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他反应极快。就在那道昏昏倒地接近他胸前一尺之时,他猛地一拧身体,魔杖一扫,一道盾咒悍然展开,将咒语偏斜折射到一旁。闪光余韵尚未褪尽,他已从阳台边探出手来,直指我脚下——
又是一发霹雳爆炸!
楼板轰然断裂!
我的脚下一空,那道本就勉强支撑我重量的老旧楼体瞬间崩塌。我一边翻滚着往下坠,一边看到他那一贯冷静的身形在烟尘中消失,他施展了幻影移形。
这地方是他们傲罗日常训练的幻境,对他来说就是一副熟悉得不能再熟的棋盘。他可以在任意角落闪现、进攻、撤退。而我……根本无法在这种不熟悉的场地里施展幻影移形。
我咬紧牙关,魔杖一挥:
“清水如泉!”
澎湃的水流猛地从杖尖喷涌,瞬间冲刷楼梯残骸,我紧接着补上一句:
“冰冻咒!”
水面迅速冻结,一条湿滑的冰轨从断裂楼梯直通底层。借着冰滑的惯性,我以几乎不合常理的速度滑向下方试图追击。但正当我即将滑出楼道口时,一道火光在空中炸裂开来——他精准地击中了冰轨核心。
冰面炸裂,我整个人脱离轨道,失去了控制。
我重重摔进楼下的杂货区,木箱翻倒,麻布袋里的干草被撕裂,尖锐的木片划破我后背,疼痛如潮水般淹没神经。我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
一片死寂。
片刻后,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试探与调侃:
“这可不是为了真断几根骨头才设的考核……你要是放弃,现在说还来得及。”
我没有回应。
他又等了两秒,声音低了些,语调像一位劝说学生回头的导师:
“放弃并不丢人,斯图尔特……这不是懦弱,是判断。”
我仍旧一言不发,我不能放弃。
他开始朝我靠近,警惕却不全然防御,显然,他那一瞬间的同理心使得判断出现了偏差。
就像猫捉老鼠一样,当猫开始松懈的时候,它就已经成为老鼠,老穆迪曾经这样告诫我。
就是现在。
我睁开眼的那一刻,魔杖早已抬起,咒语在唇齿之间滚烫酝酿。我从地上一跃而起,右手扬杖——
“速速禁锢!”
这一次不是试探,不是佯攻,而是果断出击。
沙克尔瞪大了眼睛。尽管他在千钧一发间撑起一道盾咒,但我已从他步入视野的第一秒起,发动了连锁攻击。
“昏昏倒地!”
“火焰熊熊!”
两道咒语一前一后,如同猎鹰掠空。他在瞬间切换到全力防守状态,第一次完全放弃了反击。他的魔杖以极其流畅的轨迹格挡、偏转、防御,同时向后闪退,嘴角却带着那抹令人恼火的微笑:
“哈……这才像是傲罗考试。”
180.
他后退几步,眼神微微眯起,脸上的笑意褪去,只剩战斗状态下的冷静和警惕。
“果断、有胆量,”他低声说,“但我得提醒你,接下来……可没有同理心可用了。”
不再言语。
他的魔杖猛地一扫,空气猛然收紧。我本能侧身,就见一条紫光电蛇般从身旁掠过,砸在身后的墙面上炸开——
“咒立停!”
我立刻高声反咒,压下他的魔咒。
但他动作几乎没有停顿,下一道魔咒紧随其后——
“火焰熊熊。”
起初只是细微的光点在他魔杖尖端燃起,如同燎原前的一簇小火苗,但在呼吸之间,那团火焰便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疯长,卷曲着升腾而起,攀附在空气本身,如有意识般蜿蜒扭动。
轰——!
火舌猛地炸开,一瞬间席卷整片空间,携带着让人几乎本能恐惧的炽热与压迫,带着一种与其说是热,不如说是“吞噬”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不是寻常魔咒生成的火焰。
好像厉火,我看着这个庞然大物,脑海里迅速思考应对方法。炽烈的红金色火焰在地面燃烧着,一边吞噬沿途的一切,一边勾勒出某种怪异的轮廓——仿佛有着利爪和獠牙的火兽正挣脱火海,朝我缓缓爬行。
每靠近一步,地砖都被灼烧成焦黑,空气中的氧气开始不够用,我的喉咙像是被炭火灼烧,连呼吸都刺痛得像灌满针-刺。
我甚至感觉到火焰还未触及我,心脏就已经先跳到了嗓子眼。
压抑。
这火焰不是在逼迫我移动,而是在审判。
它逼着我做出选择,逼着我认清自己究竟是猎物,还是猎人。
清水如泉在火焰边缘瞬间汽化,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嘶声,像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挣扎。
不能逃避,不能让他再这样肆意破坏对角巷!
我知道,我无法浇灭它。
那就不去浇灭。
我只需要解决——那个释放它的人。
我直面火焰,魔杖指向上空:
“瓷片飞来!”
