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碎金般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在潺潺溪水中跳跃闪烁。
阿尔抬手揉了揉被阳光刺得微眯的眼睛,踩着长靴踏入溪间,清凉的溪水漫过靴面又悄然退去,皮革表面竟未沾染分毫水渍,宛如被无形的结界守护着。
她立在溪边,忽然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仰头望向头顶那棵遮天蔽日的长老树。斑驳树影间,元灵们细碎的低语如同琴弦轻颤,在她脑海中悠悠回荡,鼻尖萦绕着松针与泥土混合的清香。
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早已不是沙漠地区常用的白色宽袍,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白底缀红的法袍。即便早已离开了格里达尼亚,森林大元灵依然以这样固执的方式,给予着她无声的眷顾。
阿尔提起法袍下摆,赤足踩过湿润的苔藓,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避开盘根错节的粗壮树根,靠近了长老树。
她将脸颊贴在布满纹路的树干上,闭上眼,指尖轻柔地抚过树皮的沟壑。刹那间,无数萤火般的金色光芒从树干中飘散而出,在空中盘旋汇聚,最后化作流光没入她的眼底,缓缓流入她的身体。
嘉恩·艾·神纳踏着散落的阳光缓缓走进,身后跟着另外两位幻术皇。
阿·卢恩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奇异的红晕,眼神涣散却又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他颤抖着嘴唇说道:“大元灵,很高兴。”他捂住胸口,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激烈翻涌,“受伤,伤心。”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不属于他的情绪。阿·卢恩垂眸,手指紧紧攥住胸口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机械地复述着大元灵传达的心意,元灵们炽热的情感冲破束缚,借他之口倾诉。
嘉恩·艾唇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眼眸中流转着难以捉摸的神色,她微微歪头,发间的银饰轻轻晃动:“从很早开始,大元灵就格外偏爱阿尔·艾老师。”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虽然如今格里达尼亚的居民们都惊叹于三位幻术皇的天赋,但作为曾与阿尔·艾有过特殊羁绊,差一点成为其养女的嘉恩·艾,对大元灵们的偏心再清楚不过。
最后一位幻术皇拉雅·奥挺直脊背,面容严肃,而后她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声音沉稳有力:“好久不见,阿尔·艾·阿夏阁下。”
阿尔仰起头,细碎的发梢在林间漏下的光斑里轻轻颤动,肩头漫不经心地一耸:“因为我是森林孕育的子民。”
她踏出长老树斑驳的阴影,温和的阳光倾泻而下,将她的轮廓镀上金边。澄澈的溪面泛起粼粼波光,细碎的光影在她身后跃动,仿佛一幅流动的画卷。
阿尔轻叹一声:“真是的,怎么连老师都来了。”尾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实在难掩眼底的惊讶。
艾·斯密紧握着牧杖,杖头的符文在暮色中泛着微光,这位素来沉稳的导师此刻眉头紧锁,眼眸中满是忧虑:“一位角尊下落不明,这是重大事故。到底发生了什么?”
胸前的灵魂水晶突然泛起涟漪,暖金色的光芒顺着水晶表面的纹路流淌,与天边的晚霞交相辉映,仿佛将整片天空的光辉都凝聚其中。
阿尔迟疑片刻,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水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另一位大元灵......在呼唤我。”
话音落下,林间的风突然停滞,连虫鸣都变得微弱。阿尔垂眸思索片刻,又抬起头问道:“距离我在这边失踪,过去了多久?”
拉雅·奥上前一步,清晰而冷静说出来答案,而这个答案答案让阿尔猛地皱起眉头,精致的眉峰几乎拧成一个结。
她与艾·斯密对视一眼,后者微微颔首,阿尔开口,将掌握的所有情报低声告知。艾·斯密听完,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如铁。
他握紧牧杖,杖身符文的光芒愈发强烈:“我会立刻联系拂晓的成员,全力开拓界门。至于那一边的大元灵召唤......”
