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听到这儿,尴尬得想要马上遁地离开:“小冬姑娘,我衣冠不整,得先进屋换身衣服,你先回去吧。”说完也不理会小冬的回复,迅速进了屋,又把大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小冬那双渴望的眼睛。
他回屋便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因不知尤三姐去瞧了大夫如何,毕竟人是从他手里救的,总得得知她彻底安全了才能放心。因此她这回从后门悄悄溜出,去往她所在的宅子。
此时贾琏刚刚送走了大夫,热情的解待了柳湘莲,将他迎进堂屋。他这才发现,船上的另一位晚他一步救人的公子也在。贾琏向他们介绍彼此,说起胡喆是位热心邻居。
柳湘莲抱拳示意,但眼神却是漫不经心。贾琏将这两人来回打量,发觉穿着白袍子的柳湘莲高大英伟,衬得一旁的胡喆形貌猥琐。
难怪尤三姐还没拿定主意嫁给胡喆呢,这要是他,见过柳湘莲这等疯风姿,如何肯去俯就庸人?
柳湘莲哪里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废话直接问起尤三姐的情况。贾琏解释说:“大夫说她有些高热,这几天易染风寒,但总归一条命是捡回来了,说来还是要多谢柳兄,仗义出手相救。”贾琏握拳行礼,郑重道谢。
柳湘莲急忙还礼,说着举手之劳。正推辞间,尤二姐出来了,见到柳湘莲又是一番感谢,说尤三姐睡着了,正在休养,还说待妹妹好转,定要亲自上门道谢。
旁边的胡喆看着本该自己独领的风头都被这个半路冒出的程咬金抢走,心中很是不忿,但见柳湘莲一身豪杰气概,又不敢多说什么。
因了解了尤三姐的状况,柳湘莲也不便多打扰,便对主人家说了告辞,胡喆见状也同样识趣的告退。
等到退出宅子大门,胡喆试探说:“柳兄技艺高人一等,又说着是举手之劳,应该是不会让尤三姐报答么?”
他话里有话,叫柳湘莲听来不甚高兴,又见对方尖嘴猴腮,不是什么好面相,便说:“你有话直说。”
胡喆直言道:“小弟颇仰慕尤三姐,已经跟她姐姐提了求娶之意,待三姐好转便会操办我们的婚事,到时定要请柳兄来喝杯喜酒。”他故意这么说,想看看你柳湘莲的反应,判断他到底有无争抢尤三姐之意。
柳湘莲初听到婚事眼睛倏地瞪大,显然未料到不过是数日未见,尤三姐的终身大事已定。可再一细想,他与尤三姐相识就是因为婚事,尤三姐既然退了与自己的婚事,再另寻佳婿也是理所当然;何况,他们今日还孤男寡女去游船,虽有姐姐姐夫相伴,却更像是给这小俩口私下创造单独幽会的机会。
后来胡喆还跳入湖中英雄救美,想来如果不是自己不识趣偏要跳入湖中救尤三姐,说不定人家的美事早就成了。
柳湘莲也不明白该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为她高兴?向他恭贺?但尤三姐根本就对自己无意,那么自己的心情也是压根无人在乎。
他压下心中情绪,冷淡的说道:“若到时有空,自会亲自道贺。”
胡喆见他并无吃醋或生气的反应,如此冷淡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但也再好不过了,便高兴的回说:“届时我与新妇恭候大驾!”
柳湘莲听完,脸色更冷了,一言不发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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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三姐悠悠醒转时,尤二姐急忙扑过来,扶她起身,说着劫后余生的幸运,不停念着阿弥陀佛。
“柳湘莲呢?”尤三姐左右瞄瞄,“他不扮黑白无常了?”
“你还有心情说笑,今天要不是有刘公子在,你早就去见阎王了!”
尤三姐撇撇嘴,小声道:“上辈子为他送掉一条命,这辈子他救自己一条命,算是扯平了吧……”
“你说什么?”尤二姐没听清她的嘟嘟囔囔。
尤三姐摇头。
“柳公子在你睡着的时候来看过你了,他还是很关心你的。”尤二姐?补了一句,“胡公子刚刚也在。
尤二姐说完见妹妹无甚反应,又补了一句:“你落水后被柳公子救起,女子的清誉很是要紧,但柳公子又没提起说要求娶你的话,或许是因为你之前拒婚于他,你说,这可怎么是好?”
“我还有清誉可言吗?从前在贾珍那群混蛋那儿,几时讲过这些虚的?没得现在让他吃下这个闷亏,等他将来知道实情,定会恨我一世。”尤三姐冲尤二姐苦笑,他们两姐妹先前以色侍人,若真把清誉或者贞洁看得那么重,早就该找根柱子一头撞死了。如今,更是没有因着落水救人失去清誉从而赖上柳湘莲的道理。
如果,柳湘莲知道自己从前在宁国府的那些荒唐事,他必然会像前世那般,拒绝娶自己的,又何必自取其辱?
