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肖像洞口时,胖夫人的嘟囔声惊得她手指发颤。“是风......”她对着空气喃喃。
图书馆方向的走廊像条蛰伏的巨蟒,阴影里浮动着陈年羊皮纸与霉味交织的气息。
里面漆黑一片,阴森可怖。哈莉举起一盏灯,端着它走过一排排书架。那灯看上去就像悬浮在半空中,哈莉虽然感觉到自己用手端着它,但这景象仍然使他毛骨悚然。
**区在图书馆的后部。哈莉小心翼翼地跨过把这些书与其他藏书隔开的绳子,举起灯照着,读着书名。然而,她从书名上看不出头绪。那些剥落的、褪了色的烫金字母,拼出的都是哈莉无法理解的单词。有些书根本没有书名。有一本书上沾着一块暗色的印渍,很像血迹,看上去非常可怕。哈莉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觉得从书里传出了一阵阵若有若无的低语,似乎那些书知道有一个不该待在那里的人待在那里——这也许是她的幻觉,也许不是。
她把灯小心地放在地板上,顺着书架底部望过去,想找一本看上去有点意思的书。他突然看见一本黑色和银色相间的大书。书很沉,他费力地把它抽了出来,放在膝盖上,让它自己打开来。
一阵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划破了寂静——那本书在惨叫!哈莉猛地把它合上,但是尖叫声没有停止,那是一种高亢的、持续不断的、震耳欲聋的声调。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灯被撞翻了,立刻就熄灭了。在惊慌失措中,他听见外面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他赶紧把那本尖叫的书插回书架,撒腿就跑。几乎就在门口,他与费尔奇擦肩而过,费尔奇那双狂怒的浅色眼睛径直透过他的身体望出去。哈莉从费尔奇张开的臂膀下溜过,沿着走廊狂奔,那本书的尖叫声仍然在他耳畔回荡。
突然间,她听见了奇洛教授那黏腻腻的声音,大概在一个教授说话:“教授,你说过的,如果有人夜里到处乱逛,就立刻来向你汇报,刚才有人在图书馆,在**区。”
哈莉觉得自己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自己一定会为斯莱特林扣上50分吧。不管他在哪里,费尔奇肯定知道一条捷径,因为他那黏糊糊的、发腻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了,而且令他大为惊恐的是,她听见了自己叔叔的声音在回答。
熟悉的低沉嗓音让她血液凝固。“别惊动其他人,”是斯内普叔叔的声音,带着魔药坩埚般的沉稳,“我和你一起找。”哈莉攥紧颤抖的拳头,看着两道身影举着魔杖从面前掠过,西弗叔叔黑袍上的魔药污渍在光晕里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总在深夜为她熬煮补身体的神秘药剂。
如果自己的西弗叔叔知道自己半夜夜游图书馆**区,一定会对她很失望的吧。绝对不能被叔叔发现,这样想着,她贴着墙壁疾奔。
她在一套高高的盔甲前突然刹住了脚步。他刚才急于逃离图书馆,根本没有注意她在往哪儿走。也许是因为四下里太黑了,她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她知道厨房附近有一套盔甲,但是她现在肯定要比厨房高出五层。
哈莉像脚底生了根似的待在原地,费尔奇和斯内普从前面的墙角拐过来了。他们看不见她,但这道走廊很窄,但是如果他们再走近一些,就会撞到她身上——隐形衣并没有使她的实体也消失啊。她一步步后退,尽量不发出声音。左边有一扇门开了一条缝。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他侧身挤了进去,小心翼翼地不把门碰动。谢天谢地,她总算进了房间。他们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径直走了进去。哈莉靠在墙上,深深地吸气,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刚才真惊险呀,太惊险了。她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霉味混着某种温暖气息扑面而来。
几秒钟后,她才开始留意她借以藏身的这个房间里的情景。它看上去像是一间废弃不用的教室。许多桌椅堆放在墙边,呈现出大团黑乎乎的影子,另外还有一只倒扣着的废纸篓——但是,在正对着她的那面墙上,却搁着一件似乎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仿佛是有人因为没有地方放,而临时把它搁在这里的。
