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伏羲与太一赌斗,赢得河图洛书,观之而悟道,推开推演之道的大门起,他总是迷信天数,放任命运之河自流,不肯有一点违背。
及至他在女娲的未来里看到一缕死气前,都是如此。
其实这一缕死气或许代表不了什么。
伏羲曾经在自己身上看到过死气,然后他就寻到了大龙的尸首。
虽然他终究还是没能替娘亲问一问龙爹爹的心,却也隐隐放下心来,觉得天机预警,或许是应在了这里。
因为看到龙爹爹的第一眼,自己身上的死气就散了。
可他因追寻龙爹爹的足迹来到龙族时,观一族气机,居然也是败落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死气。
至龙凤大劫后,龙族凋零,这死气才消散于天地之间。
伏羲不是太一,没那么强的赌性。
何况即便是生性好赌如太一,也从来不敢将兄长帝俊抵押出去,因为他知道这是他输不起的赌注。
女娲之于伏羲亦然。
他很小的时候龙爹爹就离开了巫族,娘亲是一个只知道醉心修炼的,族中又视自己为异类。
这些困苦一直像阴云一样密布在小伏羲的心头,浇下雨幕将他的心与世隔绝,让他只能游离在巫族之外,心无归处。
直到那天,明明是代表天罚的雷电落下,却并没有带来任何伤痛,反而诞下了一个新的生命,还是一个同自己如此相似的新生命。
或许这是上天不忍见他孤苦,送给他的礼物?
否则她怎么会笑着奔向自己,似阳光照破了血肉的躯壳,让他心中骤然雨霁云销。
自此伏羲将自己曾经期待过的种种爱护,都倾泻到了女娲身上,好像是在养妹妹,又好像是在养自己。
但妹妹和自己是不一样的,她比自己还要重要。
伏羲在自己身上看到死气时,还颇具有钻研精神地想看看这死劫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通过何种方式降临到自己头上。
他在女娲身上看到死气的时候,却全然顾不得思考,第一反应就是偷偷定下誓约。
满心只想着,既然他的死劫可以应在龙爹爹身上,那妹妹的死劫自然也可以应在自己身上。
他再一次鼓起了儿时的勇气,想要逃脱当初弇兹祖巫猫捉老鼠般的戏弄,想要违逆高高在上的天意,却又深怕天命难违,居然只敢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倘若天降劫难于女娲,伏羲甘愿以身替之!”
这是当年伏羲向自己许下的誓约。
既然天生禀赋,作为这天赋的拥有者,他自然也有一点特权。
所以他的誓言无须请天地山海为证,不必请日月星辰为鉴,他只向自己许诺,只让自己的心见证,甚至都不肯让妹妹知道这件事。
终于,他求仁得仁。
可不知是何缘故,明明应该身死道消的伏羲居然还能有一点魂灵不灭。
他自混沌中醒来,于幽冥之中韬光养晦,稍有好转,就想赶回人族。
许是苍天见怜,让他死里逃生,但妹妹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她一定很难过,他应该回去好好安慰她。
只是他出幽冥的一刹那,就如提线木偶般失去了对魂体的控制权,然后就被天地间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推着投胎转世。
幸而那冥冥之中的意志好像听到了他心底的渴望,让伏羲回到了人族,再世为人。
女娲补天后,约莫过了七百轮寒暑,太昊才在人族降生。后土留下的石块碎片生出感应,异动不止,女娲因此出了娲皇宫,回了人族。
她满怀期待地来见哥哥,见到太昊时,太昊却只是太昊,从他身上看不出半点伏羲的样子,如何能不失望?
但那时女娲心神激荡之下,浑然不复置身事外时的洞若观火,是以她并没有注意到从那碎裂的石块中飘出点点透明的灵光,飞向太昊体内。
她只怕是自己当初错手捏碎了师姐留下的石块,导致师姐应下的重逢出了变数,只顾着想补救的法子。
自然也不知道太昊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场,昏睡了月余方才转醒。
等她收拾好心情再来找太昊时,见到的就是已经熟知她脾性的套着太昊壳子的伏羲在演她。
其实伏羲不是没有考虑过同妹妹相认。
只是他苏醒之后,立下誓约的天赋还在,推演命数的本事却不知为何打了折扣,不复当年了。
可即便没有推算演化的本事他也知道,人族寿数短暂,能活过千岁的简直屈指可数。
从前他的天赋就不如妹妹,转世为人之后,修炼的天赋更是平平无奇,恐怕很难踏上仙途。
何况以人族羸弱之身承载伏羲历经沧桑的神魂本就颇为勉强,他又强撑着不愿割舍过去的记忆,自然只能舍弃些寿命。
他终究是不可能长长久久地陪在妹妹身旁,又如何舍得让她失而复得之后,再经历一遍得而复失的痛苦呢?
