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被打的。
韦柏抽着鼻子,指腹轻轻按在发烫的脸颊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方才挨揍的地方肿起半指高的红痕,像是有人拿着小锤子在皮肉下敲敲打打。他身旁的阿尔也耷拉着脑袋,两人像霜打的茄子般蔫头耷脑,灰溜溜地并排坐在木桩上,眼巴巴等着乔巴医生来处理脸上的淤青。
虽说不过是些皮外伤,但在众人的围观下,被路飞攥着暴揍,被娜美用拳头"爱的教育",这份火辣辣的尴尬劲儿,可比伤口的刺痛还要难熬十倍。
反观路飞和娜美,心情愉悦的活动着刚刚教训过二人的手臂,神清气爽地接过山治递来的鱼汤。
热气升腾间,路飞仰起头"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口,鲜美的汤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也顾不上擦,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娜美则优雅地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汤,眼角眉梢都挂着得胜的笑意,伸手接过山治递来的热毛巾时,还不忘抛个甜美的飞吻。
拉琪和布拉哈姆等山迪亚人默契地承担起狩猎工作。他们手持长叉,熟练地从湖中捞出空鲨和空鱼。
新鲜的食材带着水珠被送到山治面前,铁锅刚架上篝火,就响起诱人的滋滋油煎声。金黄的油花四溅,混合着香料的香气随风飘散,引得众人纷纷抽动鼻子,在篝火旁,眼巴巴等着开饭。
酒足饭饱后,草帽海贼团与山迪亚战士们的欢声笑语逐渐平息,众人拍着圆滚滚的肚皮,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起。
乌索普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郑重其事地架起用木板临时改制的作战小黑板,木杆敲击黑板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娜美率先站起身来,她掏出方才加急绘制的地图展示给众人,语气笃定的解释道。
首先,所谓的空岛圣地阿帕亚多,其实就是加雅岛的一部分。在四百年前诺兰度离开后,加雅岛的这部分区域因为冲天海流的力量,被带到了天空。
娜美举起描绘着加雅岛和阿帕亚多的草图分析可见,阿帕亚多岛边缘的轮廓,与加雅岛西部完全吻合,尤其是,拼合在一起的地图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骷髅头形状,正好贴合了诺兰度笔记中提及的“黄金在骷髅之眼”。
同时,罗宾也补充道,她调查了阿帕亚多的部分地区,结果显示,应当是空岛特殊的环境使得动植物快速生长,淹没了以往文明的痕迹。但向南鸟这个物种,在加雅岛和阿帕亚多都有分布,这绝非巧合。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韦柏的脸色在火光中阴晴不定,山迪亚战士们握紧了腰间的武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良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云隐村的山迪亚人,他们的命运轨迹在四百年前发生了巨大转折。那时,因为突如其来道冲天海流,遭受重大损伤的山迪亚人面对空岛人的袭击,被迫离开了阿帕亚多。
自此以后,一代又一代的山迪亚人前赴后继地发起进攻,怀着大战士卡尔葛拉未能再敲响黄金钟的遗憾,渴望夺回故乡,重返那片承载着誓言与约定的土地。
路飞像被点燃的烟花般,激动地高高跳起来,大声喊道:“黄金乡,真的存在啊!”
一旁的罗宾保持着她一贯的沉稳与睿智,若有所思地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而娜美,那双贪婪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仿佛已然看到了成堆的黄金在向她热情地招手。
面对路飞兴奋的反应,杜琪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温和地说道:“我们称那里为香多拉,‘黄金乡’大概是你们青海人的叫法吧。”
“你们也是青海人的后裔吧。”路飞歪着头,眼睛满是疑惑,“那香多拉里,真的有黄金吗?”
