身要去抱猞猁,伸手一捞却扑了个空。
贾珺冲他无辜眨眨眼:“一向是散养的,不知道又跑去哪里了,等它玩够了就会回来了。”
赵榷蜷缩手指,似还在感受皮毛的温热。
行吧,既然这样说,他也无法,有灵性的动物都比较有自己的个性,无法勉强。
赵榷抬抬下巴,示意怎么还不走,那群人是干什么的?
贾珺回头望去,只见路口黑压压站了一群精壮汉子,打头的正是庄头王富贵。
“爷,奶奶终于回来了,小人等候多时了。”
猫猫:天上掉下个老公
小赵:谁家老婆第一次见面就送一个**斗的(摸着后脑勺痛苦面具)
小赵:大舅哥手劲儿真大
猫猫:谁是你大舅哥,怎么没给你打出脑震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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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