所以即使心里再舍不得,他也只敢板着脸装不认识,故作疏远。
几次对面不识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女娲。
直到今日,他才又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妹妹。送白矖与螣蛇回了广场,就偷偷绕了回来,想多看看她,却正巧听到了妹妹和小辈们的对话。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能再见到妹妹,不是仰仗天道垂怜,全是因为后土师姐的慈悲。
伏羲忽然发现天道好像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全知全能,心中不由得有些动摇。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灵夭,神色辨不出喜怒。
灵夭只看见伏羲前辈突然沉郁了一瞬,然后就抬手直直朝自己撞过来。
他稳住心神,没有躲闪。
果然,伏羲前辈只是伸手拿起了灵夭身后桌上的美酒,豪饮了一大口。
伏羲今日有些累,其实他一直都有些累,他心里放的人和事都太多了,心里不足为外人道的事也太多了。
他向来话少,只有醉酒之后才能将自己肚子里满腹的牢骚挖出来晾晒一番,以前憋不住的时候他就会找自己的大龟喝酒。
刚好今晚月色如此澄净,照得人愈发觉得应该活得简单纯粹一点,如这月色一般。
又恰好小灵夭同自己有几分相似,为妖聪慧,实力还弱得让人安心。
这样的天时与人和,实在让人想醉上一场,才好抒尽胸中的不如意。
所以灵夭眼睁睁看着伏羲前辈仰头饮尽了壶中酒,还不等他肉疼着提醒“这酒醉人,勿要多饮”,就看见前辈眼角眉梢都被酒气熏出一点薄红与弧度,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地靠过来问他:
“小灵夭,你方才说自己有一位心仪的姑娘,想同她立下誓约,护她周全,那位姑娘是谁啊?”
还不等灵夭回答,伏羲又自说自话道:“我猜,是元屠姑娘,对不对?”
“你的修为也不如那位元屠姑娘远矣,倘若是你,甘愿接受自己的无能吗?”
灵夭下意识就回了一句:“这有什么不能的,我本就是平庸之辈啊。”
答完才反应过来应该解释一下自己和元屠姑娘不是伏羲前辈以为的那样,想起来刚刚的欺瞒之举,又怕触怒了前辈。
他理清自己纷杂的思绪,抬眼一看,就发现自己可能不用解释了,因为伏羲前辈好像真的醉了。
事情在伏羲前辈的配合下,好像又回到了灵夭最开始预想的样子,甚至好像比他的预想还要更好一些。
伏羲醉酒之后,竟突然变成了一个多话之人,喋喋不休了起来:“我妹妹,是世上最好的妹妹,貌美戏精天赋高,听话乖巧实力强,优点多得数都数不完。”
“虽然当初大家都说妖族天庭最美的是羲和和常羲,但那是因为大家没见过我妹妹,否则不要说全天庭了,就是全洪荒,那也是我妹妹最好看。”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没见过我妹妹吗?你肯定不知道,那会儿你还没出生呢。因为她太爱玩了,就爱满洪荒到处跑。但她每次回来都会带好多好多的天才地宝给我。”
“嘿嘿,妹妹最心疼我了。”
“她,她只有一点不好,就是倒霉摊上我这么个哥哥。”
“其实最开始应该还是挺好的,就她还小的时候,我还能照顾她。可妹妹会长大,她的天赋,那也是全洪荒最好的,她天赋太好了,所以后来我就成了那个拖她后腿的了。”
“我不是不知道,她肯定是有点嫌我的,她肯定嫌我总把她当小孩子,不肯相信她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但我从来不是不肯信,只是不敢信,不敢……”
“我害怕,有那么一点点害怕,也可能是很多很多的害怕,我怕如果我承认妹妹长大了,她就不需要我照顾了,她就不需要我了。”
灵夭不由得愣住了,此时的伏羲前辈哪里有半分方才的威势?原来修为到了伏羲前辈的境界,也会觉得自己实力不足,那他们这种小妖的实力不是更拿不出手了吗?
