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出谋划策,可以不露脸,却不可能一言不发。东西刚刚送到那幕后之人手里,蒋靖就远远听见马车里传来那人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人扣一晚,廷试前再放,东西我回去交给中书令。为防万一,銮驾返京之前你还是带人到行宫宫门守着,只要拖过了廷试。”
第一句话,顾逢恩廷试前放出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递送证据的时机,再加上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能去参加廷试。第二句话,陆文昔此刻的确去了行宫,但正常人不可能拿的到宫女才能穿着的衣服,也不可能认李明成的夫人为义母,行宫宫门口守着的这句以防万一的确很有道理。而只要拖过了廷试,他在说陆英与御史台的联名上奏?还是说在廷试另有安排?
但是,这次廷试公主要去的,他不知道?对哦,好像他的确不知道。
护卫许昌平本身就是公主的机密之事,非绝对得她信任之心腹不可胜任。蒋靖当然听过生活中许昌平的状态,从未想过一个普通贡士利用对天子心态分析了解果断出击,因势利导之下凭一己之力直接让太子进了皇陵。谁都知道美其名曰侍奉皇陵而愍太子就是因为这个美其名曰而死的。所以,许昌平这个人作为敌人竟会是如此可怕吗?
太子在冠礼之前不能涉政,他身陷囹圄原本唯一能倚仗的人手只有顾逢恩。但在这次办案的过程中,他碰到了另一个一样查到印书局又值得他信任的人,陆文昔。他亲手调制的梅花香此刻就在陆文昔的府中,而太子此番有难陆文昔不仅孤身一人查案,还仅仅晚他一部找到了这个书局,甚至根据现场情况推测出除了这家还有另外的书局印刷邸报助他找到了关键证据。
是以,虽然蒋靖来得迟没能具体听到原委,但实际顾逢恩的计策本就是由他作为诱饵同陆文昔分兵后引开李柏舟或者控鹤的人,然后把一切交托给了陆文昔,让她设法进入行宫把证据交托给李明安,再由李明安交给皇帝。
陆文昔非常聪明,她之前被刘姐姐带在马车上去齐王妃那里的时候本来就打算穿着宫廷内人的服饰行事,她想此番行宫必定有人把守便想到了去刘宅借服饰一用。却没想到人刚上马没走几步就在路上听到了有人在喊她,回头一看正是带着幕离的刘云的姐姐。“主人大约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主人?”
“路上人多嘴杂,不若先进车里一叙。”
陆文昔随着刘姐姐进了街头拐角的马车,车上依旧如同上次那样遮得密不透风,似乎本就是个准备用来临时更衣的场所。此时,她也想到了为何刚才在路上刘姐姐只称主人而不称公主,怕被发现吗?
“我穿这一身出去,会给你家主人带来麻烦吗?”
陆文昔本来只是担心,没想到刘云的姐姐给了她一块写着登华的牙牌,“登华宫?”
“如果只给你牙牌和宫装这两样东西,你自己去宝福宫进门查验的时候你会怎么说?”
“我是登华宫的内人,奉齐王妃之命来行宫办差?
“很好,你是齐王妃的人同我家主人有什么关系?当然,这些只是明面上的说法。你放心,你若真的在行宫出了事,我家主人会全力保你。陆姑娘不会以为我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吧?不会认为马车上会有姑娘身量的衣服是运气吧?若姑娘这次没有成功,第三个把证据送给陛下的人会是我。”
“是因为我的身份更合适?”
“可能你没想过身份暴露的问题,但不是公主选你并不是因为万一出了事情可以更好的撇清干系。而是我家主人觉得至少在李刺史面前,你的身份更合适。”
闵珠解释,
“之前也向陆姑娘透露过我的身份,一则,若太子一有事情突然冒出来很多人全都是去帮他的,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二则,我家主人出门在外至今未归,我虽得了主人的命令却只能是擅自行动。陛下必定会问起向他传递证物的人是谁,除了你,他也必定会如实回答。”
陆文昔立刻就明白了刘云姐姐的意思,若她送证据,证据会绝对被李此事采信,那么如果陛下相问送证据的人就变成了顾逢恩。而若送证据的只是公主的一个手下,哪怕是她的掌事宫女。那么面见陛下的人大约有可能就不是李刺使,而是刘云的姐姐。
试想一下,公主不在京城,她的心腹却能知晓一切把证据交到了长州刺史手上?
再想一下,刘云的姐姐如果是以私人身份做的这件事,一个窥伺皇家的罪名下来,她还有命在吗?
“这也是你家主人的吩咐?”
“那是自然,”
闵珠对陆文昔说,
“不过陆姑娘不必担心,若非万不得已,我家主人也不会兵行险招。只是简单的拦截的话,公主府还是可以有自己的护卫的。”
“你家主人出京,却把护卫留在了京城?”
陆文昔疑惑得看着闵珠,
“她是从一开始就觉得京城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为什么是觉得?射柳这件事本就是一场政治博弈的一环啊!”
闵珠却更为疑惑,因为这本就是一件但凡是长着眼睛就能看到的事情。
“十万异族叩边这一次战争不可能在短时间结束,李刺史这个时候不在长州为武德侯提供后勤保障必定有比之更重要的事情。齐王一直没有就藩,他来京本身就代表了陛下对节制武德侯起了心思,而让谁去会比李柏舟手下最精锐的天长卫更适合的呢?还能一石二鸟,让李柏舟扼在京城周围的最强战力名正言顺的离开京城。”
“这也是你家主人同你说的?”
“没有,但是这个需要说吗?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天长卫今年忽然被临时抽调去参加射柳本来就说明问题。你问我的这个问题,就好像在问我齐王一直没有去就藩,是太子不想吗?”
陆文昔听完刘家姐姐的话,一张嘴巴微微张开又轻轻闭上。她差点忘了,这位刘姑娘的弟弟今年春闱排名二甲第一,仅差他哥哥两名。或许这些事情不是她从公主那里听说的,而是被刘云亲自分析过,她正好问到便下意识讲了出来。陆文昔却因为闵珠在她面前的表现下意识忽略了一点,对方只同她说她会接替她做第三个交证据的人,却从来没说她手上的证据从哪里来。
一份口供而已,只要暗中看到过口供的内容,然后用相同的笔迹写在纸上即可。闵珠虽然知道自己比不上公主,只能写得七八分像,但是无论李明安还是陛下都不可能提前认识那犯人的笔迹。所以,只要有东西其实就够用了,最多大不了事后再把证据偷出来把写以假乱真的版本再放回去。至于平安伯版本的邸报,在顾逢恩抵达之前到的人随手顺上一本作为证据备用,很正常吧?
很快,有了刘云姐姐的帮助,陆文昔很顺利把证据交到了李明安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