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从打秋风到暴富 第17章 水榭

原以为就此丢掉的小命，被个路过扬州的神医生生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弟妹一家发愁的婚事，对方儿子竟就这般及时地出现在这里。于林如海来说，今天可真算得上是一个好日子。

要说沈良，当年他在京为官的时候，也是打过一两回交道的。最初恰恰是因为自己的堂弟林岩引荐，说这是他在翰林院最交好的朋友，林如海才对沈良另眼相看了三分。

沈良祖籍镇江，丈人、妻子一家都是苏州府的，算得上半个老乡。读书人看读书人，本来就有一种天生的惺惺相惜之感。

但打第一眼看沈良起，林如海便不大喜欢这个人。寒门学子多出铮铮傲骨，财物上的贫瘠会令此人格外挺直脊背，去应对冷嘲热讽。

沈良面相天圆地方，鼻直口阔，模样端正，不像个寒窗苦读数十载的读书人，倒像个小地方来的乡绅。听林岩说过，沈良的丈人是其书院夫子，不但将女儿嫁给他，还供他到京城读书赶考，从衣着和气色看，当真是不曾亏待、竭力供养了。

林岩清高，沈良却圆滑。私下里林如海劝过一回林岩，和沈良打交道多留个心眼最好。还未等林岩在交友上吃亏，人已遭贬官离京。

没了林岩拉拔，沈良照旧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原配过世，他便续娶了上峰之女。多年后再听说到，便已经是礼部侍郎了。不可谓不令人唏嘘。

现在，沈良和原配的儿子沈珣就坐在他眼面前。少年生得五官俊逸，眉目含笑舒展而不带浊气，说话稳重谦逊，丝毫不见油滑，没有半点其父言行举止的影子。

本来林如海对沈良多少带有些许偏见，与沈珣交谈一番后，心中的疑虑逐渐打消。

他那位堂弟，无意中替女儿定了一门好亲事。只要沈家能顺利接纳侄女，芷漪嫁过去便可一生衣食无忧。以侄女的相貌品性，成亲后能与夫君和美，一定不难。

林如海尚且都这么看，乔氏就更别提有多满意了。

之前林岩过世，在老家见过一次沈珣。

那年沈珣不过才十五，虽也是个好孩子，但看起来仍是有些稚气。而今十八已过，比之先前更加稳重谦和。沈珣说他回外祖老家看看，也曾去到林家，但听闻已离开姑苏，不曾想还能在扬州遇上。乔氏更觉是天赐的良缘，足见沈珣对亲事上心。

先前忧心沈老爷高升，对早年定下的娃娃亲想赖账，有了沈珣的亲口允诺，乔氏的心放下去一大半。

沈珣站起身，“石安今日便要启程回京，就不多叨扰婶母了。”

“怎么刚来就要急着走？”虽说乔氏不难看出沈珣是匆匆赶来，却也想多留这孩子两日。

沈珣笑道：“实是秋闱将至，唯恐耽搁。”

一听到是科考的大事，乔氏便连连点头，“那是正经大事，不可含糊，你快去吧！我和你漪妹妹，都有宗族亲眷帮衬，你不必担心。”

听到乔氏这么说，又知有林御史这样的族亲在，沈珣也安心下来，道：“上回去苏州府，漪妹妹大病初愈，石安未能得见便走，实属无礼。今日漪妹妹若得闲，婶母可否容我去道个别？”

乔氏顿时明白过来：孩子这是想彼此见一见。

本就有婚约，又有仆妇丫鬟那么多眼睛看着的，两人说几句话倒也无妨。只不过，这终究不是在自己家里。于是乔氏将目光转向林如海。

林如海自然也没有反对。

被派去传话的是月白。

她到悠然居的时候，林芷漪正从十几瓶香露中摘出了四瓶来。

冯紫麟想要闻起来比北国雪松更冷的气味，她挑了又挑，选中了银色山泉、百瑞德超级雪松、祖玛珑的英国橡树与榛子，还有阿玛尼的岩兰草。

银色山泉初喷时冷冽，但还是能闻出柑橘调；倒是超级雪松，减了北国雪松的甜，更中性一些。也不知冯紫麟到底是在给谁挑选这些香露，如果是送小娘子，那可能是不大合适了。但既然连北国雪松都嫌不够冷，兴许背后的人是个男子。

她便又加了一支橡树与榛子，算是这几个里她比较喜欢的，闻起来比较清新书卷气，有雨后草木的味道，适合秋冬。不过在她的空间工作室里，仅有一瓶。若不是看冯紫麟帮了大伯伯的份上，她还真舍不得拿出来。

这次，她就不打算找他收钱了，作为答谢也合情合理。

东西刚挑选好，就见大伯伯身边的月白姑娘过来。

刚才在松雪斋见到了沈珣，月白一向稳妥持重，也忍不住微微脸红。知晓那是漪姑娘的未婚夫婿，月白下意识地仔细打量起林芷漪来。

原本还是觉得自家的林姑娘相貌脱俗出尘、无可比拟，现下细看，方觉姑苏来的林大姑娘五官精致，明艳有明艳的美。

若是和沈家公子站在一起，当真是郎才女貌。

心里感叹之余，月白轻笑着道：“漪姑娘，老爷书房来了一位京城的沈公子，听冯大人说乔夫人也在，特来探望。过会儿便要走了，特来向姑娘道个别。”