“剩下的,由老朽来说明吧。”
原本陷入昏睡的甘·福尔艰难支起上身,这位天空骑士银白的胡须随着沉重的呼吸轻轻颤,乔巴担忧地握紧他的手臂,却能清晰感受到老人掌心传来的颤抖,如同深秋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
韦柏闻言,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脖颈处的青筋因激动而微微暴起。然而当他的目光撞上甘·福尔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察觉背后了他悔恨,这位易怒青年僵在原地没有再开口。
韦柏沉默着向后退去,让出中央的位置,方才躁动的空气也随之骤然安静,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回荡。
“老朽在六年前,还是空岛的神。”甘·福尔枯瘦的手掌深深插入脚下松软的土壤,仍由细沙从指缝中流失,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头顶,投向遥远的天际,“在圣地,黄金确实存在。”
“汝等刚才的谈话,吾都听见了……这岛的本名叫加雅吧,它现在为何被称为圣地,你们知道吗?”苍老的声音里带着甘·福尔的喟叹。
对于出生青海的人们而言,坚实的大地是与生俱来的栖息之所,是每日踏在脚下再寻常不过的存在。然而在云海之上的天空领域,“大地”却是个近乎传说的概念,是“不存在”之物。
空岛人对大地有着近乎狂热的崇尚,他们视来自青海的一切为稀世珍宝。无论是一粒普通的泥土,还是一株寻常的植物,在他们眼中都蕴含着无尽的神秘与价值。因为在天空之中,这些来自大地的事物是如此稀缺,它们承载着空岛人对大地的向往与憧憬。
而真正的大地,那片亘古不变、坚实厚重的陆地,对世代栖居云端的空岛人来说,无异于神明垂落的奇迹。
直到某一天,云海之上的神之国度获得了一块永恒的陆地——阿帕亚多。
这份狂热的执念如同一颗火种,点燃了贪婪的**,他们挥舞着代表“神”的长矛,将原生于阿帕亚多的山迪亚人驱逐出祖祖辈辈守护的家园。
甘·福尔知晓这一切背后的故事与伤痛,长达四百年的战争,早已让这片天空之地伤痕累累,无数生命消逝,仇恨的种子在人们心中生根发芽。
他意识到,是时候让这一切停止了。
“六年前我尝试伸出橄榄枝,但是艾尼路夺取走了一切……”他颤巍巍地走向年轻的战士韦柏,浑浊的瞳孔里交织着愧疚与希冀,“或许这次,就是命运给予吾救赎的契机。”
曾翱翔天际的骑士缓缓弯下脊梁,如同被折断羽翼的苍鹰,银白的发丝垂落遮蔽了羞愧交加的面容。
回应他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韦柏猛然抽出腰间的岛,刀枪尖直指老人咽喉,跳跃的篝火照亮他通红的眼眶。
“救赎?!”韦柏背上的火药筒随着剧烈的呼吸叮当作响,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眼前的骑士吞噬,“你以为轻飘飘的一句忏悔,就能抹去我们熬过的血泪?!”
再多的解释和忏悔,在这沉重的历史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请原谅……”
甘·福尔颤抖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依然固执地怀揣着一丝希望,让他能够亲手终结这场延续百年的悲剧。
然而,韦柏却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道歉。
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的双眼布满血丝,青筋在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猛地扛起沉重的火炮,大步流星地冲进了幽暗的森林。
螳螂和布拉哈姆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目光投向维持着道歉姿势的甘·福尔。
他们的嘴唇微微颤动,却始终没有吐出一个字。在这片浸透祖先血泪的土地上,他们不过是渺小注脚,又哪有资格替逝去的亡魂说出"原谅"二字?
短暂的沉默后,螳螂打破了僵局。
“我们去找他。”随后,他又向拉琪投去信任的目光,微微点头示意,“你留守营地,让其他人养精蓄锐。这场百年的恩怨不会轻易了结,明天,等待我们的必将是一场更加惨烈的硬仗。”
拉琪迟疑的点点头,目光忐忑的看向角落里还在检查的乔巴医生和阿尔,乔巴毛茸茸的爪子捏着听诊器贴在阿尔胸口,银亮的医疗器械在暖黄的篝火下泛着冷光。
“神使大人?”