他直直看向阿尔:“身为角尊,你知道该怎么做。”
林间的空气突然凝滞,连穿梭叶隙的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压抑的寂静如同铅云般沉甸甸地压下来。
阿尔喉间滚动了一下,嘴角扯出个勉强的弧度,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下意识的攥紧衣角,昔日折角断裂的隐痛翻涌。幸好大元灵塑造的「幻身」完美复刻的只是原初世界的残影记忆,才没让她露出马脚。
胸口的灵魂水晶开始发烫,灼人的温度透过衣衫烙在皮肤上,远处长老树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盘根错节的枝干剧烈扭曲,树冠上寄宿的大元灵发出的颤抖,震得林间飞鸟惊惶四散。
艾·阿卢突然踉跄着单膝跪地,指节深深掐进泥土里,苍白的脸上浮起诡异的青灰。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其他角尊更是难以抵御突然爆发的森林之怒,栽倒在地。
“嘉恩·艾,快!”
艾·斯密瞳孔骤缩,猛地转身抓住嘉恩·艾的手腕。随着他的动作,包裹在玄色锦缎中的牧杖滑落出来,杖身缠绕的银纹正渗出微光。
阿尔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飘散的光点在她身边盘旋,仿佛随时都会消散。艾·斯密拼尽全力将牧杖掷出:“接住!阿尔!”
刹那间,整座森林被刺目的光芒吞噬,狂暴的能量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震得地面龟裂,漫天虹光中夹杂着细碎的符文。
当艾·斯密艰难地睁开眼时,风沙已经平息,长老树重新恢复了静谧。
阳光透过完好无损的枝叶洒落,唯有满地狼藉的断枝和尚未消散的微光,证明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异变。
他久久凝视着阿尔消失的地方,白发在风中轻轻颤动。最后轻叹一声,能让大元灵如此震怒,另一个世界恐怕处于相当危险的时候了。
“活了!活了!”
路飞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在房间里骤然响起,他满脸泪痕,鼻涕泡随着剧烈的喘息一鼓一瘪,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活像只失控的长臂猿 。
几乎同一时刻,贝尔也长舒了一口气,声音里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谢天谢地……”
他的身子晃了晃,原本紧绷的双腿一软,靠着墙壁缓缓滑落,瘫坐在地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阿尔眼皮微微颤动,沉重得好似压着千斤重担,费了好大劲才缓缓睁开,露出黯淡无光的湛蓝眼眸。
而映入眼帘的便是这般混乱又荒诞的场景,她的大脑还昏昏沉沉,太阳穴突突跳着,钝痛让她连思考都变得迟缓。
短短两个礼拜,三次醒来,每次都有人给自己唤魂 ,这是什么离谱的倒霉剧本?
阿尔心里苦笑着,忍不住在心底咆哮:我好歹是个角尊,不至于这么惨吧?
但是眼前这荒诞的遭遇让阿尔已经失去了吐槽的力气,只想闭上眼再睡过去。
贝尔和路飞显然被她突然的睁眼吓了一跳,路飞甚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形后,又兴奋地蹦到床边,脑袋几乎贴到阿尔脸上,咧着嘴傻笑。
被临时“请”到墙角的罗宾终于松了口气,以她的身手,制服贝尔和路飞本不是难事,可真要按住这个精力过剩的草帽船长别再制造噪音,倒比应付沙·克洛克达尔还棘手。
“草帽船长很有活力。”罗宾仰头灌下一口冷掉的咖啡,黑眼圈重得肉眼可见。她盯着杯底的残渣轻笑一声,尾音像浸了水的棉花般绵软无力,“从你呼吸停止开始,我都已经在构思墓地选址了。”
“辛苦你了。”阿尔半睁着无神的双眼,嘴唇微微颤抖,她勉力抬起手想要支撑着坐起,却又无力地滑落,只能躺在软绵绵的被褥中询问,“这是哪里。”
还不等罗宾开口,贝尔已经构思好了逻辑,说起了阿尔昏迷后的事件发展。
罗宾起初还有些犹豫,但最终,她还是微微颔首,同意带着贝尔、路飞和昏迷的阿尔一同前往阿尔巴那。
两拨人挤在狭小的车厢里,气氛格外紧张。贝尔始终保持着戒备,手不离剑柄,警惕的目光时不时扫向罗宾;而罗宾却显得从容淡定,只是静静地倚着车窗,翻看着书本,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身边睡得不省人事,但过于胆大包天的阿尔。