黛玉笑道：“糟了，莫不是现在就要将漪姐姐接走？”

林芷漪嗔了黛玉一眼，“我可是打定主意赖上你了，一直赖到你京城外祖家，你可别想甩手。”

黛玉笑了，“可了不得了！我这是碰上沾包赖了！”说罢轻轻将林芷漪推向门外，“快去吧，别叫人久等了，回头说我们林家待客不周。”

林芷漪抿唇笑了笑。

旁边的丫鬟墨香早就喜不自胜，心道：果然那沈家哥儿是特意来看她们姑娘的！

然扭头一见林芷漪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这下墨香简直急得要死了。

我的好姑娘！这么一桩好姻缘，换成别的小娘子求之不得呢！

不过，她知道自己着急也没有用，大姑娘一向是个有主见的，莫说是她，夫人来了也未必管用。

好在这回，林芷漪倒没有推辞。

沈珣没什么要来见她？

林芷漪在心里掂量了下，既然是遣月白过来传话，可见大伯伯和她娘都是默许的，那便没什么可避着的。

于是他她对月白嫣然一笑，“月白姐姐，我虽在林家住了些日子，但还是对园子不熟，不如姐姐为我带个路？”

月白一愣，来之前，她猜想过林芷漪大抵是会羞涩，矜持婉拒，也可能抑制不住流露欣喜。就是这个反应令她没有料到。

请她带路，等于相见的地点也是明着的，省去很多闲话。最让她惊讶的是，在她来悠然居之前，沈家公子也说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地点她们定，人给请过来。谁也说不出什么。

一个替自己名声考虑，不吃亏；一个替她把名声考虑，不得罪。

这两相还挺般配的！

月白点点头，“从悠然居往东南有方池塘，上有水榭外有凉亭，来的时候我已让蓼蓝带沈公子过去了。这会儿走过来时间差不多，姑娘若要回住处，也不很绕远，尽管梳妆更衣。”

墨香狠狠点头，脑子里已经盘算起要给姑娘换哪身衣裳。从姑苏离家出来的时候，按夫人吩咐带上两套最好的衣衫，以备见客的时候用。

那套雪青色显白又温婉，另一套杏黄色俏丽秀雅……

“不必了，就这样挺好，这就走吧！”

林芷漪起身跟上月白，气得墨香直跺脚，“姑娘！您好歹让墨香给您重新梳妆一下！”

林芷漪眨眨眼，“我蓬头垢面吗？”

墨香哑然，“那倒没有……”

“那不就行了！穿戴齐整，是以礼待客，既然衣衫发鬓不乱，还要收拾什么？”

墨香红了脸，有点委屈地噘了噘嘴，一言不发地跟着林芷漪出了院子，待和月白稍稍拉开点距离，才靠近自家姑娘小声道：

“姑娘，您是不是当着旁人的面不好意思说去梳妆呀？”

林芷漪不紧不慢地走着，淡然笑笑，“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打扮一番，好给沈珣第一眼留下个好印象。”

墨香连连点头，主仆二人绕过回廊。在她想来，有婚约那便是父母之命，若再让沈郎君也心生欢喜，这婚事顺利也就不愁了。

“我和你说，上赶着不是买卖。既然他已经等着，我现在回去换身新衣服再出现，明摆着告诉人家是为他特意而妆扮，太刻意反而叫他更瞧不起咱们。还不如大大方方地直接过去。况且……”林芷漪挺了挺腰背，从容走下长廊的台阶。

微微侧首同墨香耳语笑道：“我自认为我就是长得不差呀！”

西移的日光将这一庭院的深绿披上金纱，也用光晕描摹了少女白净无暇的脸庞。

刚刚还拼命想劝说林芷漪重新更衣梳妆的墨香，顷刻间摒弃了原有想法。

姑娘模样生得真好！还真不怕沈郎君瞧不上！除非他眼瞎了！

水榭的八面轩窗皆敞开，隐约可见里面的人。那一方池塘里的荷花已所剩无几，只剩莲叶如盖。一个小厮站在岸边石头旁，看见有人过来，先是欣喜，接着流露出疑惑神情。

起初暮山觉得林芷漪主仆眼熟，是因为昨日在菩提寺见过。昨天天黑，又着急跟随沈珣，没怎么看清楚。现在天光敞亮，人也在眼前的，看看林芷漪，再看看身后的丫鬟，暮山恍然大悟，惊喜道：

“原来是你们啊！”

“什么是我们？”

“那天在渡口，下大雨，我还借你们伞来着！”

墨香也回想起来，“哦！原来那天的好心人是你呀？”

暮山爽朗一笑，“是公子看你们遭雨，让我送的！公子！原来您十几日前就见过林姑娘了！”

沈珣闻声而出，眼前的少女昨日已经见过，但心境全然不同。昨日他当作路人，今日得知是他将来要娶回家的妻子，一种麻酥酥的痒袭上心头。

“呱！”

一只蟾蜍从荷叶上一跃而起，“扑通”一声砸入水中，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他刚才想说些什么？这会儿怎么全忘了？

沈珣哑然失笑，好像从小到大从未这么窘困过。

对面的林芷漪也又尴尬又觉好笑起来，歪了歪头反问道：“是……我让公子如此发笑？”

“啊不不！”沈珣回过神来，忙摆手矢口否认，一如平素的严肃认真，道：“是我的不是，给林姑娘赔罪。”

“你就是沈珣？”

“沈珣，沈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