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命理之下 第16章 高空坠落

斯内普找到阿南刻的时候，斯莱特林的小蛇落魄狼狈。

黑色的袍摆被树枝划破一个大口子，墨绿的领带凌乱的捶在胸口，碎叶落满她的发间，发梢因为冰雪融化潮湿的勾连在了一起。

斯内普看着她拖着不那么灵活的左腿，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那双柔和的眼睛充满了惊慌和喜悦，只是微微下撇的唇角显出那点隐晦的不满谴责。

他们没再说过话，阿南刻落在斯内普身后，他步伐很大，却始终保持着阿南刻能够跟紧的距离，领着她朝禁林外走去。

阿南刻当然不指望斯内普能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或者是温柔的搀扶支撑她回到医疗翼，但至少他没有忘记身为教授的责任，将阿南刻这个伤员丢弃在禁林里。

阿南刻弯腰越过交错的枝干，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好她在斯内普即将把漂浮咒脱口而出的时候及时制止了他的想法，表示自己可以独立走出禁林，否则她最应该接受治疗的不是脚腕的扭伤而是毁容问题了。

他们在禁林浪费了大把的时间，星辰坠满黑夜的幕布，霍格沃茨的油灯摇曳着忽明忽暗的光影。

“教授，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墙壁隔绝了风雪，阿南刻看着斯内普逐渐没入黑暗的身影还是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斯内普可以选择不解释，而她这个受害者不去询问更容易引起怀疑。

面前的身影停住，过了良久鞋跟敲打石砖的响声咚咚的从空旷的走廊间响声。

斯内普的面容重新出现在昏黄的灯光中，模糊的阴影勾勒出他挺立的五官棱角，也隐隐点燃那处死水间的一抹希冀。

“你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吗？”每一个音节被拉长放大，冰冷的声线淬着沙哑，让阿南刻生出一种歇斯底里的错觉。

高大的身影前倾，锐利的目光切割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让阿南刻感觉到逃脱不开的窒息感。

她退后两步，将手缩回袍子下面，胆怯的低下头，又在下一刻强装镇定的和斯内普对视上:“教授，我才是受害者不是吗？我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您之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让我明白发生了什么。”

阿南刻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轰然倒塌，又在顷刻间拔地而起一堵无形的避障，横亘在她和斯内普之间。

斯内普看着明明怕的要死，却还试图用那丁点的胆量来质问自己的女孩，他调动着大脑封闭术恢复了那副拒人千里的冷酷模样，杂乱的思绪被尽数推离脑海，黑沉眼底麻木到没有一丝光亮。

“西弗勒斯，晚上好啊。”柔和的问候从走廊深处传出，混杂着挂在墙壁上画像的一两句窃窃私语。

邓布利多负手从斯内普身后走出，他躲在斯内普的背后俏皮的朝阿南刻眨眨眼睛，笑吟吟的说道:“晚上好，阿南刻，或许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

“邓布利多校长”阿南刻低头问好，不动声色的将手心的冷汗擦在内衬的毛呢布料上。

“我有一个老朋友对附魔法阵有着极高的天赋，早年间为了防止学生误入禁林以及防御魔法生物的入侵，他热心的帮我刻画出了许多防御魔法阵，虽然有些因为时间逐渐被破坏，仍然还有一部分留存着当初的魔力。”

他踱步到阿南刻身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很抱歉，或许你不小心遇到了其中的一个。”

斯内普眯着眼打量着邓布利多，瞧瞧这件花里胡哨的紫色袍子，上面星星点点的银片差点晃瞎他的眼睛。

瞧瞧他的胡子梳得多么整齐，斯内普冷笑着，光线的昏暗让他的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他非常合理以及肯定的怀疑这只老蜜蜂早就知道今晚他会做的事情，他玩的一手好计谋，等到事情尘埃落定才出来当他最擅长的和事佬。

他冷哼一声，甩着他肥大的袍子，气势凌厉的退出了这次谈话。

看来这十年改变了不少事情，连邓布利多都会维护他向来不喜爱的学生，当然这不排除是因为他们绑在了一条贼船上。

“阿南刻你的身体还好吗，我听波比说你在第二天就离开了医疗翼。”

