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使出全身力气往衙门跑,想向衙门求助,身后仍有打手要追捕他,但都被柳湘莲缠住,没有追上她。
她陌路狂奔一阵后,终于快到衙门时,就与官兵撞了个正着。
“快……快去救人……”她跑的力竭,气喘吁吁说道。
“你不是尤三姐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柳兄弟去找你了,他人呢?”
尤三姐抬起头,就见到薛蟠同官兵一起,那领头的官兵似乎唯他马首是瞻,还问起柳湘莲。
她急忙指向赌坊的方向:“在万赢赌庄,他受了伤,你快去救他!”
薛蟠一听心急如焚,赶快领着官兵冲赌坊疾步而去,尤三姐刚才跑的全身脱力,这会儿担心柳湘莲的安危,也不知是从哪里又生出一股力气来,勉力力在后头追着,但仍是落后一大截。
等到她赶到赌坊时,官兵已将赌坊团团围住。柳湘莲正在与赌坊那一群人苦战,他白袍上的血迹也变得更多了。
“小柳儿!”薛蟠急急冲柳湘莲奔去,“我生怕你一个人应付不了他们,你果然还是受了伤!你说你为何急着一个人过来,不等等我们呢?要是你一个人出了事可怎么办?”
柳湘莲见到救兵终到,而薛蟠身后不远处的尤三姐安然无恙,心里始终勉强提着的那口气终于卸下,人也顶不住晕了过去。
“小柳儿!小柳儿!”薛蟠慌了神,忙扶住下坠的柳湘莲,“快去请郎中!”
尤三姐听到不好,赶紧跑过来探视他的情况。柳湘莲已经面白如纸,身上不住的留下血迹。
“柳湘莲!柳湘莲,你不能死!”尤三姐哭道,“你要撑住!撑住!”
领头的官兵知道薛蟠背后的薛家、贾家势大,是一家小小的赌坊难以抗衡的,见到薛大爷如此看重的柳湘莲晕倒在面前,生怕被牵连,赶紧吩咐人去请郎中,又立刻整治起害薛蟠受伤的赌坊这群人。
“你们这些宵小,京都之中居然也不擦亮眼睛,居然敢得罪薛大爷、柳大爷,通通带走!”
"小人犯了什么罪?"那群人疾声喊冤。
“有人报官,说这里有东西失窃,都带回衙门审问!现在你们还打上了柳爷,罪加一等!”说完不顾打手的连声抱怨,将人通通都带走了。
听到“失窃”,尤三姐想起鸳鸯宝剑,和薛蟠说清来龙去脉,因有薛蟠作保,那官兵岂有不从的道理,这鸳鸯双剑终于物归原主,回到了柳湘莲手中。
尤三姐帮忙收好鸳鸯宝剑,缕清整件事,便知是柳湘莲在接到自己的讯息后又去通知了薛蟠和官兵,留作后招。
只是,既然如此,他何不与官兵一同前来,为何要一人犯险?后来他有机会逃走时,为什么不走,反而拼着受伤也要把逃走的机会让我自己?他是不是傻?
这般想着,她便望向被薛蟠抱住的柳湘莲。不过他此刻已陷入昏迷,根本无法回答自己心中的疑问。
薛蟠见柳湘莲伤势颇重,不敢再耽搁,便弄来一架马车,载着他去医馆看郎中。
尤三姐放心不下,自然也要跟着。
等到了医馆,因男女有别,便让尤三姐就在外头等着。
室内,老郎中将柳湘莲放在榻上,除开他的白袍,不住抽气:“怎么伤的这么重,这剑尖要是再偏一寸,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说着替柳湘莲清洗伤口,然后吩咐薛蟠按住柳湘莲,别让他乱动,接着开始给他的伤口涂上上好的金疮药。
“啊……”
这金疮药药性极强,一般人都耐受不住,会剧烈挣扎,便是此刻薛蟠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但柳湘莲也是痛的不住闪躲,口里也发出含糊的呻吟。
尤三姐在室外都能听到他痛苦压抑的呻吟声,想必是伤的很重。听了一阵后,发觉柳湘莲的情况似乎并未好转,她着急不已,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推开房门快步走进。
大夫已给他涂完药,也将伤口包扎好,又替他该上被褥,因此尤三姐倒什么也没看着,只能见到他满头的大汉,脸色依旧如纸那么惨白。
她心下难过不已,忽然听到柳湘莲的呓语:“尤……尤姑娘……快逃……”
尤三姐更受触动,觉得自己真是连累了他,害得柳湘莲受伤也不得安宁。
薛蟠在一旁安慰柳湘莲:“你的尤姑娘已经安全了,你就别惦记了……”
柳湘莲的眼皮猛地抖动,似乎是想要睁开,郎中说:“把他按住,可别让他挣脱,多说点他想听的话,把他安抚住。”
薛蟠继续按牢柳湘莲,说:“我没骗你,尤姑娘已经被你救出来了,现在就在这儿守着你呢。你好好让郎中医治,等好全乎了,就可以去见你心心念念的尤姑娘了。”
尤三姐听薛蟠嘴里一派胡言,连“心心念念”这四个字都跑出来了,原本想要同他争辩,但想想此刻是什么处境,和他争论也是无谓,就由得他去了。
她也在一边对柳湘莲说:“柳公子,多谢你救我脱困,你也一定要赶快好起来。”
柳湘莲听到她的声音,眼皮忽然睁开一瞬,看了她一眼后又很快闭上,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
尤三姐问:“大夫,他刚刚是醒了吗?”
