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在黛玉来的时候就服侍着黛玉了,看着黛玉跟贾宝玉一起长大,看着他们吵吵闹闹又和好,哪里会不明白黛玉的心意呢。
可是她只是一个丫鬟,做不了主,她不明白为什么贾宝玉好好的突然就要跟宝姑娘定亲了,虽然之前就有金玉良缘的说法,但是老太太和太太一直都没说什么。
尤其是有人给宝玉说亲的时候,老太太都说宝玉年岁还小,不着急。
那时候她们都猜测着,老太太可能要等林姑娘年岁再大一点,再给他们定亲。
可是怎么又成了宝姑娘了呢?
紫鹃不知道贾府主子们之间的博弈,只是她看着黛玉哭的如此伤心,便忍不住也跟着红了眼眶。
但她还是把黛玉要的那个小盒子拿了来,黛玉打开一看,里面确实厚厚一叠诗,都是她随手写的,但这些诗句却不是她的笔迹,而是贾宝玉的笔迹,是她记住之后回去抄录的。
甚至有些只是残句,她来了灵感,写了两句后来却忘了的那种,他送来的诗集里面也补全了。
黛玉看着看着,眼泪又汹涌而出,她哽咽着对紫鹃说:“你去把我这些年做的诗也找来吧。”
紫鹃知道她现在情绪激动,便劝道:“姑娘自入秋以来,这咳嗽便没好过,这会儿又吐了血,还是先睡会吧,明日再看也是一样的。”
虞繁星本来也是急的团团转,甚至钻到了黛玉的身前把自己的尾巴送到她手里,希望她开心点,可是黛玉的眼里却只有那些诗,对他毛茸茸的大尾巴不屑一顾。
虞繁星只能又嘤嘤的叫着去扒拉她的手,但也不敢用力,怕伤着她。
黛玉不理会虞繁星的撒娇,只是哀求的看着紫鹃,紫鹃无法,只得把黛玉素日里写的诗都搬来了。
紫鹃平日里会给黛玉收拾书房,尽管因为养了虞繁星,总是霍霍黛玉写的诗,但是紫鹃都尽量收拾好,所以这些年下来,竟然赞了一大箱子。
好在也不重,紫鹃很快搬了来,道:“应该都在这里了,姑娘平日里写的我都尽量收着了,其余没有的都是找不到了的。”
说罢见黛玉已经披了外衣起来了,着急忙慌的箱子放下,又去扶黛玉:“姑娘怎么又起来了?”
黛玉没理会紫鹃,只自己从贾宝玉送来的小箱子里拿诗作出来看,越看眼泪流的越欢。
随即又从紫鹃给他的箱子里找出自己的来,一一对照。
虞繁星见黛玉不理她,多少有些难过,但也知道黛玉现在正是痛彻心扉的时候,新郎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说出来都充满遗憾。
而黛玉这还不是普通的遗憾,和贾宝玉修成正果,心意相通,是她的心愿,也是期盼,可是一朝期盼落空,那种痛,没有经历过的人大约是不会懂的。
虞繁星没谈过恋爱,所以没办法感同身受,但是他经历过那种认真准备一场比赛,花时间花精力,本来都要开始比赛了,但名额突然顶掉的那种痛苦。
只是那时候,一场比赛对他来说,并不是生活的全部,他虽然花过时间和精力,但他还有学业,还有家人来分享他的时间。比赛虽然名额被顶掉,但他的生活还有其余的美好的方面。
而黛玉不一样,黛玉的生活面太狭窄了,她在花一样的年纪,被困在这座花团锦簇的大观园里,生活除了游园写诗,就是生病,唯一的精神上的美好就是跟贾宝玉的心意相通的时候,所以对于跟贾宝玉的婚姻,跟贾宝玉名正言顺的相处是她唯一的追求,她没有亲人了,唯一的亲情基本只能从贾母处获取,而事业上的成就更是困于时代的限制她没办法追求,她唯一能追求的,也只有心灵情感上的名正言顺了。
而她在这方面所投入的时间和精力也远远不是他一场比赛能比的,她从六岁来到贾府,跟贾宝玉朝夕相处,一起长大,到如今十八岁,贾宝玉的存在几乎贯穿了她大半的生活,她的喜怒哀乐基本都跟他相关,他们的牵绊是如此之深,如此之久。
而现在,相当于要把这些羁绊全部斩断,所以她才会如此痛苦,如此难过。他又怎么能够感同身受呢?