阿尔摇了摇头,顺从地伸出了手臂,任由暗红的血液顺着透明软管缓缓流入检测瓶。一旁的乔巴推了推圆框眼镜,笔尖在夹板纸上划出干脆的勾,算是完成了这一项检查。
“韦柏虽然脾气火爆,可他心里有数,不会贸然行事。”她顿了顿,目光投向湖边隐约可见的人影,阿尔瞥了一眼仍在渗血的部位,然后用棉签熟练按住,“你再去准备套露营装备吧,看这情形,他今晚八成不会留在这儿。”
正如欧姆曾经警示的那样,每当夜幕降临,这座天空之岛便褪去白日的祥和,显露出它暗藏的狰狞与危险
……才怪。
那些企图趁夜袭击的恶狼,不仅没能掀起任何波澜,反而在一顿“友好交流”后,灰溜溜夹着尾巴地加入了宴会,或是乖巧地趴在篝火旁,或是和索隆一起哥俩好喝酒。
这场意料之外的反转,让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紧张的山迪亚人也终于放下了戒备,欢笑声与碰杯声交织。
而作为山迪亚人的主力,韦柏此刻正蹲坐在湖边,眺望着湖中的活祭台,理智最终还是压制住怒火,他没有选择冲动离开,而是寻了棵靠近梅利号的参天古木,就着冰冷的树皮依靠休息。
螳螂和布拉哈姆匆匆返回时,脸上仍带着歉意的微笑,在山治不满的嘟囔声中接过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餐盒,睡袋蓬松的绒毛还沾着灶台的烟火气。
“喏,可别饿着肚子过夜。”
螳螂和布拉哈姆连声道谢,小心翼翼地将物品收好。随后,他们再次踏入漆黑的丛林,隐约能听见一些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但不可祥知内容。
山治并不在意,他看似随意地转了转身体,视线却牢牢钉在乔巴身上,那只蓝鼻子驯鹿正蹲在医疗箱旁,圆溜溜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方才险些说漏嘴的惊慌。
作为"共犯三人组"的核心成员,山治此刻的心跳几乎快得要冲破胸腔。
半小时前乔巴那句"实验终于成功了"的感叹,像根刺般扎进娜美的耳朵,若不是突如其来的狼群嚎叫撕裂空气,此刻他们恐怕已经在娜美的"温柔质问"下原形毕露。
此时的乔巴又一次突然僵在原地。
淡蓝色的实验报告从他怀里滑落,纸页上的墨迹未干,醒目的数据比往常浅了三个色号。驯鹿医生惊讶地张开嘴巴,还未发出完整音节,就被突然欺身而来的山治用修长的手掌死死捂住。
“嘘——”
山治俯下身,声音低沉而急切,温热的气息拂过乔巴头顶的绒毛,他的余光警惕地扫向娜美的方向,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阿尔被揍得东倒西歪的模样,然后打了个寒颤。
“结果怎么样?”山治蹲下身,刻意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乔巴毛茸茸的蓝鼻子动了动,高举起泛黄的检测报告:“比之前的数据好了很多!毒素指标下降了!足足少了七个点!”
就在这充满希望的对话瞬间,一道温柔而清亮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你们在聊什么?我好像听见毒素?”
罗宾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乔巴"哇呀"一声蹦起半米高,检测报告打着旋儿飞向空中;山治猛地起身,燃烧的香烟从指间滑落,在皮质靴面上烫出焦黑的印记。
两人像被惊飞的鸟儿般,慌慌张张地拽住罗宾的衣袖,连拉带扯地把她往茂密的树林深处拖去。在经过好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罗宾终于笑着举起双手表示投降,郑重地许下会保守秘密的承诺。
“结果这样子,知道的人不就又多了。”阿尔无奈的叹息,看着这位考古学家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近时,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闪烁的狡黠光芒,“你这个表情,又想干什么?”
“某人悄无声息地溜走,把一摊子解释的麻烦事全推给我处理。”说着,罗宾两手一摊,“既然如此,我讨要一点小小的报酬,不过分吧?”
眼前的阿尔仰起头,苍白的脸颊还沾着林间的草屑,几缕碎发垂落在眼睫旁,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罗宾记得今早出发时,头发还堪堪齐肩,此刻却如瀑布般垂落,几乎要触及腰间。
但是阿尔也只是,随意取了根发带束起长发。
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悬在半空,想要抚平那几缕倔强翘起的碎发,又在触及发丝前堪堪顿住。最终,罗宾只是用指尖轻轻拂去阿尔发间的尘埃。
阿尔眨了眨眼睛,睫毛扫过罗宾微凉的指尖:“你要什么报酬?”
“至少让你的头发看起来像点样子吧,大小姐。”罗宾指尖灵巧地绕开草屑,将阿尔垂落的长发收拢,带着惯常的调侃,却在触及对方发间若有似无的草药气息时,不自觉放缓了语调,“看看那边,娜美正盯着呢。”
很难想象阿尔就这样顶着鸡窝头跑了一天,不过,这位是位高权重的法师,罗宾记得她好像和娜美说过,因常年有人帮忙打理,结果就是对编发一窍不通。在船上,因为娜美很喜欢阿尔的发质,说摸起来很治愈,理所当然,这个差事也变成娜美专属的了。
“至于报酬嘛,就告诉我……”
虽然阿尔后期是会束发了但是变成没有机会自己束发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天空的黄金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