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旷至扬州到甘肃的路上,一日日沉默,已经进入春天,春风将绿意吹遍了整个大地,却又绕过了甘肃,进入甘肃省内后,绿色的植被逐渐减少,大片大片的庄稼地里只零星见到几点绿色,因为土地的干旱迟迟扩展不了,还料峭的春风里,有几个着着破烂衣裳的农民光脚挑着水桶往地里走,但是那水桶里也只有半桶水,沿着他走过的路径去找,是一条浅浅的河水,水位应是急剧下降,裸露着宽阔的河床。
林旷跟着七皇子以及东平郡王的队伍直接进了甘肃省府,甘肃总督陈赞便前来迎接一行人,“臣甘肃总督陈赞拜见七殿下,拜见东平郡王。”
“快起来吧,陈大人辛苦啦。”皇甫镇波示意内侍将人扶起。
陈赞将几人迎进府里一宽阔的厅中,厅里外摆了几桌饭菜,皇甫镇波将东平郡王往主位上引,“世叔,我这次是来学习的,还请你老人家主持大局。”
东平郡王杨鹤是个高高大大的胖子,现已过而立,从辈分上大皇甫镇波一辈,因此客气了一下便坐到了上位。
“一顿便饭,还请两位不要嫌弃,等王大人晚上回来,再一同设宴为七殿下和郡王爷接风。”
东平郡王看着桌上精致丰盛的菜式,十分满意,“王子腾大人到了吗?”
“上周已经到了,军队已经驻扎到安宁府一带了,现已经派人去请了,晚上设宴一同给七殿下和郡王爷接风。”
“好好好,陈大人办事自是稳妥的。”
“后院也已经给七殿下和郡王爷收拾空出来了,甘肃山高水远的条件一般,还请两位不要嫌弃。”
林旷自觉的跟着皇甫镇波的随从去了另外一桌默默听着,他此次过来对外报的名是皇甫镇波的随从李鲤,甘肃已经闹起了旱灾,处处缺粮,这顿“便饭”倒是一点看不出来:肥美的蒸熊掌、特色的西北大菜香饭、垒起的手抓羊肉、整只烤出架上的羊羔、鲜嫩味美的烧鸡、甜醅子熬制的燕窝粥、金黄透亮的酿皮……
等用完饭,林旷跟着皇甫镇波到了准备的住所,只见陈设精美,布局精细,银器摆件自不必多说,卧房窗前的桌上,还摆放着一个插着盛放的迎春花的白瓷瓶。
接风的晚宴林旷没有去,但府里送来的饭菜吃食看不出半点灾区的情况。
“七爷,我想去安宁府亲自看看。”待皇甫镇波回房后,林旷主动送上一杯茶道,他看着甘肃省府内一片安宁祥和的样子,以及捧着肚子跟陈赞推杯换盏到称兄道弟的东平郡王,十分担心灾区的情况。
“就知道你闲不住,已经说好了,明天一起去看看安宁府的情况”皇甫镇波看了看林旷那一片纯良的样子,“那里跟这儿的样子,可能差的非常多。”
第二日一早,甘肃省府里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府衙收起了傲慢的姿态,恭敬的走出,周围的百姓一看就知道有贵人出现,府衙们在前面开道,后面跟着一条长长的队伍,有几架造型精美的马车和几顶八抬轿子走出,周围跟着全副武装的侍卫,后面多个官兵压阵,向着安宁府的方向而去。
随着离安宁府越来越近,春天送上的绿色生机在土地上越来越稀缺,刚长出的绿芽刚突破突破便又□□旱打压得垂下了脑袋,枯黄着裸露出龟裂的土地,如同一张纸干涸的大嘴,向上天祈求甘霖的滋润。广阔的黄土外,是水位急剧下降,只剩下几滩烂泥的河床,泥里偶尔几只鱼虾睁着无望的眼睛盯着天空,仿佛在控诉着什么,很快又被脚步沉重的农民给捡走。这些面朝黄土背朝青天的农民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看着地里日益枯死的庄稼神情木然,开裂的嘴唇跟土地的颜色逐渐染成一体。
林旷等人的马车走过时,他们如同一堆干裂的泥块,缓慢的转过头,死死盯着打着官府招牌的队伍,眼中迸出几分异样的神采,又被护卫们腰上闪着银光的刀所打压下去。
林旷一直掀起马车的车帘,仔细观察着外面,此时被这种**裸的求生**和夹杂其中说不清的恨意所震慑,心里不自觉的生出几分愧意,将马车的帘子放下,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被吓到了?”皇甫镇波吃着马车上备的点心,看到林旷刷的放下车帘,笑话他道。
“没见过这种眼神,”林旷老实的点点头,回想起来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他搓了搓胳膊,“有种被狼盯上的感觉。七爷你都不怕的吗?”