月光从积灰的窗格漏进来,照亮角落那面顶天立地的镜子。这是一面非常气派的镜子,高度直达天花板,华丽的金色镜框,底下是两只爪子形的脚支撑着。顶部刻着一行字:厄里斯斯特拉厄赫鲁 阿伊特乌比 卡弗鲁 阿伊特昂沃赫斯。
现在,费尔奇和斯内普的声音听不见了,哈莉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哈莉凑近镜子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无数虚影如同从雾中浮现的沉船,渐渐清晰成有血有肉的模样。
“妈妈?”她的指尖贴上冰凉的镜面,镜中妇人泪盈于睫的笑容与她如出一辙。红头发的女人身旁,那个戴圆框眼镜的男人伸手轻抚她的发顶,袖口露出的疤痕形状,竟与她额间闪电形伤疤完美重合。再紧接着,她的西弗叔叔出现了,他怀抱着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递给哈莉,她的周围环绕着许许多多的朋友为她唱生日歌庆祝生日,他们都看着他,亲切地微笑着。
哈莉慢慢地挨个儿打量着镜子里其他人的脸,突然之间哈莉感觉喉咙被火焰灼烧,泪水滚烫地砸在镜面上,却惊不起半点涟漪。
她去哪儿呢?她停下脚步,想着,她的心怦怦乱跳。突然,她想起来了。图书馆的**区。她可以尽情地阅读,直到弄清勒梅是何许人。他把隐形衣紧紧地裹在身上,向前走去。
她贪婪地凝视着镜中的家人朋友,双手紧紧按在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穿越到那个温暖的世界。内心翻涌着强烈的情感,一半是重逢的喜悦,一半是无法触碰的忧伤。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的声响将她拉回现实。她恋恋不舍地低语:“我还会再来的。”随后匆匆离开房间。
罗恩第二天抱怨道:“要是我当时也在就好了。”哈莉兴奋地拉着他们:“今晚你一定要去!那面镜子能照出你最渴望的东西!”
“你随时都能看到他们的,”罗恩说,“今年暑假到我们家来吧。不过,镜子里或许只能出现死人。唉,真惭愧,我们还没有找到勒梅的资料。你吃点熏咸肉或别的什么吧,你怎么什么也不吃?”
罗恩尝试用为数不多的理智阻止她:“还记得勒梅吗?而且如果这面镜子真的能照出最渴望的东西,他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哈莉,你要再来一点吗?”说着还特意举了举南瓜汁。
哈莉吃不下去。她见到了他的父母,而且今晚还要与他们相见。她差不多把勒梅忘到了脑后。这件事似乎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谁管那条三个脑袋的大狗在看守什么呢?自己的西弗叔叔一定会保护好这些大狗看守的东西的。他们的好奇心又何必那么重呢?
两人裹着隐形衣在昏暗的过道里摸索。罗恩冻得直跺脚:“我脚都要冻僵了,回去吧!”哈莉却不肯放弃,终于,那套熟悉的盔甲出现在眼前。
推开门的瞬间,哈莉迫不及待地冲向镜子。镜中的父母依旧对她微笑,哈莉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镜面:“快看!他们都在这儿!”
可罗恩只茫然地盯着她身后空荡荡的空气。她急切地让出位置,镜中家人的幻影却随着罗恩的靠近如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罗恩身着魁地奇队长服,胸前的带着级长徽的章,双手高举的奖杯折射出金色光芒。“我成了学生会主席!还是魁地奇冠军!”罗恩声音发颤,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真的触摸到了梦想中的荣耀。
罗恩站在镜前,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持奖杯、佩戴徽章的模样。
“这镜子能预见未来吗?”罗恩突然激动地问。哈莉还未回答,走廊突然传来声响。洛丽丝夫人亮晶晶的眼睛出现在门口,两人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待猫离去,罗恩心有余悸:“太危险了,哈莉,别再来了。”
“快走!”罗恩拽着她跌跌撞撞冲出房间,第二天雪还没有融化,罗恩提议去海格小屋时,哈莉正对着南瓜粥发呆,倒影里总浮出母亲含泪的笑。
罗恩猛地将叉子拍在桌上,煎蛋在瓷盘里颤了颤:“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哈莉,你又盯着那面镜子发魂呢。你今晚可别去了!”
哈莉用银勺搅动着南瓜粥,热气模糊了镜片,她问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而且,这么多次你都是侥幸脱险。费尔奇、斯内普和洛丽丝夫人正在到处转悠。如果他们看见你怎么办?如果他们撞到你身上怎么办?”
