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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关于太子总把我当神仙这件事 第11章 第一炉香

作者:树聊花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03 19:47:57 来源:文学城

是夜,黛玉辗转难眠。

烛火早已熄灭,月光透过窗纱,在锦被上洒下清辉,黛玉翻了个身,望着帐顶的花纹出神,白日里金钏投井的噩耗,宝玉天真无知的神情,还有那枝刺目的桃花,在她心头交织,直到三更时分,她才在疲惫中合上眼睛。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梦境,只是这一次,梦中竟飘着绵绵细雨,如烟似雾。雨滴打在水阁外的莲叶上,发出细细密密的声响。

明昭正立在廊下,望着雨幕出神,忽见烟雨朦胧处,转出一抹纤影。

接连数日空盼,原已不敢再作奢想,万没想到神女会在今夜突然现身。明昭下意识地上前两步,随即又强自克制地停步。

他不能失态,更不能唐突。

待那身影走近,明昭眼底翻涌的情绪,已尽数敛去,再开口时,只余一片清风朗月。

“神女今夜降临,可是明昭的诚心,终于感动了上苍?”

黛玉福身一礼,起身时却微微怔住。

犹记上次梦中相见之时,太子斜倚榻间,尚不得起身,而今虽仍显清瘦,却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自有一段凌云之气。

见他与自己一般,病体有了起色,黛玉心中那份同病相怜的牵挂,总算可以轻轻放下。她垂下眼帘,歉然道:“无意惊扰殿下清梦。”

“何来惊扰?”明昭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上,“只是神女眉间似有愁绪,可是有什么心事?”

黛玉听他这般问,倒也不觉意外。虽只在梦中交谈过一次,却已领教过他察言观色的本事,此刻见他一眼便窥破自己心中愁绪,倒印证了上次的印象。

只是她因金钏之事,生出的物伤其类之情,却不好明说。黛玉望着廊外迷蒙的雨幕,黯然道:“见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消逝,不免感怀。”

“神女悲天悯人,是苍生之福。只是,还请莫要太过劳心伤神。”

黛玉闻言,唇角泛起一丝苦笑。神女?自己又算什么神女?若真是神女,何至于连一个金钏都救不得?说什么悲天悯人,不过是眼睁睁看着一个薄命人香消玉殒罢了。

明昭见她眉间愁云始终不散,知寻常劝慰已是徒劳,正沉吟间,忽然听见雨水滴落在荷叶之上,声音清脆,如玉磬轻击,不禁心念微动。

昔日太傅曾言,琴音能通神明,可涤尘虑。神女言行间自带清雅气韵,想必深谙音律,若能借琴音疏导,或许比千言万语更见效用。

明昭这般想着,便温声相邀:“阁中备有古琴,神女心结难解,不若借此琴一抒胸臆。琴为心声,或可遣怀。”

黛玉本欲推辞,抬眼却见明昭目光恳切,不由想起这些时日他缠绵病榻之苦,如今初愈便这般关切自己的心绪,若再推拒,倒显得不近人情。何况这水阁幽静,或许真能借琴音排遣几分愁绪。

她眼睫轻垂,终是微微颔首:“既然如此,便叨扰了。”

黛玉随明昭步入水阁,见一具古琴摆在案上,琴身泛着温润的光,像时常被人细心抚弄。她走近琴前,伸手轻触琴弦,指尖刚碰上,琴弦便发出一声轻响,似有无限心事。

黛玉心思杂乱,只信手弹拨,不成章节,几个散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滞涩。明昭静静立在窗前,任由斜雨湿衣,并不催促。

渐渐地,黛玉纷乱的思绪,仿佛随着琴音一点点被梳理开来,手下琴音也渐成曲调,竟是一曲《猗兰操》。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这曲赞颂兰花清贞之德的古调,黛玉此刻却品出另一番滋味:空谷幽兰,不以无人而不芳,宁摧于风,不失其节。金钏宁可玉碎,以死明志的刚烈,何尝不是同样的气节。

明昭阖目静听,只觉琴音初起时,如泣如诉,继而转为清越高昂,仿佛兰花在山谷中独自绽放,最后归于平和从容,像是参透了无常的世事。

一时间,明昭心中千回百转,生出无限感慨。

待一曲终了,明昭轻声道:“这曲中,不只有对生命的怜惜,更有对芳魂的祭奠。”

黛玉轻抚余弦,低语道:“方才不成调时,心中悲戚难消,后来奏了这《猗兰操》,忽然明白她终是解脱了。”

水阁外雨声渐停,隐隐约约的更漏声,从远处飘来。

明昭正要说些什么,下一瞬,却从梦中醒了过来。

方才抚琴对谈的水阁,残荷,雨声都消散不见,唯有那曲《猗兰操》的余韵,还在心头袅袅未散。

值夜的宫人听得动静,轻手轻脚上前掀起帐幔,晨光霎时涌了进来。

“殿下醒了?可要用茶?”