“我已经恢复的很好了，邓布利多校长。”她浅浅的勾起唇角，对邓布利多感谢的微笑。

她浑身的血液冰凉，哪怕是胸口间的唯有的一点点温暖都不正常震动着，几乎要跳出她的胸膛。

松懈的神经再度紧绷，脚腕被竭力忽视的疼痛正在苏醒。

阿南刻不适的歪了歪身体，她将中心落在右脚，准备开口离开。

一阵暖意流过四肢，脚腕的痛意减缓，阿南刻惊讶的看向邓布利多，接骨木魔杖仗尖的一点萤光消失，老人柔缓的抚摸着手中的魔杖，怀念般的感慨:“这是我一位朋友曾经教过我的小魔咒，时间太晚校医院没办法去了，它只能减缓一会儿的疼痛，或许我可以带你去找西弗勒斯，他有不少的止痛魔药。”

阿南刻从邓布利多的话里品出一点老校长的恶趣味，她敢肯定只要她现在敢踏进地窖半步，可怜的庞弗雷夫人今晚就必须结束她的好梦加班了。

阿南刻果断开口拒绝:“谢谢您，但是我已经给教授添了很多麻烦了。”

梅林，看看这一晚上的遭遇吧，阿南刻敢肯定如果她的表演技术比起麻瓜口中什么好莱坞巨星也不遑多让。

她准备道别结束今晚这场惊心动魄的表演，忽然听到黑暗深处再次传来鞋跟的拖沓声。

冰凉的魔药瓶被重重的扔进阿南刻怀中，斯内普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他挑着眉，声音听不出什么意味:“我或许应该为你的自知之明鼓掌喝彩，至少在莽撞行事之前，你终于愿意费些功夫思考一番是否能够去做。”

“西弗勒斯，她还是个孩子呢，我们得宽容点。”邓布利多抚摸着那片打理的干净整洁的长胡子，面色平和的接上:“不过你私自带学生去禁林确实违反了学校纪律，这个可怜的孩子承受了无妄之灾，做错事情总得承担代价。”

斯内普抽动着嘴角，他眼中酝酿着薄怒，脸侧绷紧的线条弧度显出他拒人千里的尖锐冷硬。

“邓布利多如果这是你的目的，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再用那些和魔法部那帮蠢货操持的一般话术同我说话，校医院的魔药我会补上。”

他冷冷撂下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开。

邓布利多的不动声色的警示让他愤怒难耐，他比任何都明白就算没有他做的那些错事，一切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泄露的预言，秘辛的背叛只是让这一切加速驶向命运的正轨，而他走不出愧疚和自怨，于是自囚于此，才让邓布利多这些人拥有得以把控他的把柄。

奇怪的是，他的心反而放松下来。他或许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阿南刻·索瑞森会是那个人，他只是惧怕，惧怕十年的等待成空，惧怕那个可怕的猜测成为现实，惧怕自己最终也会屈服时间的残酷，被迫迎接她的离去。

然而十年，二十年，他仍旧会等待，直到说出那句没有被接受的歉意。

他相信命运不朽，也相信她的灵魂会如她最初说过的那样直到永恒。

阿南刻看到斯内普的模样有着恍惚，少年时候的斯内普用冷漠竖起尖锐的利刺，回避警惕着每一个试图触摸这副沉默躯壳的人。

他拥有的太少所以总会害怕失去仅有的一点点美好，于是他用尖锐刻薄的话语小心翼翼的试探底线，又从这份扭曲复杂的感情里笨拙的表达在乎和喜爱。

“西弗勒斯的脾气不是很好，但他是最有责任心教授，最坚强勇敢的伙伴。”

阿南刻从邓布利多的话中回神，她上白巫师的眼睛，湛蓝的色泽带着穿透灵魂的魔力，然而这一次她没有躲避:“斯内普教授是最好的院长，也是最好的教授。”

熬夜的反噬来得很快，当安娜将阿南刻从床上拖起的时候，阿南刻和黑龙的对决正如火如荼的进行。

睡梦被打断让阿南刻忍不住的烦躁，冰冷的寒气顺着玻璃，墙缝拐着弯的往她的骨头缝里钻，壁炉燃烧的火苗让她昏昏欲睡。

阿南刻对魁地奇比赛没有多大的兴趣，她分不清那些那罕默拉能够朗朗上口的魁地奇明星，能够轻而易举画出精巧繁琐的附魔图文的眼睛怎么也抓不住满天乱飞的金色飞贼。

她和斯内普都不是热衷竞技体育的人，哪怕是有关斯莱特林的比赛，他们只会不约而同的躲到某个空教室或者黑湖旁的山毛榉下多学几个咒语。

然而细细想来，有关赫奇帕奇的比赛她几乎从未缺席。在一群小獾里混进一条毒蛇怎么也会让人觉得奇怪，她不舍得让那罕默拉失望，于是总是用各种方法拉着斯内普往魁地奇赛场跑，尽管没有一次斯内普表现的心甘情愿，但他到最后总归没有拒绝就是了。

