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着“就这样吧,没什么好想的,不想了”,但是一到半夜十二点,我的原生家庭就又开始痛了。
我一想到我犯罪坐牢的爸,满心再婚的妈,弱智废物的哥哥,还有这个破碎的家,我就觉得我像是小美人鱼...尾巴幻化而成的下半身。我在刀尖上,我好痛。
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坐起了身。
毕竟今天可是圣诞!法定假日!费尔奇和他的猫也得放放假吧?
我披上深色斗篷,走出寝室,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大门。
违纪已成既定事实。
我松了口气。
所以接下来...要更加小心。
没想到吧,我是越危险越谨慎,很难阴沟里翻船的类型。
深夜的霍格沃茨,每处阴影滋生的角落都像是潜藏着无数秘密,寂静得几乎有些可怕。
忽然间,我隐约听见了些模糊的窃窃私语。
我头皮一麻。
幽灵?
啊,这个很常见啦。
可幽灵大多是在重复生前行为,或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基本不会主动吓人。皮皮鬼那家伙倒是会主动吓人,虽然他不是幽灵,但总之他搞的是那种很低级的jump scare,也不会渲染这种氛围。
越想越可疑,越可疑才越恐怖。
因为有可能是巡夜的老师。
我才刚出来没多久,立刻打道回府总归有些不甘心,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凑近声源,尝试仔细分辨——
“快看,这是我的父母!”
“可我只能看见我们两个啊。”
“再好好看看,你站到这来...”
好了,破案了,肯定不是巡夜的老师。毕竟聊父母这件事稚嫩,霍格沃茨的老师们如今都多大岁数了!
开玩笑的,我是说他们并不像会在私下里谈论自己父母的类型。况且,我感觉这两道声音有些耳熟。
我放下心来,脚步更靠近了些。
“好了,你看见他们了吧?”
“不,我...我看见我成了男学生会主席!我抱着魁地奇杯!我的天哪!我还成了魁地奇队长!”
微弱的月光照亮废弃教室内的人影。
别光喝,吃点菜。
我看清了里面的两个人,一个没什么好多说的,另一个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我想了想,走了出来,“再大点声音,费尔奇就要被你们喊过来了。”
“Bloody hell!”
韦斯莱低声尖叫,像是受到了惊吓,鼻子、眉眼通通皱了起来。
“小高尔?!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我就怎么在这。”我淡淡道,“再叫,费尔奇这个阴湿老鬼就是被你引进来的。”
“我是哈利叫过来的!你算哪门子的和我一样?”韦斯莱莫名无比骄傲道。
他想到早上哈利拆的几个礼物里,竟然有小高尔的一份,心下顿时一片了然,又是一个想要讨好哈利的家伙!可惜,他才是哈利的好朋友,而她只是讨人厌的马尔福的狗腿!哈利才不会跟这种人做朋友!
我看向波特,挑眉,意思是你不管管你的跟屁虫?
波特貌似有点犹豫。
我...非、常、惊、喜。
他竟然没有直接选择偏袒韦斯莱!看来我送的那份圣诞礼物还是很有成效的!
“罗恩。”波特最终还是按住韦斯莱,只不过他的理由是,“我想让她帮忙看看...”
“好吧。”韦斯莱吊着一口气,无奈妥协,让开位置,露出身后那面镜子,“喂,小高尔,你——”
“你能过来看一下这面镜子里有什么吗?”波特连忙打断韦斯莱,他可不想让他们两个在这时候起冲突。
尤其是...早上那份意料之外的礼物,他确实因为它而产生了些说不清的、其实算是高兴的情绪。
要知道,在今天以前,他从未收到过任何圣诞礼物。而她竟然送他了一副新眼镜!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同龄人送的圣诞礼物!他没有责怪罗恩没有送自己礼物的意思,陪伴和友情本身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况且韦斯莱夫人还送他了她亲手织的毛衣...他只是觉得这份礼物很用心,度数也刚刚好。
他对于对方的观感着实很复杂。一方面,他能切实感觉到对方释放的善意,他在德思礼家待了十一年,他有能力辨别他人的善恶,他知道她对自己的善意毫不作伪;另一方面,她又真真切切的是马尔福的朋友,他完全无法欺骗自己那个小团体里有什么好人,倒不如说除了她以外,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亲身接触过,可以盖章定论的坏家伙。
他真是搞不懂她了。
我站到他们示意的镜子前。
这是面落地镜,很高,顶部雕刻着一串读不通意义的字母。
我看向镜中,里面却不是我的倒影...不,它是“我”的倒影,是长大后的我的倒影。
“我”身姿挺拔,装束干练,精神焕发,预言家日报正一边采访“我”,一边产出报道——
新一任魔法部部长!
