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云中桂子 第39章 翻身

薛蟠听了冯紫英的话顿时瞪大眼，酒也醒了一大半：“什么好事？说来听听！”冯紫英和柳湘莲交换个眼神，柳湘莲无奈的说：“你是知道我的，家里没什么余财，我好容易得了个挣钱的门路，可惜没有本钱。”

“本钱，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们是什么关系？咱们是生死兄弟，当初在平安州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就没了。还有这次你帮我出气，我还没谢谢你呢。多少银子？你只管说个数字来，我立刻拿来给你！算是我报答你恩情，不要利息，你还不还钱都行！”薛蟠拍着胸膛，给柳湘莲打包票。冯紫英笑着端来一杯酒：“大哥先别着急，谁不知道金陵薛家，什么珍珠如土金如铁是，说的就是你们家。其实钱么，我们哥儿几个凑一凑还是能拿出来的。这不是钱的事情。”

说着冯紫英给柳湘莲一个眼神，柳湘莲立刻会意，接着说：“货物我都拿到手了，就是没办法运出去。一般商队都是自家的，我人生地不熟，除了大哥谁也不认识。若是出钱雇人，这些人不知根底，那些货物再给我弄没了。我想求大哥家的商队用一用。你是走南闯北习惯的人，手底下的人都精明强干呢。”柳湘莲端着一杯酒到了薛蟠跟前，深深地躬身下去。

薛蟠哪里被这么捧着哄着？他来京城这些年虽然也和贾家的子弟们还有京城一些纨绔子弟们走得近。但是这些所谓的酒肉朋友都拿着薛蟠做冤大头。不是贪图薛蟠的银钱，就是拿他寻开心。谁知今天柳湘莲和冯紫英一顿彩虹屁，唱念做打全套功夫下来，薛蟠的自尊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接过来柳湘莲高举的酒杯把里边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对着他们亮了亮杯底：“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用我家的商队不是。其实那也没几个人！”

“强将手下无弱兵，又薛大哥的调校，手下人都是以一当百的能干呢。”柳湘莲眼神灼灼，冯紫英在边上：“说定了，就不能反悔！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谁反悔了谁不得好死！”薛蟠把杯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荣国府，皇帝指婚林黛玉做潞王妃的消息传来，阖府上下都是眉开眼笑的。贾母自然是最高兴的。看着来贺喜的贾政和贾赦，老太太心情极好：“我知道你们都是吝啬鬼，这会来不过是担心林丫头出门要你们掏钱办嫁妆。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林丫头的妆奁不用你们公中一文钱，我自然有银子东西拿出来。那都是当年敏儿留下来的。也是我当年给敏儿的嫁妆呢！”贾母提起女儿眼神黯淡下来。贾赦和贾政松口气，忙着说：“老太太不必伤心的，妹子天上看见了外甥女终身有靠也会高兴的。老太太也太会打趣我们了，外甥女的的好是，我们岂能一文不出呢？我们都要拿钱出来的。就算是没钱，东西还是有几样的。”

看着儿子们真真假假的表态，贾母心里门清。贾赦就是单纯的担心钱，反正公中就那么多银子，别人多花了，他就少了。至于贾政，他还犹豫不决呢。

想到这里贾母笑着说：“还算你们没白做人家舅舅。我素来知道你是没什么钱的，不过有这份儿心就很好了。倒是二老爷，你平日里怕老婆，这会子来我跟前装阔气，小心着回去你媳妇骂你呢。你可想好了，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了。”贾母意有所指的看着贾政。这个二儿子真是没什么脑子，他畏惧王家的威势，放纵王夫人。如今都这步天地了，还想来回摇摆。

贾政知道贾母的意思，赶紧笑着说：“我们兄妹一场，妹子只剩下这个女儿，我怎么能薄待了呢？”贾赦看一眼贾政，心里不满的哼一声：“真是惯会油嘴滑舌的，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下死手狠狠地打个半死。不对，是全死了。还有好心对外甥女？也就是哄老太太罢了。”想到这里贾赦阴阳怪气的说：“这可是你说的，既然如此，我先来表态。我给外甥女出一箱子古董！”

贾母听了贾赦的话，很是意外。这个大儿子素来自私，只管自己享受。谁知今天忽然大方起来了。贾母笑着说：“好，你是个有心的，我代你妹子谢谢你。”贾政心里嘀咕着，贾赦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一箱子古董，听着挺唬人的。但是仔细追究起来就难说了。随便找个一箱子不值钱的破铜烂铁，也是一箱子古董。要是一箱子价值连城的东西，也是一箱子古董。对了，大概是他玩厌倦了的东西。贾赦喜欢弄点什么古玩，今天是喜欢宋瓷了，明天又喜欢上研究青铜。反正是没个长性。贾赦拿出来的大概是他不喜欢的东西。