于是久而久之，那群善良的小獾已经习惯为他们留出两个位置，魁地奇赛场上满目澄黄里那两点刺眼的墨绿竟然比赫奇帕奇的院徽更具有标志性。

她曾经因为设计某个新型魔法阵忘记了那罕默拉的比赛，赫奇帕奇女巫甜蜜可人，温柔的对待所有人却又极其重视承诺，她连着送了一个月的蜂蜜公爵糖果店的新品才把人哄好。

魔法梳子整理好阿南刻的头发，让它柔顺的披在肩上，阿南刻拒绝了那些华丽丽的丝绸发带，魔法梳子沮丧转了个圈，悠悠落回梳妆台上。

“哦，瞧瞧您白皙柔嫩的脸蛋，您的黑发比上好的绸缎还要光滑柔顺，亲爱的你应该学着打扮自己，我敢肯定那样你一定会比现在还要美丽动人。”

魔法镜子用着高亢的音调天花乱坠的夸奖着阿南刻美貌，无声咒语召来一条毛毯将它盖了个结实。

阿南刻粗暴的盖上兜帽，安娜在休息室里等的着急，已经喊了她好多次。

无论过多少年，霍格沃茨的魁地奇比赛仍旧是一大热门，不管是教授还是学生都不会缺席这个活动。

看台上墨绿的旗帜飘扬，斯莱特林的蛇形院徽盘旋在半空上。

安娜拒绝了几位纯血小姐的邀请，斯芬特家族的小公主是人人想要巴结的对象，可照安娜说的那都是一群披着伪善面具的毒舌，背后还不知道多么想把她里外扒个干净。

被拒绝后的小姐悻悻离去，对于安娜身旁的阿南刻她们半个眼神都不舍得分去，她倒也乐得个清净。

不怪别人，斯莱特林信奉纯血至上，多少个家族的利益盘根错节，关系紧密。阿南刻不是纯血家族的一员，连成绩都在斯莱特利排不上名号。多亏她行踪不定，不和任何人交流，幽灵般神出鬼没的习惯让她几乎成为一个隐形人，才让她免受血脉论的风波。

安娜拉着她跑向看台，人群推搡，她们穿梭在拥挤的人群间，来到了最靠前的一排。

阿南刻远远瞧见德拉科那头耀眼的金发，他高声喊着什么，表情是阿南刻意料之内的气愤。说着他的视线望去，哈利正穿着格兰芬多的球服，激动的朝看台招手。

德拉科在看到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球员上场后，这股愤怒化成了激动，他整个身子向前倾斜，和其他人一样拼命的鼓劲，大有一副亲自冲上赛场大干一场的架势。

霍琦夫人骑着扫帚巡视着比赛场地，教授们齐齐的坐在在看台的中央，魁地奇球员们激动有力的鼓舞呐喊，半空彩带飞舞，观众的喝彩让空气点燃沸腾，阿南刻抚摸着身下冰冷的座椅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就像当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好天气，她走出教室，千纸鹤带来友人的音讯。

或暖阳温煦，或冬雪消融，她牵着黑发少年的袍摆跑向赛场。有人在远方招手，他们簇拥在一起，看着金色飞贼穿梭在风中，他们欢笑，他们喝彩，他们歌唱着生命之春的蓬勃绚烂，他们是那样的鲜活生动，仿佛从未离去一般。

等她恍然惊醒，才后知后觉明白她已孤身一人了。

斯莱特林似乎局势不错，斯莱特林们爆发一阵阵欢呼，隐约传来格兰芬多的怒吼声。

安娜早早挤到了看台的边缘，阿南刻思索一番打消了告知安娜的念头，起身准备离开。

“赫敏？”阿南刻看到格兰芬多的红色一闪而过，赫敏那头蓬乱的棕发格外扎眼。

“哦，阿南刻，你怎么没在看台？”赫敏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她将魔杖藏在袍子下面，有着慌张的看向中央的看台。

阿南刻向前一步，小女巫的演技拙劣根本没法骗过她的眼睛。

“或许应该我来问你，你为什么要跑到斯莱特林来。”

