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华亭）执 第74章 第 74 章

74、

册封那日李希音是天没亮就起了，牛乳沐浴后还有温泉洗净，再敷羊脂膏，洗净了再敷香膏，羽毛扫了才是细粉。

折腾到天亮辰时大典才刚刚开始，鼓乐震天，李希音看过去到处是飘扬的锦旗，瞧着帝王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羞涩，白日里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

用过午饭又听司礼太监说晚上还有家宴，皇后三妃都在，这下子李希音犯了难，她才刚刚从宴安宫挪到幽兰殿，说是会有嬷嬷叫她宫廷礼仪，但是前些日子一直在养伤，天子垂爱，免了她去拜见皇后，也免了她学习那些繁复的典仪。

今晚上就要见人，李希音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放下凤衔珠的头冠，却是又注意到了头上的伤疤，没了玉珠遮挡，她就要这幅样子去见皇后、妃子。

茶花看出来她的忧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花黄要给她贴妆，不想额头的疤凹凸不平，怎么都贴不好。

“算了。”李希音说话都没了中气，看着镜子里虽然年轻，额头却带着疤的脸，低声道，“拿笔画吧。”

羊毫小楷蘸着朱砂，垫在额头却是攒在一起的颜料渣，仍旧是不平整。

年轻的女人气得摔了笔。

“这是怎么了？”萧睿鉴还在边上瞧，瞧着小姑娘对镜梳妆，又瞧着小姑娘额心点花，见着小姑娘生气了更觉得有趣。

“陛下！”李希音站了起来，随即又气呼呼的说到，“我不想见人了！”

“哈哈哈哈哈，不去怎么行？”萧睿鉴走过去来拾起了细羊毫，一手蘸着朱砂一手抬起了李希音的下巴，甜丝丝的眼神落在女孩儿眼睛里，轻声说着，“皇后和娘娘们还都等着见你呢。”

李希音想说点什么，但是抬着她下巴的手，点在她额心的冰冷触感，都让她不敢轻易动弹，也不敢真的驳了陛下的意，只能两只眼睛瞧着帝王，帝王正专心致志在她的额头绘着红梅，一点一点，点上婉转，最后铜镜里是美人如画艳梅盛开。

梅花妆落成，李希音又开始选衣服，件件放身前比划着给萧睿鉴看，帝王瞧着眉开眼笑的小姑娘只觉得小孩子的欢喜真是简单，又觉得衣服都差不多，敷衍了几句，李希音也听出了意思，眼珠子一转说到道。

“我入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去见皇后娘娘，穿得随意了，怕叫人误会。”

“你穿什么都好看，别着急，慢慢选。”帝王心情格外好，甚至坐了下来笑嘻嘻陪着小女孩儿换衣服。

一番玩闹，李希音是踩着点才到的，虽说是家宴，但是三宫六院到齐，还有诸多女眷贵妇，场面也不小。

有萧睿鉴在，也没人敢提醒李希音时间来不及了，小姑娘走路上还大大咧咧挽着帝王的手臂，按照规矩都是有失体面的事，但是皇帝高兴，谁也不敢讨这个不痛快。

等到了宫宴，李希音瞧见最上头端坐的皇后娘娘，袆衣其冠，端庄优容，不觉松开了手，默默吸着气准备退到后头去，没想到被皇帝发现，回头看了她一眼，直接把女孩儿的手捞起来抓着，直接牵到了帝王主座上。

皇后侧目，三妃低语。

李希音却笑着靠在帝王的肩头上，两手轻轻抱着皇帝的手臂，像是歇息的蝴蝶收起了翅膀，静静栖在草木上。

后半程妃子们调笑，要玩传花令，李希音一脸迷茫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皇后笑了笑，“李妹妹不会也无妨，喝一杯酒就算过了。”

李希音当真端起了酒杯，但是从来没碰过酒水，一口下去就呛得直咳嗽，连眼泪都逼了出来。此时帝王一把将人搂进怀中，笑呵呵道，“音音不会，我替她喝吧。”

萧睿鉴从李希音手里接过酒杯，喝酒时正朝顾思卿挑了一下眉毛。

皇帝生气了。

李希音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却能清晰感受到帝王怒火，于是缩了缩身子躲进了皇帝的怀抱里，帝王似乎被她的举动取悦了，搭在女孩肩头的手还轻轻拍了两下以作抚慰。

游戏玩到这里是谁也没了兴趣，后半生声乐慢慢，萧睿鉴吃了几道菜就把人牵走了。

真正的开胃菜萧睿鉴还没吃到。

李希音在宴安宫住了许多天，但是刚开始在养伤，后头蹦蹦跳跳地翻看着帝王笔记和画作。

“勉强认得几个字，就是瞧着欢喜。”李希音这么解释，萧睿鉴倒也高兴，没事的时候真就搂着小姑娘给她讲书，讲字画，把人抱在怀里，手把手教人点梅作画，不规矩的手被推开了也不生气，哈哈一笑仍旧是招人过来。

萧睿鉴从来不缺女人，也不缺漂亮的女人，但是他许久都没有生出这般闲情，同小姑娘**，逗得女孩儿满脸通红又拒绝不得。

倒也不必上来就将人吃了，他倒是更喜欢抱着姑娘说书说画，然后看着女孩儿亮起来的眼睛。

李家的姑娘当然不是真的只认识几个字，但是李希音确实读书不多，更喜欢舞刀弄枪，甚至侍弄花草，对于学问上的事，懵懵懂懂。胜在聪慧，一点就通，萧睿鉴抱着人讲了几首诗，就看到女孩儿明亮似星光的眼睛。

尚且稚嫩的女孩儿还不会掩饰，脸上欢喜与憧憬的表情遮都遮不住，低着头也一路红到耳根。

皇帝走了，余下的娘娘却是跟着皇后吃了半天的冷菜。

陈曼歌陪着顾皇后走回了懿德宫，宽言道，“她年轻，又生得漂亮，刚入宫陛下自然会喜欢些……”

“这么多年，他是头一次坏了规矩。”顾思卿听了半天，只冷漠地回了一句。

陈曼歌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

顾思卿毕竟身在正位，往常虽然有新人入宫，但是如何处置甚至如何册封都是顾皇后说了算，皇帝不闻不问。即便是最受宠的陈妃和赵妃，也是早晚去拜见皇后，但逢饮宴，莫不是以皇后为尊。

这李希音入宫这么久，还没去懿德宫请过安。

这李希音第一回参宴，就坐在帝王身边。

晚上起风了，寒风落叶，似是大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