贾政正开小差，忽然感觉到贾母和贾赦的眼光都在自己身上。他才回过神来。贾赦都表态了，他总不能一毛不拔。贾政心里飞快的盘算着，贾赦嘴里的古董很难估价，自己要是出多了，吃亏，心不甘。要是少了，会被笑话。贾政盘算着，贾赦不耐烦地说：“你还是回去和宝玉的娘商量下。你比不得我，我是一言九鼎，你倒是要商量下呢。”

贾政被贾赦言语刺激，有点血向上冲，他顿时瞪大眼睛：“大哥说的什么话？！ 我是想着，总该先看看那边的意思。婚姻之事，是和两家之好。总不能咱们一头热。研现在时局不平静，圣上屡次下旨，力戒铺张浪费。”

贾母知道贾政的毛病又犯了，她不耐烦地一挥手：“你们都出去吧，一个个都是做祖父的人了，还整天信口开河。”

等着贾赦和贾政走了，贾母坐在空落落的房子里，心思飞得很远。她怎么就忘了这件事呢？当初林如海撒手人寰，贾琏全权处置了林家的产业。那些田地店铺房屋折变了银子，那是一笔巨款啊。虽然银子在贾母手上，可是那毕竟要还给黛玉。本来贾母计划是的黛玉嫁给宝玉，肥水不落外人田。但是现在宝玉和黛玉不可能了。

到时候潞王问起来林家的产业！贾母一阵心烦。这些年家里开销越来越大，自从元春封妃，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那笔钱已经贴补了不少了。真的要拿出来——贾母一阵心烦。

贾母正为了黛玉的嫁妆烦心，但是贾家其余的人多半是高兴的！贾家已经出了一位贵妃娘娘，又要出一位王妃了！到时候贾家真是煊赫无比，在京城还不要横着走的！见黛玉得了贵婿，不少人都去奉承。自从宝玉搬出了园子，整个大观园变得冷清起来，现在忽然变得热闹起来。府中执事人等都来祝贺。

紫鹃只说黛玉身上不好，不能见人，那些人都向上祝贺了才各自散去。雪雁端着一杯茶进了后边的抱厦，黛玉靠在窗下看书呢。“姑娘还有心思看书，今天真是千年难得一见。平常那些人有什么好处在咱们跟前？一个个装着多骄傲的，不肯拿正眼看人。今天可都是满脸堆笑的来了。他们怎么不想想平常是什么嘴脸呢？”雪雁带着几分嘲讽，把茶杯放在黛玉手边。

“你这个丫头怎么满嘴胡说呢？平常他们都是体面的管事，咱们不过是做客，哪有客人指摘主人家的下人呢。他们今天来也是一片好意罢了。咱们在这里这么多年，他们已经费心费力了。你就少说点。省的还闹出来点什么故事。临了了，皆大欢喜最好，不要横生枝节。”黛玉端着茶杯喝一口，她看着雪雁：“这不是咱们日常吃的茶叶，是哪里来的？”

雪雁笑着说：“是夏娘子拿来的，说是南边的新茶。我看姑娘肯定喜欢。”黛玉端着茶杯仔细端详着，半天她才叹口气：“我只是随便说了一句，她竟然记住了。记得在南边的时候，每年都是喝这个。”

“正是呢，这边都不喜欢，倒是咱们南对明前什么的不讲究，反而是更喜欢喝这个。大概是这边的水不怎么清醇，就是拿了定好的清茶泡出来也不好。这个水我可是拿着银吊子煮出来。姑娘看火候如何？”雪雁带着几分得意，请黛玉品鉴她泡的茶。

“林姐姐大喜啊！”这个时候就听着探春和惜春的笑声，探春满脸笑容，眼神清澈，她是真心为了黛玉高兴。虽然今天一早上赵姨娘满脸愤怒跑来和探春抱怨，责备探春不主动，不努力。眼睁睁的把金龟婿让给人。可是在探春看来这门婚事和她没关系。不管她是怎么努力也不会有一点改变。

黛玉忙着站起来：“你们就拿着我开心。怎么不见二姐姐呢？”根据夏金桂打听来的消息，贾赦看中的东床快婿孙绍祖据说没多少恶习，就是个在军队里混上来的武将。虽然读书不多，但是为人还不算粗。只是在军中久了难免是直来直往，说一不二的。

不过这个人功利心比较重，别的还看不出来。迎春听了夏金桂带来的消息连上没什么表情，她只是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什么。倒是探春有些担心：“二姐姐是个柔和性子，遇上这么个人，真是前途未卜。依着我看，二姐姐今后不用太温良恭俭让的，有什么只管说出来。”

惜春则是表示：“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二姐姐性子是改不了。还是叫大老爷干脆推了这庄婚事比较好。省的今后性格不合，那才是难受呢！”

