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無名之血 第141章 第一百廿八章——吼叫信

清晨的陽光透過高窗斜斜灑在長桌上，亮得幾乎刺眼。昨夜的開學宴似乎還留著餘溫，空氣裡還殘存著烤肉與香料混合的氣息。學生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笑，有的聲音尚帶著夜裡的亢奮，有的則低聲竊語，交換假期裡的秘密。桌面上堆滿麵包、果醬與奶酪，餐具碰撞的清脆聲不時響起，交織在大廳的喧囂裡。

頭頂傳來翅膀拍擊的聲響，一群貓頭鷹循著既定的路線俯衝而下，帶來新鮮墨香的報紙與厚薄不一的信封，或精準落在某人手邊，或隨意掉在半空伸出的臂膀裡，甚至驚得幾片羽毛飄落在餐盤上。

西維亞抬眼掃過滿堂的喧鬧，她手邊的麵包只吃了一半，咬痕孤零零地留在麵皮上。她並不習慣這樣過度嘈雜的清晨聲響，像被無形的浪潮一層層推擠著，無處可躲。索性將注意力轉向天花板下掠過的羽翼，跟隨那些穿梭的身影，好讓自己從喧囂裡暫時抽離。

忽然，一聲沉重的拍擊聲驟然響起，壓過了大廳裡的喧嘩。那是一隻毛色斑駁、飛姿搖晃的貓頭鷹，似乎費盡了全身力氣才跌跌撞撞地降落在格蘭芬多長桌上。牠的爪子緊緊攥著一封厚實的紅色信封，鮮豔的色澤在盤碟與麵包間格外刺眼。

四周的談笑聲瞬間一頓，隨即竄起一片竊竊私語。有人壓低聲音帶著幸災樂禍：「看，是吼叫信。」

幾個學生立刻伸長脖子，等著信封的主人被迫揭開那不可避免的羞辱。

只見榮恩·衛斯理的臉瞬間刷得蒼白，像是血色在剎那間被抽乾。身邊的雙胞胎兄長卻仍在幸災樂禍地推搡起鬨，笑聲響亮，刻意放大了尷尬，引得不少學生紛紛側目。

下一瞬，紅色信封猛地自行撕裂，一聲銳利的爆響震開空氣。緊接著，一道震耳欲聾的女聲轟然傾瀉而出，像雷霆自穹頂劈落，震得石壁都隱隱作響，連桌上的金屬器皿都嗡嗡顫鳴。

「——榮恩·衛斯理！」

那聲音在空氣中炸開，如同巨錘重擊石壁，震得窗戶玻璃都微微顫抖。緊接著，怒火夾帶著羞恥的斥責傾瀉而下：「你竟敢偷開飛車！我簡直羞愧得無地自容，你父親現在正面臨調查，你差點害我們全家蒙羞！要是你被開除——這就是你應得的報應！你要是再敢這樣胡鬧，我就立刻去學校把你領回家！」

西維亞怔怔地聽著。那分明是茉莉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然而此刻，那熟悉的溫柔已被烈火般的怒意吞噬。聲浪夾著不可抗拒的威壓，像利刃般將整座大廳壓得透不過氣。西維亞心口微微收緊，腦海裡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重疊衝撞，一時竟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茉莉。

最後，那聲音在怒吼到最高處時戛然而止，彷彿被利刃生生斬斷。紅色信封隨即自燃，火光一閃便化作細碎的灰燼，漫無目的地飄散在空氣中。

大廳裡一時間靜得出奇，連餐刀敲落在盤中的聲響都顯得突兀。只是片刻的壓抑後，竊笑、低語像決堤般洶湧而起，帶著幸災樂禍與看戲的快意。

榮恩低著頭，臉紅到耳根，整個人恨不得鑽進地板。西維亞卻依舊沒有回過神，只覺得那熟悉的聲音仍在耳邊縈繞不散——溫柔與怒火交錯糾纏，像兩股互相矛盾卻同樣真實的記憶，把她的心口壓得愈發緊繃。

笑聲與低語終於散去，只留下斷斷續續的餐具碰撞聲。盤中食物漸漸見底，學生們三三兩兩起身，背著書包往門口走去。大廳的喧鬧慢慢褪下，只餘餘韻在石壁間蕩漾。空氣裡仍殘留著燒焦的氣息，與麵包、香腸的氣味混雜在一起，讓這個清晨不知該被記作明快，還是沉重。

西維亞靜靜坐著，指尖無意識地攥緊餐巾，目光隨著羽毛與灰燼的飄落一陣恍惚。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影子投了下來，隔絕了自窗櫺傾瀉而下的刺眼光線，也打斷了她的出神。