完美的头脑,完美的能力,完美的品格,完美的人际,完美的家庭!
揭晓完美小姐贝芙莉?高尔的成功秘籍!或许她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可爱~
我睁大了眼,呼吸略微加快。
波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我不想眨眼,光速回答:“我的未来。”
韦斯莱瞬间起劲,“梅林!那我的未来就是——”,我想起最开始听到的韦斯莱的妄想,果断改口,“不对,我看见了我白日做梦的痴心妄想。”
韦斯莱:“嘿!哈利可是看见了他的父母!他从来没见过...”
我猜他是想说,波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没办法妄想出他们每一处具体的模样,从而在镜中看见对方。
只是...这话是能说的吗?
果然,韦斯莱也意识到了这话的不妥之处,尾音渐歇,只嘟囔了句“总之不可能是妄想”,便偃旗息鼓。
波特情绪失落,却并未过多在意对方的失言。
我:“那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呢?”
说着,我再度抬头,打量起顶上那行意义不明的字母。
的确,不能简单说是妄想,我和韦斯莱都看见了“未来的自己功成名就”的场面,虽然可以勉强解释成:对于自己很了解,所以能够根据自己现在的样子,设想出自己未来的样子。但是波特看见父母,就完全无法解释。
Erised stra ehru oyt ube cafru oyt on wohsi.
“I S H O W...”
我进行了一番物理意义上的反过来,于是,灵光乍现,突然之间便能读通了。
“I show not your face but your heart's desire. ”
我所显示的不是你的镜像,而是你内心的渴望。
“它会让你看见你心中最渴望的人事物,不是基于你的想象,而是基于现实。”
这就很厉害了。
我看向波特,所以,他心中最渴望的,是他的父母。
我突然意识到,他的原生家庭其实比我的还要破碎,甚至已经碎没了。我由此产生了某种直觉,我是可以和他成为关系非常亲密的朋友的。
我按下心中所想,淡定移开目光,却倏地和韦斯莱对上了一瞬。
他愣愣眨眼,我果断扭头。
想见波特就不得不见韦斯莱,真是为难又晦气。
前者没什么好说的,后者更是没什么好说的!
我想起昨天在餐厅时听到的事,考虑了一番,还是选择开口试探:“真是面神奇的镜子,它的魔力来源于这块玻璃吗?还是背后的水银封层?如果真是这样,我猜它可能是尼克?勒梅的创造物。”
“尼克?勒梅?”
波特绿色的眼睛瞬间睁大,像是咬到骨头的小型犬,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韦斯莱赶紧拽了拽他的衣角,暗示他保持冷静,这件事最终的调查导向可是斯内普,所以绝对不能让我知道。
于是波特摇了摇头,强装镇定,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赫敏最近在找关于他的资料,她想要把魔法史作业写得比泰晤士河还要长...”
很烂的演技,但我可以无视。
另外韦斯莱这种小细节显得他还怪聪明的,当然,此刻默默闭嘴任由波特问我也包括其中。
“伟大的炼金术士,最出名的当属他的魔法石,可以用来炼制长生不老的药水。我看过不少书籍,关于他的资料大抵也就是这三言两语,一个人在魔法历史的长河里还是太微不足道了,所以很遗憾,格兰杰大概写不出泰晤士河那么长。”
“魔法石...”