此时的阿尔巴那早已乱作一团。油菜口地区的大部分叛乱军听从首领寇沙的命令,暂时按兵不动。寇沙带着一小队人马,与伊卡莱姆快马加鞭赶往王宫,打算与加卡汇合,查明王国阴谋的真相。
然而,其他地区的部分叛乱军却认为寇沙太过谨慎、软弱,他们脱离了指挥,高举着旗帜,呐喊着口号,浩浩荡荡地杀向阿尔巴那,一心想要推翻寇布拉的统治。
一时间,寇沙带领的队伍、激进的叛乱军、暗中操控一切的巴洛克工作室成员,还有王**队,四方势力在城中狭路相逢。
路飞与贝尔虽然下了车,但是半途才发现,阿尔还在留在车上,害怕巴洛克工作室又搞小动作,贝尔带着路飞穷追不舍来到这处临时据点。
而阿尔,安详的睡着,就是差点没了呼吸的那种,面色苍白如纸,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吓得路飞不顾伤重,当场想要冲出去寻找医生,好在贝尔在据点的仓库里找到了一些药物。
七八只手从四面八方探来,轻柔却又急切地将阿尔扶起,她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筋骨,绵软无力地倚在蓬松的软垫上,苍白的脸颊几乎要陷进柔软的绒毛里。
手又利落地搭起一张小巧的木桌,稳稳放在阿尔身前,好让她能借力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热气腾腾的牛奶被轻轻推到她手边,阿尔勉力抬起眼皮,浅浅舔舐了一口,随即便泄了气般,再次无力地趴在桌上。
见阿尔并不大碍,路飞又扯着嗓子嚷嚷起来吃肉复仇,贝尔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路飞的肩膀,带着这个躁动不安的家伙寻找还能营业的餐馆去了。
而罗宾,终于有机会去触及她好奇许久的……
“请不要碰。”虚弱却不容置疑的声音骤然响起。罗宾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便传来钻心的剧痛,像被铁钳死死夹住。
剧痛瞬间顺着神经炸开,罗宾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连坐直都费劲的少女——她竟能在半昏迷状态下,以近乎要碾碎骨头的力道精准制住自己。
“我知道了。”罗宾疼得直冒冷汗,强忍着颤抖挤出几个字。阿尔这才缓缓松开手,整个人又瘫软下去,仿佛刚才那短暂的爆发抽走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罗宾揉着发红的手腕,没有再贸然行动,只是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这个文案,是太古时代的太阳神标志……”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思绪飘回了遥远的奥哈拉。自那场惨绝人寰的浩劫后,她踏遍无数岛屿,却再也没见过这个神秘的符号。唯有在全知之树浩如烟海的古籍里,她曾惊鸿一瞥,见过寥寥几笔的记载。
符号本身或许并无特殊意义,可蹊跷的是,在阿尔昏迷不醒的时间里,那枚刻着太阳纹路的水晶,始终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不可思议的神秘家伙。
她仅仅是草帽海贼团里连悬赏金都没有的不起眼的小角色吗?
答案是否定的。在这个强者林立的海贼世界,一个没有悬赏金的成员,反而比千万贝利的通缉令更令人不安。
阿尔没有解释的**。
她闭着眼沉默不语,罗宾也看出了她的不合作态度。虽然有很多想问的,但眼下时间紧急,罗宾还得赶去王国演最后一场戏。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渐渐消散,整座宅院重归死寂。
阿尔缓缓睁开眼睛,罗宾转身离去时眼底闪过的遗憾,和欲言又止的神情,她都看得分明。
“麻烦啊……”
她翻身侧躺,又窝回了柔软的被窝。
阿尔:每次醒了都有人以为我死了
长老树:我那么大个崽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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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长老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