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百鬼夜行 第3章 第二章

赤司宅位于平安京东北方，随着家主的回归，这座沉寂了四年的府邸终于再度热闹了起来，或者说过于热闹了——

阴影处身形各异的妖怪聚集在一起正试图让地面与地板纤尘不染。

而阳光照耀的院子里，一众巴掌大小的纸片式神分成了两队，一堆嘿咻嘿咻地扛着被子和衣服欢快地奔向晾衣杆，另一队则一步一挪小心翼翼地把书本摊开在阳光下晾晒。

实渕玲央站在廊下，看着这混乱的一幕不由得头疼，“河童，看好方向，衣服都湿了！还有控制水流，别把地板泡坏了！还有你们！”

说着，气势汹汹地转身又指向院子里的小纸人们“你们！动作都麻利一点！”

被他指到的纸人僵了僵，慌忙点头加快脚步，一头撞向前面的纸人瞬间滚成了一团，哗啦啦原本整齐地方阵顿时被冲散了，被子掉到了地上。

动静闹得太大吓到了另一队的小纸人，一个接一个的捂耳朵的捂耳朵，躲避的躲避，乒乒乓乓，更多的东西掉到了地上乱成一锅粥。

实渕玲央不由得一阵心梗，他斜依在柱子上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叹息道：“我说你们啊……！”

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带着几分安抚和笑意：“好了好了，冷静下来，陪老婆子喝杯茶吧？”

来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看到她，实渕玲央立刻站直身体，恭敬地弯腰鞠躬唤道：“万代婆婆。”

这位被称为万代的慈祥老人在赤司家工作了很久，至少经历了赤司家三代家主，甚至可以说上一代家主赤司征臣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尽管她只是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却依然被整个赤司家族所敬重着。

“你的情绪太焦躁了，已经影响到大家了。”万代招手示意实渕玲央坐下，随后笑着指了指院子，“看，现在不是干得挺好的吗？怎么了，被什么困扰住了吗？”

握着茶杯，实渕的目光落在院子里忙碌的景象上，神情有些恍惚，“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赤司大人相处了。”

说实话，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何会成为式神了。漫长的岁月中，随着家主的更替，他签订过的契约一次次被覆盖，对过去的记忆早已残缺不全。唯一不变的，是他想要守护赤司家的心。

与其说他是听命于赤司家家主的式神，不如说他是赤司家的家臣。大部分时间里，他显露身形，在人前管理着家族中的琐事以及对外事务。

实渕玲央曾跟随在上代家主赤司征臣身边，接触到的赤司征十郎能力出众、温和谦逊，堪称完美的少主。

然而，四年前那件事后，赤司征十郎独自一人镇守赤司府邸，支撑住摇摇欲坠的家族，成为族长并与自己签订契约，随后又匆匆外出游历四年。时间的流逝加上身份的转变，对于如今有些陌生的赤司征十郎，实渕玲央内心茫然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苍老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万代婆婆笑着宽慰道：“征十郎是个温柔的孩子，这点永远不会变。放松下来，真诚相待就好。还有，这几年辛苦你了，玲央。”

说罢，不等回复她就站起身，“老婆子还得去准备午饭，就不打扰了。”

实渕玲央连忙问道：“需要帮忙吗？”

万代婆婆摆了摆手，笑道：“纳豆小僧和御手洗都是好帮手，放心吧。”

……

事实上真正想见的时候是没有空闲去想些有的没的。

离家时间太久，即使有实渕从旁协助整理，还是有太多事情需要赤司征十郎亲自处理了。

于是从进家门的那一刻起所有人加快脚步直奔书房。实渕玲央跟在一旁以极快的语速挑重点说着这几年的事情以及那些急待处理的、最近送来的函件和拜贴。

“还有，阴阳寮今日送来帖子，三日后绿间阴阳助将前来拜访……赤司大人？”

已经到了书房门口，赤司征十郎却抬手制止了众人进入的脚步。实渕顺着他的目光向屋内望去——

正午的阳光格外明媚，铺满了房间每个角落，连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都清晰可见。书架上的书整整齐齐，桌子上高高垒起待处理的信函，偶有樱花的花瓣飘进来散落在地上。一切看起来平静如常，毫无异样。

这间书房是赤司家家主专门用来处理公务的，设有层层结界，除非得到赤司家的认可，否则外人若想强行闯入，只会如同鬼打墙般被困在结界中。

再加上这里与赤司家的祠堂相连，妖怪们无法靠近这里，可以说是赤司家最安全的地方了。

“紫原。”

“在哦~”

高大的式神凭空显出身形，打着哈气在众人注视下进入房间，弯腰在桌边掏了掏，再起身的时候他手中多出了一只白色的……团子？

“那是什么？”

“不是吃的哦～”