波特和韦斯莱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
圣诞收假,学生返校,霍格沃茨重新热闹了起来。
我原以为,刚过完圣诞节,备受溺爱的天龙座小少爷从家里回来,至少会保留几天的好心情,能够消停一段时间再去触波特的霉头...结果他一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去挑衅波特的疤头了。
而且,他还净干些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事:他在宵禁之后偷溜出去,正好撞见波特格兰杰韦斯莱三人组大半夜不睡觉、去禁林找他们的巨人朋友玩,还意外发现这个混血巨人竟然打算私自养龙!于是,一个近乎天才的想法自天龙座小少爷光滑的大脑皮层上轻轻划过,他去找格、兰、芬、多、的、院、长麦格教授告状了!麦格教授说你说的对呀,宵禁之后偷溜出去是要受到惩罚的呀,那你们四个就打包去关禁闭吧!
...诗人握持。
在德拉科蛐蛐了不知道有多少遍,我内心暗呼救命大师别念了你快收了神通吧之际,他今晚终于要被送去禁林劳改了。
我被他白天叨叨得脑袋疼,直到晚上头还嗡嗡作响,睡不好觉,我只能裹了条毯子,去休息室里听黑湖白噪音,尝试给大脑降温。
湖底的光影极不规则,明明灭灭地浮动、游走,壁炉燃烧的响动与窗外水中气泡碎裂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很轻,极温和地附着在耳膜旁...这让我想起童年在紫罗兰花园里荡秋千时的场景,那时候阳光正好,风也温柔。
我开始放空思绪。
正当我昏昏欲睡时,一道人影动静极大地闯入了斯莱特林休息室。
我一下子惊醒,弹跳起身,摸到随时携带的魔杖,警惕地探头查看——
...德拉科?
我感到很诡异。德拉科几乎是进入公共休息室的瞬间,便瘫软在地。他本就瘦削苍白的脸上此刻更是血色尽褪,冷汗密布,金发凌乱,瞳孔震颤,面无表情...这样的他让我产生了些许恐怖谷效应,既熟悉又陌生,有种异样与不协调感。
“德拉科?”我把声音放到最轻,尝试叫他,但他毫无反应。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突然联想起德拉科那句口头禅,霍格沃茨要是真把他搞疯了,他们要怎么向他爸爸交代?他爸爸还是校董嘞!
话说他不是和格兰芬多那三位一起去禁林劳改了吗?还有老师看着,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安全危机啊,怎么突然之间变成这样了?
我走过去,动作轻缓地伸出手,以示我绝无恶意。
我试图叫醒他,可我的手刚要触碰到他肩膀的那一刻,突然被他用力打开。
“别碰我!”德拉科简直是在应激。
我吃痛,心中窝火,因此不退反进,干脆捧起他的脸颊,按住他颈侧的动脉,强行控制他血液上涌的强度,“德拉科,看清楚,我是贝芙莉。”
他瘫倒在地,为了与他交流,我只能也跪坐在地上。
他的心跳稍稍平缓了下来,我从他的脉搏里得知了这一点。他极深地吸进一口气,屏住,却迟迟不肯吐出。我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平躺下来,这次他没有抗拒我的动作,而是顺从地躺在了我的腿上。我把带出来的毯子给他盖上,手指插进他的发间,一下一下地捋顺着他浮了一层薄汗的金发。
...
德拉科终于吐出了这口闷气,与此同时,他的头脑也渐渐清明。
撞见禁林中难以名状的怪物带来的巨大恐慌散去后,他顿觉一种由内而外的疲惫席卷全身。他甚至懒得开口解释自己方才失态的、近乎滑稽的行径,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尽快度过这一夜。
倒霉中的万幸,他遇见的是贝芙莉,所以他想他根本就不用解释,贝芙莉足够聪明,不会追问。
头皮游走着温暖的、轻柔的、甚至略微酥麻的触感,德拉科眼珠轻轻上滑,发现原来是贝芙莉在抚摸自己的头发。
他的视线进一步上移,看清了上方贝芙莉的脸,她正微微俯身,长发自肩头滑落,几缕垂到了他的面前。
他注视了片刻,抬手勾住。
“德拉科?”他的动作带起了她的发问,“你好些了吗?”
他脑子里刚才想的是布雷斯那天,她的问话又把他叫回了今天。
这一秒,他的心跳声骤然大了一瞬,震得他耳膜有些不适。
他松开手,翻了个身,侧躺,脸颊枕在她的大腿上。
“嗯。”他说,“别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