尤二姐不语。
“算了,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以后还是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但是他始终救了我一命,我会请求菩萨,祝他早日娶个美娇娘。”尤三娘叹了一口气。
尤二姐怯怯的说:“也许……也许柳公子不介意呢?你看二爷也不介意我的过去。”
尤三但笑不语,心说贾琏只是纳妾,又没给你正头娘子的名分,还不敢带回家只能偷偷摸摸;如今柳湘莲却是娶妻,如何能相提并论?
她想着这个话题就累了,感觉头重的厉害,默默闭上眼睛,尤二姐见状不再打扰她。
过了几日后,尤三姐风寒大好,整个人也恢复了从前的精神劲儿。期间胡喆又来看望尤三姐几次,尤二姐见柳湘莲既已无望成为自己的妹夫,眼前又有个热心肠的胡喆,便劝着妹妹接受他,说等他出了嫁,两姐妹还是住隔壁有个照应,且不用分开,不是甚好?
这句话倒是有些打动了尤三姐,重生以来,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姐姐,可是姐姐又死活不愿意离开贾琏,既离不开贾琏,那么王熙凤就始终环伺左右,叫人放不下心来。
两人正说着话,贾琏忽然过来,听到了他们说的话,好奇道:“我还以为经过落水这一遭,你们会更中意柳兄弟呢!”
结果两姐妹都没接他的话,尤二姐解释说:“胡公子也很诚心,日日都来关心三姐。那个柳公子只来过一次。”
贾琏却很不以为然:“两人又没定亲,他日日跑来像什么样子?我瞧着柳兄也是很关心三姐的。”
“好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尤三姐不高兴的截断话头。
贾琏又说:“我之前还对柳兄夸下海口,说你好转后会登门道谢,那现在不去了?”
尤三姐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想着自己尚未嫁人,也不便去陌生外男家中,就让贾琏代为道谢。
尤二姐嫌空手去不太好,便和尤三姐做了一盒点心聊表心意,尤三姐向来擅长涂脂抹粉,对这等灶台上的事情并不擅长,尤二姐则是嫁给贾琏之后,才有闲心弄些吃食,因此两姐妹的手艺都算不得好,做坏了好几笼点心后,才堪堪倒腾出一笼可以送人的点心。
这时节荷花最是新鲜,她又因赏荷花而落水得她相救,因此尤三姐做了一碟荷花酥,怕柳湘莲不喜甜,所以没放太多糖。
做好端出去后,贾琏见那卖相甚是不错,想要偷吃,被尤二姐一手打开:“好不容易才整出一碟没碎的荷花酥,你可不能吃!厨房还有不少做的失败的荷花酥堆在那儿,你尽可以去尝那些,这碟不许!”
贾琏只得悻悻的收回手,心有不甘的拎着食盒出门。
等贾琏到达柳湘莲家中时,没见到人,只好将点心交给小厮,又留了个纸条,准备离开时,柳湘莲恰好从后门回来。
贾琏自然奇怪他为何鬼鬼祟祟的。
柳湘莲也是无可奈何,说起小冬经常来府里找她、他、还说要为奴为婢报答他的话,自己百般拒绝也不听。
贾琏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嘴角带着一丝坏笑:“人家小冬姑娘摆明是瞧上你了,非你不嫁!”
“他没这么说。”柳湘莲惊道。
“你叫人家姑娘这么好开口?只好委婉一点,说要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报答你,还要伺候你一辈子!”贾琏为柳湘莲的不懂风情而叹息,若是小冬心系于她,自己定然不会让佳人空等。
柳湘莲这才明白其中关窍,难怪小冬说起这些话时脸上总是含着羞怯,他还以为小冬是要做人奴婢所以害臊。说成想她的话语中竟然暗含着这样的意思。
柳湘莲没那闲工夫去猜度女人的心,或是和他们玩什么猫捉老鼠的追逐游戏;可是人家姑娘既然没有直说要嫁给自己,自己也不可能莫名其妙说出不堪为良配的话。
想到这儿他有些烦躁,不欲多谈此事,问贾琏因何而来。
“我那个妻妹,她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大恩不言谢,所以亲手做了些糕点送给你,聊表谢意。”
柳湘莲说着多谢,笑纳了。他顺嘴问起尤二姐的恢复情况,听得贾琏说一切大好后没再多问。
他盯着这盒点心,忽然问说:“尤姑娘要大喜了吧,我瞧着隔壁那位胡公子,对她甚是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