“你现在说话跟赫敏念咒似的,”哈莉把烤面包慢慢切开,接着她涂抹上了一些黄油和桃子酱,似乎满不在乎的说,“你的口气很像赫敏。”
罗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哈莉生疼,“我没开玩笑!你总说斯内普教授像家人——要是被他发现你偷闯**区......”他接着说道,“我不是开玩笑,哈莉,真的别去了。”
可是哈莉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到镜子前。罗恩是怎么也拦不住她的,毕竟他们既不在一个学院,也不在一个寝室。
哈莉怎能抗拒这份诱惑?第三晚,她又一次来到镜子前。当她沉浸在虚幻的幸福中时,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又见面了,哈莉。”
哈莉沉浸在镜子里家人的笑容中,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直到刚刚那道一道温和的声音骤然响起,她如遭电击,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惊恐地转过头。只见阿不思·邓布利多正坐在墙角的桌子上。
“我——我没看见您,先生。”哈莉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紧张与尴尬,就像一个偷吃了糖果被抓包的孩子。
“真奇怪,隐形以后你居然还变得近视了。”邓布利多说。哈莉看到他脸上带着微笑,不由得松了口气。
邓布利多轻盈地从桌子上滑下,走到哈莉身旁,缓缓坐到地板上,袍角在地面上铺开,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这么说,”邓布利多说着,从桌子上滑下来,和哈莉一起坐到地板上,“你和你之前的千百个人一样,已经发现了厄里斯魔镜的乐趣。”
“厄里斯魔镜?我之前并不知道它叫这个名字,先生。”哈莉疑惑地皱起眉头,眼中满是好奇与探寻,她看向邓布利多希望得到一个回答。
“但你想必已经领略到它的魔力了?”邓布利多的目光透过半月形的眼镜,慈爱地看着哈莉,“它让你看见了心心念念的家人,还让你的朋友罗恩看到自己成为了男生学生会主席。”
“您……您怎么会知道?”哈莉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仿佛邓布利多是一位洞悉一切的神秘先知。
“我隐形可不需要借助隐形衣。”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俏皮,就像一个玩着神秘把戏的老顽童,“你不妨想一想,厄里斯魔镜究竟让我们看到了什么?”
哈莉歪着头,认真思考起来,片刻后,缓缓说道:“它让我们看到内心渴望的东西……无论是什么。”
“让我解释一下吧。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以把厄里斯魔镜当成普通的镜子使用,也就是说,他在镜子里看见的就是他自己的模样。明白点什么了吗?”
哈莉在思考。然后她慢慢地说:“镜子使我们看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不管我们想要什么……”
“也对,也不对,”邓布利多轻轻地说,“它使我们看到的只是我们内心深处最迫切、最强烈的渴望。你从没有见过你的家人,所以就看见他们站在你的周围。罗恩·韦斯莱一直在他的几个哥哥面前相形见绌,所以他看见自己独自站着,是他们中间最出色的。然而,这面镜子既不能教给我们知识,也不能告诉我们实情。人们在它面前虚度时日,为他们所看见的东西而痴迷,甚至被逼得发疯,因为他们不知道镜子里的一切是否真实,是否可能实现。”
哈莉默默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消化这些话里的深意。
“明天镜子就要搬到一个新的地方了,哈莉,我请你不要再去找它了。如果你哪天碰巧再看见它,你要有心理准备。沉湎于虚幻的梦想,而忘记现实的生活,这是毫无益处的,千万记住。好了,为什么不穿上那件奇妙无比的隐形衣回去睡觉呢?”
哈莉站起身,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道:“先生——邓布利多教授,我能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刚刚不已经问过了?”邓布利多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不过,你还可以再问一个。”
“您照镜子时,看到了什么?”哈莉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紧紧盯着邓布利多,仿佛想要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我?我看见自己拿着一双厚厚的羊毛袜。”
哈莉睁大了眼睛,他万万想不到最伟大的巫师,竟然缺少一双羊毛袜。
“袜子永远不够穿,”邓布利多一本正经的说,“圣诞节来了又去,我一双袜子也没有收到。人们坚持要送书给我。”
哈莉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象着邓布利多收到一堆书时无奈的表情。
告别邓布利多后,哈莉披着隐形衣返回空无一人的寝室。躺在床上,她望着天花板,脑海里还回荡着邓布利多的话。
她突然想到邓布利多也许并没有说实话。可是,她又想:那是一个涉及**的问题啊。许久,她翻了个身,裹紧被子,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