他心中这样想,口中也不自觉喃喃而出,话一问出口才想起来伏羲前辈醉得这么厉害,应该也没办法回答。
可即便知道伏羲前辈醉得这么厉害,他还是忍不住出言宽慰:“元屠姑娘曾经说过,倘若只知道躲起来逃避,困局只会愈演愈烈。因担心与恐惧将自己画地为牢,于事无进益,于己徒伤悲。”
毕竟伏羲前辈除了之前装凶吓妖,对灵夭一直很是亲切,作为太昊首领的时候更是对他们一行颇为照顾,灵夭自然不愿见他如此自苦。
灵夭知道,对一个醉酒之人多说无益,所以把伏羲前辈扶到床上,将他进屋时脱下的白虎皮给他盖上,转身就想去寻女娲娘娘,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寻。
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到白日里是如何阴差阳错寻到女娲娘娘踪迹的,立刻唤出传讯的小蛇,让它们四散而去。
做完这些,他掂了掂手中留影留声的法器吐出的记录球,恍惚间觉得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他一边恍惚,一边分出一缕心神思考。
其实自玉虚宫听完元始天尊的一番话后,他就也想寻女娲娘娘了。
因为他想向娘娘问一件事,一件私事,一件不好在白日里当着大伙的面问出口的事。
只是他有点把握不准,不知道娘娘是否愿意回答他。
又刚好发现了娘娘对太昊首领的在意,便想着,若能帮娘娘与伏羲前辈相认,那或许他想问的事就有着落了。
但他此时知晓了伏羲前辈的顾虑,听完了前辈酒后的醉话,就站在这里等待女娲娘娘到来的这个当下,却忽然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了。
从伏羲前辈的讲述和白日里的接触中,灵夭发现,其实女娲娘娘和瑶池的性子有些相似,她们都是同样的天之骄女,都活得骄傲而肆意,并且聪慧。
在她们面前卖弄自己的小聪明,往往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一如他当初在昆仑山上套昊天话的行径就激怒了瑶池。
何况他也不可能毫不顾忌两位妖族前辈对自己及同伴的关照,厚颜无耻地挟恩求报。
灵夭虽然对不熟悉的外人会使些坑蒙拐骗的小伎俩,但对待亲近者却是个不吝于掏心掏肺的实诚妖。
所以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据实以告,晓之以理,再动之以情,倘若实在得不到答案,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吧。
等他再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看到女娲娘娘早已经来了。
灵夭赶忙收起记录球,上前见礼:“见过女娲娘娘,此番相邀,小妖有两个不情之请,不知娘娘能否答应?”
女娲一进来就看见小灵夭在发神,自然也懒得掩饰,直盯着太昊首领看,闻言才分出一点精神,看了一眼小灵夭,不置可否:“小灵夭怎么想起来大晚上来找,这位太昊首领喝酒了?你有什么请求,说来我听听,看在你的面子上,能答应的我自然不会拒绝。”
灵夭正了正衣襟,神态很是认真:“第一件事嘛,我想知道当初后土娘娘的事,还望娘娘不吝赐教。”
女娲娥眉轻蹙:“该说的白日里我已经说过了,剩下的事与轮回无关,是我师姐的私事,我不能告诉你。”
灵夭听到拒绝也不气馁,笑着解释道:“我不是想知道轮回之事,后土娘娘胸怀广博,心有大慈悲,身化轮回也是天大的功德,但灵夭比较小家子气,我只是想知道……”
他叹了一口气,却说起了一件不相干的事:“娘娘白日里说过,当初想过将小妖带在身边抚养,能时时受到娘娘的教导,于全洪荒的妖族而言,都可谓莫大的荣幸。”
“可说句不该说的话,小妖听到娘娘因故将我留在望舒师伯身边的时候,颇觉庆幸。因为如此,我才遇见了兄长陆压。”
女娲忍不住挑眉,心中有些意外:“所以,你是为了陆压问的?”
灵夭珍而重之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根金乌的羽毛,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女娲和羲和关系不错,也因此才会知道,金乌掌太阳真火,他们的羽毛就是火焰,只有金乌自己才能将这火焰分离出来,化作羽毛。
金乌们很少将羽毛送出去,是因为分离出太阳真火,使之以羽毛的形态存在是件很麻烦的事,而一旦羽毛离开了金乌赠予的对象,就会化作火焰形态,焚尽万物。
所以能得到金乌倾心相赠的羽毛,一定是与其关系匪浅。
她在心里暗自计较:如果是为了小十,那我确实应该告诉他,才不辜负师姐一番苦心。但我答应过师姐,这件事一定不能告诉小十的。可是,我告诉的是小灵夭,至于小灵夭告诉谁,我也不知道啊。
心里有了主意,女娲不禁莞尔,笑得有些俏皮,和方才伏羲不怀好意的笑如出一辙,让灵夭窥见一点伏羲前辈口中满洪荒撒欢的幼年版女娲娘娘的影子。
她故作神秘,只说了一句:“或许你该去太阳上看看?”