谁知迎春却是无奈的叹口气：“我能说什么呢，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连着老太太也不能多说。”

贾赦已经收了孙绍祖送来的庚帖，看样子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了。探春带着几分无奈：“昨天孙家那边已经来人商量着送聘礼了，二姐姐要被大太太接过去住。这会她只怕是忙着收拾东西。哪有时间来呢？”

黛玉听了有些惊讶：“不是还有些日子才能下聘？这么快？”

“就是呢，听说是孙家那边着急得很。想想也是，孙绍祖已经三十多岁了了，这个年纪还没成家，肯定着急的。”探春表有些失落：“眼看着二姐姐就要出门子了，没多久林姐姐也要出嫁了。咱们园子越发冷清了。”

“何必伤感呢？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我们都是过客罢了。不过孙家大概是听见了林姐姐要做王妃的消息，想着这府里又要更上一层楼。他本来是看中了咱咱们家的权势，肯定是害怕要到嘴边的鸭子飞了。”惜春眼里带着讥讽。

“四丫头的嘴真是越发厉害了。看今后你嫁到别人家里可怎么好呢？”李纨带着个丫头笑嘻嘻的进来。她脸上没有脂粉，却神采奕奕。大家忙着站起来问候，探春打量着李纨：“这些日子大嫂子做什么呢？听丫头们说你身上不好，只要安静休养。我也不敢很打搅。今天看来你是好了。”已经几个月了，李纨都是身上不好请了几次大夫来看，吃了好几个方子就是没什么效果。后来李纨只说要安静的休养几天，就闭门不见人。

大家本来担心李纨，后来看她如此都觉得是李纨不想见人，推病罢了。因此也都识趣的不去打搅。谁知李纨却忽然精神焕发的出来了。

李纨笑着说：“我听见林妹妹的好消息，心里一高兴，就立刻好了。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不是我，可是我们姑嫂这些年，你素来是个可人疼的孩子。我自然是从心里为你高兴。”李纨握着黛玉的手，上下打量：“我一向担心，你没了父母虽然跟着老太太也是一样的，但是毕竟隔了一层。今天我一颗心可以放下了。今后希望你一切顺遂，无病无灾。”李纨说着触动了心事，眼圈红了：“你是个最聪明不过的孩子，待人真心真意。老天爷肯定会补偿你以前的坎坷。听说太妃是个和蔼的人，也是个才女呢。今后你们婆媳自然会相处融洽。”

探春看着李纨情绪要失控，赶紧过来打圆场：“大嫂子还是先别为林姐姐担心了。二姐姐的婚事也定下来了。我看这个情势，是要敢在林姐姐之前出门子呢。咱们找时间去看看她。眼看着大太太要接了二姐姐出去，我们这就过去看看。”探春说着拉着李纨走了。

李纨也觉得刚才失态，她擦擦眼角：“我是刚才一时想起来以前的种种。我恍惚觉得自己还在娘家呢。真是时光不饶人，一晃眼兰儿都这么大了。老爷说了，明年叫兰儿也下场考试呢。”众人听了忙着说：“这是好事。不过兰儿还小，你也不要催逼的太紧了。就算是没考中，今后还有日子呢。俗话说得好，十年寒窗放。算起来兰儿才多大呢？就是没考中也没什么丢人的。”

李纨边擦眼角边摇头：“不是，兰儿这几天试着写了几篇文章，我看了觉得很好。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没学过这个。”说着李纨从丫头手里接过来一叠纸交给黛玉：“你是我们这些人里边学过些文章的，你帮着我看看，兰儿写的还使得？”

黛玉接过来仔细看起来，李纨盯着黛玉的脸色，紧张的大气不敢出。黛玉总算是看完了，李纨可怜兮兮的盯着黛玉：“怎么样？是不是不成章法？”

“我看还好，虽然有些地方还显得稚嫩，但是兰儿年级还小，阅历不足是有的。要是小小年纪一张嘴就老气横秋的，反而不好了。有些地方还不足，但是整体结构不错已经难得了。”说着黛玉把文章递给李纨。

“那就好。其实兰儿在学里虽然认真念书，可是你们知道学里人多口杂，吵闹的不得安宁。而且先生更是年老多病，教书不怎么上心，我干脆叫兰儿在家读书。只是没个明白先生指点着，只能自己摸索了。幸而有个高人出了一本书，教大家写文章的。还把历年来科举考试题目一一讲解了。兰儿看了这本书才摸到了门道。”李纨满脸感激：“我要知道这是谁写的书，肯定要给他立长生牌位，每天三烧香祈祷，祝他长命百岁！”

黛玉听了李纨的话，差点笑出来。正在这个时候，就听着紫鹃的声音：“宝姑娘来了。”

在场的人交换个眼神，宝钗来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