“有什么可怕的。”皇甫镇波脸上带出几分不同往常的凌冽和高高在上,将手上的糕点放下,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又从袖中拿出一张手帕仔细擦拭,“外面的护卫都是见过血的,放心吧。”
林旷看着眼前冷静擦着匕首的皇甫镇波,感觉到几分凉意,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作为最上层的皇族中人,看待这些平民就如同蝼蚁,可能看到自己也差不了太多…
“拿着!”眼前一脸冷漠的皇族转着几个角观察了下匕首锋利的刀刃,然后满意的点点头露出一抹平日里的笑容,将其收回刀鞘里,将匕首递给一脸呆意的林旷。
“谢谢七爷。”林旷呆呆的接过,这人今年好像也才不过十岁吧,在现代不过是个小学生。
“林大人既然求到我九叔那里让你来,爷自然会照顾你,只是灾区毕竟不同其他地方,也不知道王子腾是否将状况控制住了,爷知道你跟那些老农都混得关系不错,但是这里到底不同扬州,你拿着防身吧。”皇甫镇波看了看眼前这有些呆头呆脑的人,重重的王子腾三个字上放大了声音,虽然林旷在农业上确实有几分天赋,但是现在天上不下雨也种不出田,不知道林如海和九叔将人送过来是几个意思,这边可是王子腾过来了,保不住会出什么乱子,少不得自己多看顾着了。
“好。”林旷也收回了不受控制信马由疆的思维,重新回到当下的局面上,他重新掀开马车的帘子,观察着农田的情况和基本的抗灾设施,拿出一个小本子记下看到的情况和所想到的一些措施。
等到安宁府时,已经是下午时分。王子腾带着军队在安宁府待得最久,现下对于安宁府内的情况也最是了解,便在前面向几人介绍情况,林旷因着贾敏的事情,怕当着王子腾的面无法很好的掩饰情绪,便远远的缀在随从中间。
“不负太上皇老人家和圣上的嘱托,托陈赞大人、七殿下、南安郡王的福,安宁府的情况当下已经控制住了,前面趁机生事的刁民也都抓了。”王子腾走在前面展示着安静祥和的街道。
“好好好,百姓现下可都吃得上饭?”南安郡王满意的点点头,不出事就好,可千万不能出事。
“干旱影响到了粮食的收成,但现下原本也没到收获的季节,城内有足够的存粮供百姓生存,朝廷调集的粮食也已经送过来一些了,等这个季节干旱过去,百姓种下新的粮食就能续上了。”陈赞解释道。
“现下大米是什么价格?先前是什么价格?”皇甫镇波看着挂着“米庄”招牌的铺子问到。
“大米价格每斤二十文,先前是每斤十五到二十文不等。”陈赞身后的一个随从出列回答道。
“粮食可都还买得到?”皇甫镇波走过一个米庄,又问道。
“有有有,每日不限量,都可以买到。”那个随从回答道。
“陈大人办事自然是妥当的,臣这次奉命过来,市场上的物资供应已经平稳了。”王子腾对着皇甫镇波和南安郡王道。
“还得多亏王大人,不是王大人及时带兵过来,那些刁民们早闹起来了,甘肃这地儿,穷山恶水呀!”陈赞笑嘻嘻的奉承道。
“甚好甚好,如此我们便放心了,对吧,哈哈哈哈哈!”南安郡王看着皇甫镇波,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一行人满意的看完安宁府的现状,回到安宁府的衙门内休息,又是一顿的宾客尽欢。
林旷跟着一行人回去后,总觉哪里不对,悄悄跟皇甫镇波说了一声,带着一个护卫隐一便悄悄出门了,又回到路过的米庄,刚一进去,就见到一个胖胖圆圆的主事迎了上来,“小客官你要买米?”
“买十斤米,什么价格?”林旷问道。
“二十文一斤,快给客官称上十斤。”那个圆脸主事笑眯眯的招呼后面,很快有伙计拿出一包大米送上,林旷掏出两钱银子,那个护卫伸手将大米接过。
“客官您慢走。”圆脸主事笑眯眯的送出两人。
“林小爷还是觉得不对吗?”隐一问道。
“非常不对,你有没有看到那个伙计称米的样子?”伙计明显用不惯那个称,这个米庄说不得有问题。
而且安宁府城内,不说作为一个灾区,就算作为一个正常的城,人也太少了些。
“我们往城外去转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