说完才忽然想起自己从前的灵机一动,惊觉这事儿有些不好办,恐怕得给小灵夭一点提示才行:“日与月相对,光与影同行,反之如何?”
不等小灵夭追问,她又问道:“不是有两个请求吗?第二件事是什么?”
灵夭自然知道这是到此为止的意思,于是口中默念,将这两句话记在心里,才将刚才收起来的记录球取出来,双手捧着奉给女娲娘娘:“这第二件事,就是请娘娘看看这段记录。”
他说完就忙不迭地告辞离开了,生怕自己被殃及,也是给这对兄妹留下独处的空间。
女娲心里觉得奇怪,又有些好奇,探出一点灵力就激活了这段记录。
她耐着性子看完小灵夭拜访太昊被吓,耐着性子看完小灵夭羞涩地提出与心仪的姑娘结下誓约的请求,耐着性子看完小灵夭灌太昊的酒。
女娲隐隐明白是小灵夭发现了什么,在帮她套太昊的话,可她也知道这些统统都是无用功,因为她已经试过很多很多次了,从来不能在太昊身上发现属于哥哥的样子。
她甚至一度觉得,或许那块石头只是师姐为了安慰她编造出的谎言,她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太昊含糊不清的承认,看到了他外强中干的演技。
她怒极反笑,这样拙劣的表演她之前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是因为她当局者迷?还是因为她被自己对哥哥的信任遮蔽了双眼?又或者二者兼有?
可还不等她将床上的哥哥摇醒,同他吵出一个结果,她又听到了伏羲的醉话。
原来哥哥一直是这么想的?
霎时间,她心上好像被刺了一下,被欺瞒的怒气从被刺的口子跑了出去,只留下经年累积的思念与眷恋。
她游曳到床边,执起伏羲的右手,放在自己脸上,感受着他下意识的动作,很轻很轻地笑了一笑,目光如炬,直直盯着哥哥紧闭的双眼:“你果然是在装醉。”
伏羲闻言不由得轻叹一口气,破罐子破摔地顺从心意捏了一把妹妹的脸,睁开双眼与她对视,语气温柔又怀念:“好久不见。”
小灵夭的酒很好,醉人,更醉神魂。
可惜他的神魂久经磨炼,太过顽固,那酒又好像不够纯粹,实在不够让他醉上一场。
他只是借酒装疯,想要宣泄一番罢了。
当然,他内心深处未尝不曾怀有一点点期望。
他实在是矛盾,既盼着小灵夭守口如瓶,又有一点点盼着这瓶子是个广口瓶,好将他的心声传到妹妹的耳朵里,成为一个契机,一个奇迹。
没想到小灵夭的做法这么简单粗暴,妹妹又来得这么突如其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女娲一向是个敢想敢做的性子,既然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她是万万不可能放手的:“不过千年未见,我们还会有很多个千年的。”
伏羲忍不住笑了,妹妹还是这样明媚又骄傲,相信世上事无不可为。这样很好,她就应该是这样笑着的、张扬的、志得意满的、充满自信与希望的样子。
所以他笑着点头,应下了这个要求:“我会努力修炼的,或许天道垂怜,我们还会有很多个千年。”
女娲对此简直嗤之以鼻:“天道也不过是老师选定的道路而已,哥哥信天道还不如信我。大道宽阔,我能携一族同往,自然也能带哥哥同行。”
伏羲眼神放空了一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又在脸上挂起了笑:“我相信你,永远相信你。”
女娲敏锐地察觉到哥哥笑容里的假意,这一点也不像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她蓦地想起他方才问小灵夭的话,忽然明悟:“哥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肯多相信自己一点呢?”
“我或许在修为上略胜你一筹,但对我来说,哥哥才是最厉害的,一直都是我的支柱,是因为有哥哥,女娲才成了女娲。”
“当年紫霄宫一同听道的大家,终究未能同道,因为大道万千,大家都有各自选择的道路。”
“我不敢说在推演之道上胜得过哥哥,却也知道哥哥不能在造化之道上胜过我;若单以战力论,我俩加起来也未必打得过擅长打架斗法的通天师兄之流,可当初倾天之祸时通天师兄也没有我炼制补天石的本事。”
“大家的道路不同,又如何能放在一起比较,不过是各有所长罢了,哥哥如何能妄自菲薄呢?”
“倘若哥哥相信我,就请应我所求,也相信我一直信赖依靠着的哥哥吧!”