紫原拎着团子抖了抖，团子哼唧了一声，伸展了开来，众人这才发现竟然是个四五岁大小的孩子，仅穿着白色的单衣，水蓝色的短发乱糟糟地炸着，脸蛋红扑扑的还带着睡出来的印子。

像是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他缓缓睁开眼睛困倦地眨了眨，迷迷糊糊看扫视一圈。看到了那么多人，他像是被吓到了似的，眼睛蓦地蒙上了一层水雾，害怕地向后缩了缩。

不过当他的目光对上赤司后，瞬间就放松了下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赤司～”

“要叫赤司大人！还有，你是谁，怎么会出现这里？”实渕玲央率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护在赤司征十郎身前。

“赤司……大人？”小小的孩子好像还不太明白这些词的意思，咬着手指歪着头像是在思考，随后，他伸手指了指自己，“黑子，黑子哲也。”

然后冲着赤司展开双手，手指用力张开，手背上甚至挤出了了小小的肉窝，“赤司……大人？”

尾音带上了一丝不确定，他不太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带上“大人”这两个字。

看没人理他，他不太高兴地蹬了蹬小腿，嘟了嘟嘴。一直被拎着让他有点不舒服，不由得费力地抬头向拎着他的人求助“抱～”

“我说紫原，你不要听他的！还没确定他有没有危险……”

“没关系哦。”紫原敦打断了实渕的话“他闻起来香香甜甜的，一定是好孩子啦。”一边说着一边把黑子抱进了怀里，两个人看起来亲亲密密的。”

“喂！啊真是的，赤司大人……”实渕无奈地看向从刚才就捂着左眼、一直沉默不语的赤司征十郎，没办法，这里只有赤司的话才能让那个任性又孩子气的式神听得进去。

赤司征十郎抬眼看向紫原怀中的幼崽，“黑子，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子眨了眨水蓝色的眼睛，像是听不太懂的样子。

赤司无奈地笑了笑，换了个说法：“那么，你想要做什么呢？”

“想要呆在赤司身边！”声音软软糯糯偏偏又带着点孩子独有的执着。说罢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怯生生看了眼实渕，扣了扣手指，小小声补充道：“大……人？”

“那就留下吧。”

“赤司大人！”

“哎呀，都聚在门口干什么呢？”慈祥却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实渕玲央的话。

“万代婆婆您怎么来了？”实渕玲央连忙上前搀扶。

“还不是怪你们在这里争吵，妖怪们进不来，小纸人们又害怕地不敢靠近，只能老婆子我过来一趟了，饭做好了，没人吃老婆子要生气了。”

万代婆婆笑意满满故作生气，她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紫原怀里的黑子身上：“阿拉，哪来的孩子啊，真可爱，跟老身有缘啊。”

“万代婆婆，这孩子来路不明……”

“没关系的玲央。”万代摆了摆手，抬头看向院子里的樱树，“看，这棵樱树格外喜欢他呢。”

众人这才注意到，飘进来的樱花对黑子仿佛情有独钟似的，散落在黑子头发上和肩头，连紫原身上也沾染了不少。

万代满脸慈爱地向黑子招了招手：“婆婆煮了香草味的牛奶，要不要喝？”

黑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从紫原身上滑了下来，跑到万代身旁，扬起小脸“哲也想喝～”

“啊。”紫原突地张了张嘴，眼中满是期待。

万代了然，“当然，大孩子也有。”

说着又看向一旁的赤司“征十郎……”

赤司满脸无奈：“婆婆我就不用了……”他对甜食并不感兴趣。

“老身也煮了豆腐汤。”万代婆婆笑眯眯地看着他补充道。

“那就麻烦您了。”

万代婆婆，掌握赤司家族所有人的胃的人，恐怖如斯！

目送三人离开后，实渕终于忍不住了：“赤司大人，为什么要留下那个孩子？不管怎么说，能出现在这里那孩子绝不简单！”

“放轻松，实渕”。赤司征十郎安抚道，“就像万代婆婆说的那样，樱树喜欢他，祠堂也没有反应，再加上结界并没有被触发说明他没有恶意，而且……”他抬手轻抚上自己的左眼，从看到那孩子的那一刻起，这只眼睛如同灼烧一般的疼痛着：“也许有一天，那孩子会救我一命也说不定。”

“您的左眼……”实渕玲央神色一凛沉声道，“我明白了！我会吩咐赤司家上下，善待那孩子的。”

赤司转过头，看着实渕紧绷的神情，忽然笑了：“实渕，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不必总是这么拘谨，对我来说，实渕是像家人一样的存在。不管过了多久，换了什么身份，我还是我。所以，一切就像以前一样就好。”

“是！赤……小征。”实渕玲央嘴角上扬，脸上终于带上了笑意，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