明昭摆了摆手,目光仍有些空茫,枕边似乎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荷香,他抬手虚虚一握,却只抓住一缕从窗隙透进来的晨光。

更漏又响了一声,提醒着他该起身临朝了。

晨光初透,潇湘馆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紫鹃端着汤药进来,见黛玉神色不似昨日那般郁郁,心下稍安:“姑娘今日气色倒好些了。”

黛玉对镜理着云鬓,镜中人眉目间的阴翳确是散去大半,她想起昨夜梦中那曲《猗兰操》,金钏那般决绝,求的是一个身心俱洁,自己先前的悲切,反倒看轻了她。与其困在愁思里,不如好生送她一程。

这般想着,黛玉用罢汤药,便吩咐紫鹃:“去将昨日收起的宣纸取来,再研一池磨。”

紫鹃正在收拾药碗,闻言停下手中动作,抬眼问道:“姑娘这是要?”

黛玉望向窗外,阳光正好,映在她素白的脸庞上,透出几分新雪初霁的洁净。

“为金钏抄几卷《地藏经》,她走的清白,我们这些留在尘世的,也该虔心送她一程。”

紫鹃应声称是,很快备好文房四宝。

黛玉端坐案前,提笔蘸墨,只见笔锋流转间,自带风骨,字字如疏竹临风,清瘦中暗含筋骨,秀雅里藏着孤高。

日影渐长,紫鹃打起帘子端着茶进来,见黛玉指尖微红,笔下不停,不由劝道:“姑娘歇会儿吧,金钏若在天有灵,定会感念姑娘这片心。”

黛玉没有抬头:“总要把这页抄完才好。”

说话间,忽听得院墙外传来阵阵喧哗。

紫鹃放下茶盏侧耳细听,脸色渐渐变了:“姑娘,像是从怡红院方向传来的……”

话音未落,便见雪雁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气都喘不匀:“了不得了!宝二爷被老爷打了!”

黛玉停下笔,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为了什么?”

“听说是为着金钏投井的事,老爷气得什么似的,拿着板子往死里打,连惊老太太都惊动了。”

紫鹃偷眼去看黛玉,见她只是将抄好的经卷轻轻卷起,用素绸系好,那平静的模样,倒让人心里发慌。

雪雁神色仍有些惊恐,显然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姑娘要不要去瞧瞧?听说宝二爷背上都见了血……”

黛玉将经卷放进书匣,淡淡道:“他有老太太疼着,太太护着,姐妹们围着,不缺我一个。”

这话说得极轻,却让紫鹃心头一凛。

她望着黛玉清瘦的侧影,此刻才明白,因着金钏的事,姑娘心里对宝二爷,终究是有了芥蒂。

这个念头一起,紫鹃心底反倒生出几分欣慰。她素日最盼的,便是姑娘能少受宝二爷的连累,只是想到贾母素日待姑娘的亲厚,到底该劝上一劝。

“姑娘说得是。只是老太太素日最疼姑娘,若是见姑娘不去,只怕要多心。不如就去略坐坐,只当给外人看?”

黛玉抬眼看向紫鹃,见她眼中满是恳切,终是轻叹一声:“罢了,就去走一遭罢。”

主仆二人出了潇湘馆,见园中仆妇奔走,个个神色慌张,及至怡红院,院里却静悄悄的,竟不见一个人影。

紫鹃心下诧异,低声道:“怎么不见人?姑娘稍待,奴婢去寻个人来问问。”

黛玉立在院中那株海棠树下,望着满树红艳,不免想起昨日宝玉送来的桃花。正出神间,忽听得里间传来细微的人语声。她迟疑片刻,终是轻步走上台阶,悄悄掀帘进了外间。

隔着珠帘,只见宝钗坐在宝玉榻前的绣墩上,微微倾身,柔声问道:“这会子可好些了?”

宝玉勉强笑道:“好些了。”

宝钗见他睁开眼说话,不像先前那般昏沉,心中宽慰了些,不觉点头叹道:“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

话到一半,她猛地收声,自知失言,顿时飞红了脸,忙低下头去,其中娇羞之态,竟是难以形容。

宝玉听得这话亲切,又见她欲语还休的模样,心中大畅,连背上的疼痛都忘了,只痴痴地望着她出神。

黛玉立在珠帘外,静静看着里间的光景,只觉眼前的人与事,像隔了一世那般远。她悄悄后退几步,转身离开,如同不曾来过一般。

恰好紫鹃寻来,见黛玉面色苍白,紫鹃忙扶住她,低声道:“姑娘怎么了?”

黛玉摇了摇头,轻声道:“回吧。”

紫鹃向里间望了望:“姑娘不进去了?”

黛玉自嘲一笑:“这里热闹得很,何须我再凑趣。”

回到潇湘馆,紫鹃见黛玉神色不对,忙去点了一炉安神香。青烟袅袅升起,初时笔直如柱,继而随风舒卷,四处散去。

黛玉望着变幻不定的青烟,心中一片清明。

她原以为,宝玉的真心是折下的桃花,虽活不过几日,到底曾真实地盛放过,其凋零也清晰可见,容人郑重悼念一场。

而今,方知大谬。

他的真心不过是四处飘散的青烟,风的方向,便是他的去向。昨日许给金钏,今日赠予宝钗,明日又不知将寄于何人。

看似有形,实则无根,转瞬便散的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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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猗兰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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