“他受伤太重,需得好生调养一阵才能彻底醒过来。你们这段时间要好好照顾他。”大夫上完了金疮药,又写了个方子,递给薛蟠,吩咐要一日煎三次给他喝,等过个几日,看伤口恢复情况再调整方子。
薛蟠一一应下,然后又驾马车把柳湘莲送回他自己的府邸。尤三姐看着柳湘莲躺在榻上休息,这才告辞离开。
尤三姐心里存了事,等到回家后才发觉自己失了魂,居然还将鸳鸯宝剑也带了回来。
她摩挲着宝剑,拔剑出鞘,发现双剑上都沾了血。血渍已经干了,血红血红。
这应该是柳湘莲受伤流下的血。
雌剑上辈子沾了自己的血迹,这辈子双剑却沾了柳湘莲的血迹,这是一种偿还吗?如果是一种偿还,为何自己心中半丝快意也无?
柳湘莲因他深受重伤,病中还在惦记她的安危,这叫她如何安然自处?
是否,他们就不应该相遇?上辈子自己落了个身首异处,这辈子两人虽没有婚约的牵连,自己却依然害他中伤。可能他们两人就是天生反冲,就连碰见都会对对方不利。
这般想着,他倒不知自己应不应该再去看望柳湘莲,毕竟自己的好意也许会酿成恶果。
过了几日,她还是挂心柳湘莲的身体,携翠柳一起过府探望,顺便送还鸳鸯宝剑。
他去的时候听小厮说柳湘莲已经醒了,刚刚喝完药,薛蟠正在房里头和他说话。
尤三姐便把鸳鸯宝剑交给小厮,让他进去禀告一声,就说自己是为了还剑而来。
小厮很快就来回话,说柳湘莲马上就出来,让她稍等。
尤三姐想着他这么快都能下床行走了?正疑惑间,就听见后方薛蟠大喇喇的声音:“柳兄弟,你还不能下床,你忘了大夫说的,你得卧床静养?那个尤姑娘,你有什么想要说的交代给我,我保准替你传达清楚!”
他的喋喋不休没有打动柳湘莲,尤三姐听着一阵咳嗽声响起,然后薛蟠扶着柳湘莲转过屏风,出现在眼前,随着他的进入,一股血腥味和药味混杂着进入鼻端。
“尤姑娘,我说你安然无恙,他偏不信,非要自己亲眼见到才能放心。”薛蟠解释道。
虚弱的柳湘莲脸色比前几天好了少许,这会儿握紧鸳鸯双剑,眼神不住的打量尤三姐:“万幸,你并未受伤。”
“我可没哄你!”薛蟠说。
“柳公子,你受了重伤,不宜起身,还是赶快回房休养吧。”尤三姐也劝道。
“小伤,不要紧。”柳湘莲说的清楚,但没说完就咳了起来咳了一阵后才说:“不过那天,你实在不该一个人去追查鸳鸯宝剑的下落。”
尤三姐也深以为然,但若不冒险,又怎么把鸳鸯宝剑找回来呢?只好嘴硬道:“我是看到鸳鸯宝剑遗失许久,怕再拖下去真就从世上消失了。今天忽然见到,当然不能让它从我眼前溜走。”
“可是这太危险了,也跟你没关系,你何必要去涉险?你咬真出了什么事,我的良心怎么能过得去?”
“那可是你的家传宝物,你宝贝成那个样子,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柳湘莲发现两人说的陆春不对马嘴,且自己根本说服不了尤三姐,心里有些郁闷。
反倒是薛蟠插科打诨:“尤姑娘帮你找回了鸳鸯宝剑,你怎么都不谢谢人家,还一个劲儿埋怨人家。”
这话点了柳湘莲,忙拜谢尤三姐的还剑之恩。
尤三姐连忙还礼,薛蟠在一旁插嘴:“小柳儿,你也救了她一场,我看你们俩就扯平了,谢来谢去的累不累?”
被薛蟠这么一提醒,尤三姐这才想起自己忘记谢谢柳湘莲了,也多谢道谢:“柳公子,你当时应该和官兵一起来的,独自一人实在太危险了。”
“你不也是独自一人去了赌坊,叫丫鬟来跟我报信?”谁知柳湘莲竟然这样反问她,“你怎么不先劝劝自己?”
话语中隐有责怪之意。显然,他还是认为尤三姐太鲁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