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参加。”
“有点晚了,路上不安全,我先带你回家。”
会参加廷试有点难度,对之前的萧定云来说更像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标,此刻却成为了她对他的承诺。
前路艰险,萧定权其实说的没错,她不怕外部来的刀子,就算千军万马在前,她虽未有一战之力,却有全身而退之能。但,若是父皇想要落刀子在她身上呢?天心难测,她只身出宫,有路途遥远,早有一试圣心的想法。身边的控鹤卫是保护她的,还是监视她的。甚至,来杀她的?仔细想来,若父皇怀疑她和武德侯是一伙的,那就肯定会存在这种可能,只是可能性小一点罢了。毕竟,因为是父皇膝下最受宠的孩子,她无论犯了什么事应该能先留个活口再论其他的吧。
用轻功把人带飞是有成就感的,若这个人是喜欢的人,萧定云就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的样子怕不是像一只展开了全部尾羽的花孔雀。不要问她为什么明明可以用走的,她却非要用武功把人揽起来然后快速送往他的住处。第一次是有外部威胁在,这一次,大约是觉得许昌平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孤身在外恐怕会有危险?
“到了。”
不知不觉许昌平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自家院中,而他的面前单手带他一路用轻功飞来的萧定云放下了他的人,左手拿起了手中的萧。萧是一开始就用左手藏在背后的,她口中所谓的赠礼既已放下,他刚才其实一直在担心她藏的左手上有伤。而后,在许昌平的眼里倒映着萧定云看到他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女扮男装的少女大约已经猜到了原因,明明刚才还眼中含泪此刻却意外笑得开心了。似乎是被她的笑感染,他也笑了,一时之间许昌平大约体会到了什么叫岁月静好。
萧自然是为了吹奏的,她什么都没有再多说,只是拿起萧特地为他吹了一曲,曲音从未听闻不似此间。曲毕,人散。离别的少女只笑着看了他最后一眼,或许,是为了让他看到她的最后一眼,飞走的时候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对他留。
许昌平抬眼望着她飞升而起,再一次回到他们刚才见面的时候她将要离开的那个屋顶。本以为还能看几个兔起鹘落她才会消失不见的,却不曾想之前是她留手了,这一次她赶得急,他借着月光在黑夜中无论多努力追寻却再找不到任何她的痕迹。
他依旧找了很久,直到确定她必定已经走远才终于放弃,又想着她之前所说的赠礼便加快脚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书案上整齐摆放着三样东西,白麻纸写的考题,整齐叠好的襕衫,还有她用他的墨和纸写的两句诗: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烧了考题,许昌平的目光从诗句转向了那件襕衫。
“赠衣?”
一个女子给一个男子赠了一件衣服,她是什么意思呢?
“应该不可能是亲手做的吧?”
许昌平很难想象一双拿刀的手,一双用笔的手能真的拿起针线一针一线的缝出一件衣服来。可襕衫就在他的面前,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若不是亲手缝制的衣服想来以她心性如何拿得出手,又如何可能放在这里让他看到?
“长州,长洲!”
拿起襕衫,许昌平欣喜渐消,眼中满满都是对刘云前路的担忧。她此行去长州这件事是他依照之前李柏舟问策的时候得到的消息猜到的,她没有否认,这一次他却宁愿他所猜的是错的。她刚才说“会参加”时候的眼神没有漏过他的眼睛,许昌平不知道刘云几乎连廷试都准备放弃了,这一次公主让她做的任务会是什么,会不会本身就很危险?更不知道,如果在去长州的路上或者在长州的时候她若孤身一人遇到战事如何脱身。
他忽然有些明白两人明明立场敌对,明明她应该知道自己没有当场答应皇太子的招揽正在为李柏舟出谋划策,为什么他会在此时收到这件衣服了。
是怕……若此行身死就没机会了吗?
脑海中,是她对他说的那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明明是在夜晚月色并不明亮,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却像是有光,整个人是那般熠熠生辉。那般模样,让他连希望她不去的话直到最后都没能从他口中说出来。已经不需要问她能不能不去,也不需要说可不可以告诉我让我来给你想想办法。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了,无论她这一次要去做的是什么,那是她心之所向,道之所至。
所以,此行不是为了萧氏王朝,而是为了天下百姓吗?
屋顶,
会武功的人观察屋子的情况很简单,只要你有本身躲在他家的屋顶,然后偷偷揭开一片瓦就好。
不是她不相信许昌平,但此刻两人各为其主,做事总要留个心眼。萧定云在确定许昌平真的把代表罪证的春闱考题毁尸灭迹的时候,本来是准备走的,因为要出远门实在舍不得,便不免多留了一刻。
一个女子送一个男子衣服是什么意思,她并非不懂,但她的确要去的地方是战场,这一次一起的还是父皇的控鹤。按理说,长州的位置应该是在战场后方,送战马运气好的话也未必能碰上战事。萧定云的武功不需要怕战场,她怕的是父皇对她这个养女的猜忌。但如果只当一个普通的公主,她就不能有钱,而如果没有钱她如何能避免舅舅被人杀死的事情发生?
母后虽然曾经有过给她立户籍,让她长大了出宫回归自己该有的人生的念想。但后来她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变了,所以舅舅一直以为她是真外甥女,对她也算是不错。所以,就算不是因为剧情,她的这个舅舅如果可能也一定是要救一救的。
只是她知道清明射柳开始在她即将离开的地方有一大段的剧情会发生,而根据李柏舟在剧中对许昌平的看重,他甚至可能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明明面前这个人此刻是个幕后大BOSS属性的角色,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想到了给他做衣服。
或许当时在闵珠面前给心上人做一件襕衫虽然是借口,但是在学做衣服的时候她忘了有一个词叫做假戏真做。衣服本就是现成的,写下诗句的时候这件成品中最好的鬼使神差的就被她一时冲动放在了诗句旁边。
东西放下的时候萧定云就后悔了,如此孟浪的举动,她不知道当许昌平看见这件衣服,发现她如此胆大妄为的行为的时候心里会是个什么想法?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女扮男装也好,科举春闱也罢,她做的哪件事他不知道?哪件事不胆大妄为?
萧定云的心是忐忑的,许昌平再聪明也是个古代人,她甚至在想若他对她是厌恶的话,那就干脆点,正好烧信的火盆还在,把她所送的一切都一把火烧个干净吧,多少也是一个态度。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让她彻底死心。
但下一刻,屋内的场景让她下意识闭上眼。当刻意放宽了时间,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她看见他就这么把衣服直接试穿在身上。
萧定云嘴角微扬,从许昌平背后头顶的角度看不见他的神色,却能看见许昌平仔细查看两只袖口长度担心她的作品完成度的动作。真的很少见这么寻常的许昌平,还有,不愧是她的手艺,很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