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蛇院男生宿舍樓中,只剩間或傳來低聲交談與魔咒燈火微亮。
德拉科·馬爾福、布雷斯·札比尼與西奧多·諾特共用的三人寢室靠近湖側,牆外偶爾有水聲掠過,如潛伏的水怪輕聲竊語。
燈光昏黃,三張床鋪邊懸掛著各自的家徽與布幔,此時三人尚未就寢。
「……我不喜歡她的眼神。」德拉科坐在床邊,卸下長靴的動作略急,「太淡了,像從沒把我們放在眼裡似的。」
「不是你先說她撐不久?」布雷斯翻了個身,抱著枕頭,聲音帶笑,「現在你看,她不只沒垮,還幾乎沒回嘴。」
「那才詭異。」德拉科皺眉,「像是在等待什麼,感覺她不是來學習的,是來觀察我們的。」
「她確實不尋常。」布雷斯懶洋洋地說,「變形課那次,她的魔力波動不是普通學生能做出來的。」
「而且她一直在控制。」德拉科接話,聲音低了些,「她不是做不到,而是不願意全力施放。」
「你在怕她?」布雷斯語氣帶挑釁。
德拉科冷哼一聲,斜睨他:「我只是在判斷該怎麼應對,你以為馬爾福家會怕一個醫療世家的女孩?」
布雷斯沒再說話,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西奧多一直沒開口。
他坐在窗邊,單手撐著下頜,眼神望向窗外湖底漂浮的水草,像對這場對話毫無興趣。
半晌,德拉科轉頭看他。
「你怎麼看?」
西奧多沒有回頭。
「我看見她在壓著什麼,但我不知道是什麼。」
他聲音很低,卻極其清楚。
「這幾天她表現得太安靜了,安靜得像一枚尚未引爆的咒術裝置。」
「……你是在替她說話?」德拉科語氣微變。
西奧多終於回頭,望向他,目光如霜雪。
「我不替任何人說話,我只是不會在風向尚未改變之前押注。」
這句話讓房間再次沉靜。
德拉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終冷哼一聲,起身拉上床幔。
「到時候她若真是顆炸彈,希望你站得夠遠。」
布雷斯未再插話,只把頭埋進枕裡,悶悶笑了一聲。
西奧多沒再言語。他低頭看著手中那本未翻完的《黑湖下的魔力擾動與神經學反應》,翻到下一頁,指尖微頓。
窗外湖水晃動,微光流轉。
他心知,真正的風,已經開始改向。
鷹院塔樓的窗外夜風輕拍著玻璃,星光映入半敞的窗欞。
大衛·羅齊爾坐在床邊,魔杖懸在指尖轉著,不發一語。
對面床鋪上的泰瑞·布特將書本闔上,推開厚毯,翻身坐起。
「你這幾天一直在觀察她。」他開口,語氣不算挑釁,卻毫不掩飾。
大衛沒回頭,只淡淡道:「你也是。」
「但你看她的眼神……不像只是觀察。」泰瑞語氣低下來,帶著一點遲疑,「你認識她?」
大衛的指尖頓了一下。
「……算是吧,她是我表姐。」他低聲補了一句,「雖然不是太熟。」
「那為什麼要盯著她?」
大衛沉默了下,才說:「因為……伊凡說過,要我多留意她的狀況。」
泰瑞一怔,沒再多問。他知道,伊凡?羅齊爾交代的事——從來不只是閒言閒語。
他靠著床柱,盯著天花板的木樑,過了一會兒才道:
「她不簡單。」
「我知道。」
「但不簡單不代表安全。」泰瑞側過頭看他,「今天魔咒課那一下,你有感覺到嗎?」
大衛沉默片刻。
「有點像……她不小心失手了。」
「我不覺得是不小心。」泰瑞語氣平緩,「那不是普通魔力波動。那是一種……被壓著的東西,在試圖往外滲。」
大衛低聲問:「你怕她?」
「不是怕。」泰瑞慢慢搖頭,「是尊重風暴的邊緣。」
大衛這才回頭看他,語氣有些沉:
「我不知道她到底經歷過什麼。但我能看得出,她一直在忍著不失控。」
「那你要怎麼辦?靠近她?」
大衛沒回答。
他只是把魔杖擱回床頭,低聲道:「……我不想她真的一個人。」
泰瑞看著他的背影,沒再說什麼。
夜色沉下,星光灑在石地與窗欞上,兩位少年一個入夢,一個仍清醒,心中各自懷著不願言說的重量。
夜深,鷹院寢室只餘月光投下靜謐的斜影。
泰瑞·布特側身躺著,睜著眼看著天花板的橫樑。
他沒睡著,也沒有打算立刻睡。
從他踏進這座古堡的第一天起,就從未真正放鬆過。
巫師世界對他而言,是另一種語言的深層夢境。書本、咒語、魔杖……這些東西,他記得比任何人都快,卻永遠覺得自己像隔著一層霧在看這個未知的世界。
而她——那個叫西維亞·弗利的女孩——就像霧中最深的一點黑影。
她有種奇異的「舊」:不是來自時間,而像是來自某種被封印的記憶。
她太安靜、太冷,太像一座為了生存而築起的塔樓。
泰瑞想起她在魔咒課上揮杖那一瞬,空氣彷彿短暫斷裂。
那感覺讓他回想起幾年前午夜時分的一件事——
當時他躺在床上,屋頂上的燈吊忽然輕輕晃動,茶杯發出細響。母親說那是一次罕見的地震,從威爾斯遠遠傳來。
「別怕,英國不常地震的。」她這麼說。
他當時信了,卻也記得,那晚他第一次意識到——
世界底下,有些東西原來真的會動。
今天,她讓他想起了那一晚。
他不是怕她。
只是感覺到了什麼比「她」更龐大的東西,正藏在她的身體裡。
而她自己,似乎也不完全知道那是什麼。
泰瑞慢慢闔上眼,低聲在心中對自己說:
『——別靠太近。』
『——也別太遠。』
而另一張床上,大衛·羅齊爾正沉入夢境。
夢開始得出奇安靜。
他站在霍格華茲長廊上,四周空無一人,牆面像是無限延伸,燭火閃爍卻不照人影。
遠處傳來水聲——像是湖水倒流,又像是什麼東西正在從地下甦醒。
他下意識前行,走進那扇從未見過的門。
裡面是無窗的黑室,中央站著一個人影。
女孩。
她披著長袍,頭微微低著,手中拿著一根斷裂的魔杖。
那魔杖的裂痕中不斷溢出銀色的光霧,像是她無法收束的心跳。
光芒灼熱,閃耀,卻不屬於這個世界。
她抬起頭,看向他。
那不是西維亞,但又偏偏就是她。
只是她的眼睛全黑,語氣極冷:
「你不能靠近我。」
「你會……被燒傷。」
夢境在她伸出手的那一瞬崩解,像玻璃墜地。
大衛猛地睜眼,心跳如鼓,額間微微滲汗。
他喘了幾口氣,望著窗外那輪銀白月色,久久未動。
風穿過鷹院塔樓的窗欞,掠過石牆與年少的心事。
而他們尚未知曉,這場名為「西維亞」的風暴,只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