「妳沒吃多少。」西奧多在她身旁坐下，語氣平淡，沒有責問，倒更像是種不動聲色的觀察。他的視線先落在她半空的餐盤上，又靜靜移到她臉上，神情沉穩，彷彿在衡量她的狀態。

西維亞愣了片刻，才抬眼與他對視。大廳裡的喧鬧早已散去大半，只餘零星人聲在遠處回蕩，顯得寬闊而空曠。那一瞬間，她忽然覺得這片靜默比先前的嘈雜更清晰，也更難以忽視。

西奧多的目光並不急迫，卻沉沉落下，像是靜候她開口。西維亞微微側過頭，視線掃過灰燼尚未散盡的桌面，胸口的緊繃感卻沒有因此鬆開。

「那聲音……嚇到妳了？」他的語氣仍舊平靜，不帶起伏，卻像是直直切進心口。

西維亞指尖在餐巾上收緊，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開口：「只是沒想到……是她。」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遠處的回音吞沒，卻帶著一絲連自己都無法掩飾的顫動。

西奧多沒有追問，只把一杯果汁推到她面前，語氣仍舊平淡：「不管怎樣，妳還是該吃點東西。新學期才剛開始。」

西維亞低下頭，看著杯中搖曳的光影映出自己的輪廓，終於露出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把手裡的餐巾放下。心底的錯位與震動雖未全然散去，但因為他安靜地坐在對面，喧囂褪盡的大廳似乎也隨之沉穩下來。

西奧多看了看時間，淡淡開口：「走吧，該去上課了。」

西維亞輕輕點頭，隨著他一同站起。腳步聲在空曠的大廳裡回響，將先前的喧鬧與殘餘的灰燼一併拋在身後。新學期的第二天，才真正開始。

第一堂是魔咒學。走廊裡人聲雜沓，鞋跟在石板上敲擊出急促的節奏，像催促著新學期的步調。他們熟門熟路地拐進那間長長的階梯教室時，空氣中還帶著墨水與羊皮紙的味道。

靠窗的座位上，大衛與泰瑞早已落座。桌面上攤著幾本厚厚的課本，還壓著幾枚羽毛筆，顯然是特意提前佔下的。

「這裡。」泰瑞抬手揮了揮，神情帶著一點急切。大衛只是微微點頭，目光早已落在攤開的課本上，眉宇間一貫的冷靜沒有被周遭的喧鬧動搖分毫。

西維亞在他們身旁坐下，耳畔似乎還殘留著餐廳裡那道雷霆般的怒吼，久久未散。直到目光觸及熟悉的身影與課桌，她才像是終於找到落點般，慢慢收回心神。

窗外的陽光透過高高的拱形玻璃灑落，將桌面映得明亮，連羊皮紙上的紋理都被照得一清二楚。教室裡卻依舊熱鬧，弗力維教授尚未出現，學生們三三兩兩交頭接耳，話題仍圍繞著早餐時的騷動，低語中不時夾雜笑聲，像火星一樣此起彼伏。

泰瑞縮著肩坐著，像還沒從那場餘震裡回過神，小聲嘀咕：「那聲音……像直接在腦袋裡炸開。我還以為連屋頂都要塌了。」說到後面，他下意識抬頭望了望拱形天頂，彷彿要確認它是否依舊牢靠。

大衛原本正低頭翻著課本，聽見這話後唇角一挑，忍不住笑出聲：「屋頂塌沒塌我不知道，不過你差點把早餐灑出來的樣子，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語氣裡帶著不容辯駁的戲謔。

泰瑞臉紅了，急急瞪他一眼，連耳尖都透著熱意：「才沒有！那只是……嚇一跳而已！」

大衛故意一本正經地點頭，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嗯，是啊，嚇一跳到叉子都快飛出去了。」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事實，卻偏偏讓人無從辯駁。

周圍幾個同學忍不住竊笑。泰瑞窘得抬手揉著頭髮，半是尷尬半是無奈地嘀咕：「早知道就不跟你坐一塊兒了。」

西維亞看著兩人的拌嘴，嘴角不自覺勾起。先前早餐時殘留的壓迫感，隨著這些零散的笑聲一點點被沖淡。陽光照在桌面，空氣裡浮動的緊繃終於鬆開，她也像隨之輕了半分。

不多時，門口傳來輕快的腳步聲，伴隨著鞋跟在石板上清脆的敲擊。那熟悉的矮小身影蹦跳著走進來，袖口還隨著動作一晃一晃。

「同學們，坐好坐好，新學期的第一堂課可不能遲到！」弗力維教授愉快地揮著手，聲音像銀鈴般在教室裡迴盪，瞬間把零散的笑語壓下去。幾個還在低聲竊笑的學生立刻挺直腰桿，課本翻開的聲響此起彼伏。

西維亞抬眼看向講台，心緒也隨著弗力維教授明快的聲音被重新牽回正軌。方才殘留的陰影在那股清脆節奏裡漸漸淡去，她提起羽毛筆，像是終於也把自己安置進這新學期的第一堂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