碎裂的餐盘和瓷器瞬间飞旋而起,它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我飞来,片片翻转、旋舞、叠加,化为一片高速旋转的魔力障壁,将我完全包围。
瓷器。
它曾承受上千度高温,烧制时要达到1300摄氏度以上才会破裂。我赌它们还能为我挡下一程火海。
火焰怒吼着逼近,仿佛要吞没我一切理智。而我,迈出一步。
再一步。
然后,我纵身一跃,跳进了那片熊熊烈焰。
火焰的温度,比我预想中要高得多。
穿越火焰的那一瞬间,热浪并非从表面灼烧我,而是从每一个毛孔、每一滴血液里炸开。那不是单纯的炙热,而是一种连呼吸都在灼伤的酷刑。
我只吸了两口气,就觉得鼻腔像砂纸刮过,干涩得仿佛要裂开,连喉咙都被烧成了炽热的铁管。
挂在手腕上的红水晶小龙项链忽然剧烈发出躁动,细小的热浪涌动间,我几乎可以听见它在火焰中不安地颤动,它在提醒我,这片火焰已经接近它所能承受的高温极限。
我的魔力也在一点点流逝。
最初是我召唤来的瓷片为我挡住了第一波烈焰,可如今我却无力再维持这层薄弱的保护。瓷器早已被炙烤得濒临崩溃,每一块上面都隐隐裂出细密的纹路,魔力包裹不再完整,像是悬在引爆边缘的一颗颗微型魔法炸弹。
我在火焰内奔跑,魔力残线就像要崩断的琴弦。
181.
沙克尔在对面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一瞬,他的魔杖都下意识地收了半寸。
他知道这一道火焰线的温度,他设想过很多可能:她会退缩、会转移、会尝试从侧翼突围——他甚至已经想好,她下一次藏身的位置在哪里。
但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跳了进去。
那一瞬,他脸上所有余裕、从容、游戏般的笑意,都僵住了。
火焰吞没了她的身影,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脚下不自觉地踏前一步。
“……不可能。”沙克尔低声呢喃,声音被火焰吞没,却被场外的评审傲罗听得清清楚楚。
中控室,一声惊呼爆出,“中止吗?她会被烧死——”
没人会这么做。
除非疯了,除非不想活了,除非,她……真的下了决心把这场考试变成葬场。
火光在他瞳孔中跳跃,他看到火焰内部竟有一层极其薄弱的魔力波动——那些飞来咒召来的瓷片!她在用瓷片抵御高温?他甚至不知道是该骂她疯狂,还是该惊叹她冷静到精算出瓷片可承受的极限温度。
然后,火焰裂开。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
她从火焰中奔出,碎裂的瓷片如雪般洒落在身后,衣袍焦黑、面颊被热浪灼得通红,双眼却如刀锋一样锁定了他。
他的心脏被这目光击中了一瞬。
他本能地抬起魔杖,但心底却被一种说不清的情绪牵扯住了。那不是敌意。那是某种,从火海中爬回战场的人的眼神。
他低声吐出一句:“……疯子。”
可说出这两个字时,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起一分。像是在承认、在认同、甚至在——钦佩。
他站在火焰破开的那端,目光穿透灰烬与烈焰,静静看着那个狼狈却目光炽烈的女孩从火海中一步步走来。
她的身上仍残留着碎瓷器的残骸,像一道道碎裂的壳,将她浑身包裹,而那每一块瓷片上都刻着细密的龟裂纹——那不是偶然的失控,而是有意为之的边缘试探。
他眯起眼,那一瞬间读懂了她的意图。
她不止是想活着通过火焰,她还打算,靠着那一身已然爆裂边缘的瓷片,在接近他时引爆魔力残留,一举将他拖入爆破之中。
不是撤退,不是突围,不是脱身。
是两败俱伤。
这种瓷器的破碎,和普通的爆炸咒语不同。
它没有规整的冲击方向,没有可控的能量强度,它是结构在临界温度下的塌陷,是魔力裹挟在瓷器缝隙中被迫撕开的乱流。
碎片像钉子,像玻璃,像飞刃,像利齿,它们不是在“攻击”——而是在“撕裂”。
若她靠近一步,那些碎片不只是炸向敌人,也会反噬自己;若他靠近一步,那就是一场血肉横飞的极限碰撞。
他眉心微动,心中有一瞬的犹豫。但下一刻,在他眼角、嘴角隐隐绽开一个危险的弧度。
“她想和我拼命?”
他第一次真正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脚步微沉,魔杖垂于身侧的姿势如同捕猎者蓄势待发。
她的气息已经极度紊乱,魔力残余不多,咒语结构也开始紊乱,可她站得笔直,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回战场的亡命赌徒。
他低声一笑,声音轻得几乎被火焰吞噬:
“你疯,我就陪你疯一场。”
这一瞬,他的神色彻底变了——不再是玩笑,不再是上位者的试探,也不再是一个考官的故作镇定。
是真正的对手之姿。
他抬起魔杖,步伐如风,魔力在地砖下激荡得几乎要扯裂空气。他不再打算控制局势,不再藏招,而是准备在这场即将临界的爆炸边缘,和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女孩来一场真正的硬碰硬的对撞。
场外的评审已经惊呼出声,有人起身,有人抽出魔杖,但那都无关紧要了。
他们之间的战斗,已经不再是考核。
是意志的角力,是战士之间的较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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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五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