伏羲又一次感受到了当初捡到女娲时的触动,只是这一次他明白了,妹妹不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她就是希望本身,是他给自己的希望。
所以他笑着答希望,温柔而又坚定:“好。”
话音未落,他就觉出自己身上一轻,好像挣脱开一副无形的枷锁。一息之间,他就迈进了修炼之途的大门,而这一次,他道心无暇。
伏羲很高兴,这样,就能陪在妹妹身边久一点了。
女娲也很高兴,她许久未曾这般欢喜了,她得好好谢谢小灵夭才是。
但她同哥哥分开了这么久,此时自是不肯稍离。
于是她随手拔下一根头发,化成一道分身,去寻小灵夭,将她方才的提示点明:“日与月相对,光与影同行,反之亦然。”
“我想着此前羿射九日的前车之鉴,在补天那会儿安排日月星辰的运行轨迹时,将太阳与月亮联结,借用有常羲的太阴星来作为太阳的第一层守卫。”
“只有在满月之时,趁着太阴之力最为充盈之机,寻到月亮上阴阳并济的一点,才能借此进入太阳所在的那方天地。”
“小灵夭,天快亮了。”
灵夭本来慢悠悠的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思量着女娲娘娘给他的提示。
陡然听到这番话,心里一急,也顾不得其他,取下耳坠,心念一动,掌中就出现了一副弓箭。
他遥望着月亮,瞄准好目标,就毫不犹豫地弯弓搭箭,一击即中。
然后他将左手的弓插在地上,那弓立时成了一张与他等高的大弓。
月光洒落下来,连接着大弓的两端,做了最好的弓弦。
他将自己搭在弓上,感应着方才箭矢的方位,将自己弹射而出,赶在月落之前进入了汤谷。
倏忽之间,地上只留下灵夭总戴在左耳的那轮弯月,在日出后才被出来练剑的冥河拾起。
冥河一夜未睡,也静不下心来打坐,绞尽脑汁地想着接下来该去往何处寻找轮回的线索。
她当然察觉到了灵夭的外出,但只以为皎皎是去吸收太阴之力修炼,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她捡到皎皎的耳坠后,为了将耳坠物归原主,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有见到他。
她还让光目她们都帮着找,却始终未能寻到皎皎的踪迹。
冥河心里不禁漫上一些担忧,皎皎身娇体弱,不会是出事了吧?
好在她猛然想起,在玉虚宫中做客时,她曾在皎皎尾尖印下过自己的剑符。
她闭目凝神,施法感应这道剑符的踪迹,发现它居然远隔在千万里之外。
冥河心里止不住的奇怪,就一个晚上的时间,最多再加上一个早晨的找寻时间,皎皎怎么能把自己折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
她心里一急,元屠就急她所急地脱鞘而出,飞到她面前,准备载着她去把皎皎带回来。
光目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实在是放心不下,忍不住担心元屠道友心急火燎下出什么差错,连忙表示自己要与她同行。
小白见状抱紧了光目不撒手,说自己也要一起去。
于是一行跳上剑,元屠就急速化作一道虹光,飞到了天边,又继续急速向着更远处飞去。
一路上风驰电掣,飞过山与海,追随着剑符的指引,找到了一座小岛。
冥河远远就瞧见了一抹莹白,顺着尾巴看上去,皎皎面色如常,应是安然无恙。
她放下心中的着急与担忧,才注意到皎皎身边站着一位端庄大气、娴雅温良的姑娘。他们并肩而立,看着颇有些登对。
原来皎皎一夜之间跨越山海,披星戴月地赶了千万里的路,是为了来这里见这位姑娘?
《易·系辞上》:“是故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故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尚书·顾命》:“伏羲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以画八卦,谓之河图。”
《礼含文嘉》:“伏羲德合天下,天应以鸟兽文章,地应以河图洛书,乃则之以作《易》。”
《汉书·五行志》:“刘歆以为伏羲氏继天而王,受河图,则而图之,八卦是也。”
《山海经·大荒南经》:“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
《山海经·海外东经》:“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山海经·大荒东经》:“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
《论衡·说日》:“日中有三足乌,月中有兔、蟾蜍。”
《淮南子·精神训》:“日中有踆乌。”(汉高诱注:“踆,犹蹲也。谓三足乌。”)
《玄中记》:“蓬莱之东,岱舆之山,上有扶桑之树,树高万丈。树颠有天鸡,为巢于上。每夜至子时则天鸡鸣,而日中阳鸟应之;阳鸟鸣则天下之鸡皆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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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