阿南刻的动作刚好挡住赫敏的视线，赫敏纠结的扯了扯袖口，深吸一口气还是选择说出实情:“是斯内普教授，我看见他给哈利的飞天扫帚念了恶咒。”

“恶咒？”阿南刻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她觉得这太过好笑想都不想的反驳了她的话:“这不可能，斯内普教授绝对不会对哈利这样做的。”

斯内普和詹姆斯·波特的旧怨难消，但是他和莉莉早就重归于好，他绝对不会伤害哈利的。

“天哪！”赫敏发出一声惊呼，阿南刻顺着赫敏的视线看向天空，哈利的飞天扫帚越升越高几乎没入云层。

“你在这等着。”

阿南刻没有管身后赫敏的喊叫，她折回看台，清晰地看到了斯内普念咒的动作。

他在救哈利。

该死的，邓布利多呢，救世主的性命可是关系着魔法世界的存亡，他就这么放任不管。

无论如何，哈利都不能出意外。

阿南刻颤抖着抽出魔杖，她引以为傲的冷静被抛在脑后，丝毫没有考虑到有最伟大的白巫师在，哈利不会出一点意外。

晦涩拗口的咒语在她口中默念，朴素无华的冬青木魔杖的仗身蜿蜒闪烁着某种神秘的纹路。

中央看台响声一阵惊呼，斯内普的咒语被打断了。

与此同时，阿南刻安抚着隐隐躁动的命运权杖，第一次释放了逆转魔法阵，将它叠加到哈利的飞天扫帚上。

哈利的飞天扫帚停住了摇晃，飞速的向下俯冲，惯性的力度将他从扫帚上甩飞。伴随着众人的惊呼，某种强大的魔法将他缓缓托举到地面上。

阿南刻松了一口气，她的手臂完全脱力，魔杖差点从指尖掉落到看台下。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眼前发黑，只能紧紧攀附着一旁的围栏才能勉强的站立。她能感觉到体内魔力的流失，刚刚的魔法阵消耗掉她所有的力量。

在魔力耗空的状态下，阿南刻的灵魂被迫开始解离，疼痛让她无法呼吸，她像是被裹夹进一个厚重的茧房，耳边嘈杂的喊叫模糊成回声，刺耳的鸣音让她脑海一阵钝痛，面前的事物扭曲成光怪陆离的鬼影。

阿南刻支撑着身体往台下走去，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呼唤她的名字。

“小心身后！”

阿南刻迟钝的转身，甩下哈利的飞天扫帚冲她疾驰而来。

她的身体沉重到做不出一点反应，甚至连飞天扫帚的位置都无法聚焦。她只感觉有人猛的推了她一把，飞天扫帚的木柄抽打过她的手臂泛着火辣辣的疼痛，在即将接触地面的时候她畏惧的闭上眼。

揪心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身下的怀抱很温暖，阿南刻再也无法挣扎的闭上了双眼。

冷，很冷。

阿南刻感觉到刺骨的寒冷渗透进每一处骨骼间，胸口像是压上了千钧，一呼一吸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窒息如潮水般涌来模糊她的五感，她控制不住的向黑暗坠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身体渐渐从冰冷中恢复知觉，背后和掌心触及到平整的布料，浅浅的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口，她缓缓睁开眼。

阳光从珐琅画壁的窗户透进折射成缕状的金丝，上世纪的色彩汇成薄薄的雾缎飘荡在尘嚣弥漫的房屋中，维多利亚风情迷人华贵，哥特式的玻璃花窗色泽斑斓热烈，融汇着光与影的神奇魔力。

阿南刻扶住后颈，巨大的疼痛冲击着她的神经，灵魂再次的断裂重组让她眼前发黑，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明显的笑意。

“下午好，伊赛梅拉，欢迎回家。”

回家。

眩晕散去，阳光驱散眼前的黑暗，瑰丽的彩绘波纹浮动在绸缎面料的被单上，巴洛克样式的镂空纹理被拉扯成古怪的图案。

伊赛梅拉抬头向门外望去，少年身形修长，姿势慵懒的斜靠在门框边，阳光被他挡在身后，光晕为他的轮廓镀上了模糊的金色。

他白衣黑裤，领口扯开几粒纽扣，粉色的疤痕清晰的印在他的锁骨一侧。褐色的卷发没过眼尾，遮住了他的神情。

黑发女人漫不经心的拂去眼角的泪痕，语气舒缓愉悦：“下午好，雷古勒斯，很高兴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