虞繁星烦躁的甩着尾巴,围着黛玉踱来踱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黛玉没有注意到虞繁星,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诗句上。
这一首咏秋景的诗是他们一起游园的时候她看着枯败的残荷而偶然所感,便写了两句,只是一时间没有想到完整的,便只得了一联。本来说等之后再一起填完,偏生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便忘了。
却原来他已经悄悄的写完了。
黛玉看着左手边自己随便写的两句,再看看右手边被补全的一首,顿时泪如雨下,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紧紧的攥着,直痛她喘不过气来。
她咳嗽了两声,压不住的血气上涌,点点血迹滴落在补全诗句的宣纸上,如同雪中绽放的红梅。
见她再次咳血,紫鹃大惊失色,忙又吩咐雪雁到了热茶来,让春纤去报了太太请个大夫。
黛玉虚弱的抬手,制止了春纤,轻轻喘着,字不成句:“别去找太太了,我这个身子不中用了,你去怡红院看看宝玉回来了没有,如果他回来了,叫他来一趟潇湘馆,我有话跟他说。”
黛玉说着,就着紫鹃的手,喝了点热水,气息才稍稍平稳了一点。
她把手中的两张纸叠放在一起,捂在胸口,似乎想要用这样的方式从诗句的字里行间来汲取热量。
她痴痴的看着门口,看着春纤离去的背影,盼望着,盼望着好消息,盼望着那个从来总来的身影。
如今她快要死了,她也顾不得那些流言蜚语了,她要问一问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对她有情,又为何要跟宝钗喜结连理,如果对她无情,又为何要送这些诗来,让她不得安心。
黛玉一边等着,一边整理着自己写的,和宝玉誊抄的诗句,看到一样的就放在一起,细细的理顺,压平,仿佛手中的宣纸不是普通的纸,而是什么难得一见的珍宝。
她没有理会身旁的紫鹃和雪雁,也没有理会围着她转圈,嘤嘤叫着求抚摸的繁星,只是从宝玉送来的盒子里拿出一张看一下,再从紫鹃收的箱子里把原稿找出来,再对比。
遇到有的诗,有些字不一样,她还会用笔圈出来,做一下简单的批注。
只是每理完一首诗,她都会不自觉的抬头看一下门口,大家都知道她在等待什么。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春纤回来了,看着黛玉期待的眼神,她摇了摇头,低声道:“袭人姐姐说,宝二爷去了舅老爷家,还没有回来,问姑娘有什么事她可以转告。”
黛玉摇头,道:“无事,你出去吧。”
紫鹃劝道:“宝二爷是去的舅老爷家,没那么快回来的,姑娘且歇息一会,等待会,我再去怡红院问问。”
黛玉似乎被紫鹃劝服了,没有再问,但是却依然在慢慢整理着这些年写的诗句。
期间不管是紫鹃和雪雁跟她说话,劝她去休息,还是虞繁星跳上桌子,用脑袋去拱她,她都没有理会,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单方面的屏蔽了外界的呼唤。
直到日头偏西,贾宝玉还是没有来。
而黛玉却像是不知疲倦一般,整理完了旧诗句之后,又写了几首新的诗句,可是今天却粒米未进,瘦成巴掌大的小脸比雪还白,没有一丝血色。
紫鹃见劝不动黛玉,便干脆悄悄的出来,去了荣庆堂,想找贾母来劝劝黛玉,她本就是贾母的丫鬟,也最知道贾母对黛玉的疼爱,如今见黛玉不吃不喝的,她只能来找贾母。
却不想,贾母也病了。
自从上次说给宝玉娶媳妇,王夫人坚持要薛宝钗之后,贾母整个人的精神气就散了,不过三五日的光景,整个人便老了许多,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精神矍铄。
后来又感染了风寒,虽然大夫看过,说不是很严重,但到底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如今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卧床。
紫鹃来的时候,鸳鸯说要等等,老太太刚睡着,紫鹃便等了一会。
而黛玉那边,见日头偏西了,贾宝玉还是没有来,眼里的失望神色掩都掩盖不住,她叫来雪雁,吩咐道:“你再去怡红院,看看宝玉回来了没有,如果他回来了,让他务必要来见我一次,我有话跟他说。”
雪雁想起之前紫鹃的交代,紫鹃去找老太太的时候交代她要好好照顾姑娘的,便有些踟蹰。
黛玉皱眉,捂着胸口又咳嗽了几句,“还不去,难道我还叫不动你了吗?”
雪雁低声说:“可是姑娘生病了,没有人守着,我不能去,紫娟姐姐让我守着姑娘的。”
黛玉虚弱的喘息着,“你快去快回吧,我这一会儿还挺得住,如果你不去,才是真的让我不得安生。”
雪雁无奈,只能把正忙着的春纤叫了来守着黛玉,自己忙出去潇湘馆,踩着夕阳洒下的金光往怡红院去。
上班真的让我见识到了物种的多样性!
好想辞职,好想全职码字。可是目前我还在付费码字。。。
又有了一个红楼文的新梗,过几天有空把预收整出来。
可是红楼文真的好凉啊,凉到好像在西伯利亚挖土豆。[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