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猫头鹰今夜来 第51章 龙契者之怒（十八）

斯坦波是个非常优秀的演员，和政客，又或者这两个职业本质就是一种人。哈利从踏上这座岛屿就知道他不欢迎自己，但当办公室大门打开的时候，他立刻伸出手，用一种极度美式风味的热情洋溢和哈利寒暄道：

“太久不见了！波特先生！”

斯坦波的父亲是法国人，但他在英国魔法部就职时，说的是一口非常标准的英音。前往美国魔法国会后，他又立刻把美音说得朗朗上口。只要他想，他可以根据所处环境和有能力支持他的关键利益方，变成当下处境里最欢迎、最主流的那类人。

显然，他此刻并不需要来自哈利的支持了——毕竟英国佬最烦美国姿态，这姿态大抵就是，皮肤红润，头发茂密，精神高亢，超人队长。哈利甚至发现，他把自己那头深褐色的头发染成了金色。他现在看起来完全是个美国人了。

16岁的哈利·波特在面对令自己的恶心的政客福吉时，会用手背上那道被乌姆里奇刻上的疤痕直接宣告谈话破裂。但在魔法部供职多年后，他也能露出一张过得去的笑容，伸手和斯坦波简单相握：“很久不见，斯坦波。”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迅速收回了手，而后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一些再表面不过的寒暄后，斯坦波先进入了正题。

“我读了你的信，波特先生，”他用运筹帷幄的姿态、靠在沙发靠背上说，“关于《保密法》的条例修改和投票问题……波特先生，我必须指出，《保密法》并不是神圣法典，1750年就更改过。你的立场太保守了……”

真是没想到，早年被魔法部视为激进得不能再激进的哈利·波特竟然会被冠以“保守”这样的形容词。然而哈利的激进是对“伏地魔回来了”的激进，斯坦波的激进却是对“猎杀麻瓜”的激进，前者手持魔杖时，杖尖始终指向更强的一方；后者费尽心机坐上持杖官之位，魔杖则用于向更弱的群体展示力量……不过他若不是这样一个见风使舵的家伙，也不会如此迅速地坐上这个位置了。

修改《保密法》是一个很有发挥空间的话题，足以让斯坦波这样的演说家侃侃而谈，长篇累牍，大放厥词。哈利承认，听斯坦波发言的过程就像是阅读了一篇内里空空又言辞华美的汇报文件，他无法在面对类似东西时不走神。

“……总之，无论如何，我会投赞成票，”最终，斯坦波声音嘹亮地表达了态度，“波特先生，真是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会因为这件事又聚在一次商谈工作，这让我像是回到了在英国魔法部的那些和你共事的岁月……”

哈利实在有些坐不住了。

“……我真的非常想与你共进午餐！”斯坦波中气十足地把声音从胸前最深处共鸣出来，“但如你所见，联合部队十分繁忙，我接下来还有两场会议呢！代理者集团最近也给我添了不少乱子。用他们麻瓜的话说！我就像个救火队员一样，每天都在到处灭火——”

“你比较像麻瓜电影里的超人队长。”哈利忽然控制不住地毒舌。

斯坦波愣了一下。

哈利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站起身，试图用浓重的英国鼻音掩饰刚才政客面具的掉落：“这很有趣，的确有很多乱子等着处理。和你叙旧很愉快，茶也不错，斯坦波。下个月的联合会会议再见。”

斯坦波一定感觉出哈利的话里有别的意思，但或许是离开英国太久了，他理解这些句子的神色有些迟疑。办公室里有一股雄马厩里的味儿，哈利在自己肺部空气被彻底污染之前离开了办公室，并长出了一口气。

负责在斯坦波办公室外坐着的女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去，继续和那群伸着翅膀飞舞的小纸片搏斗。她忙得要命，甚至没有在乎另一间办公室的一名女巫捧着一摞信件往这边走了过来。

不过哈利在听到脚步声后，便立刻转过身。来人正是刚才那名和他眨眼的女巫。

……为了这一刻，他刚才实在承担了不少。

一切都是在光天化日、甚至于众目睽睽之下发生。那名女巫站在办公台面前，将手中大小不一的信件以一丝不苟地姿态放进一个标有“联合部队总部”的包裹。放到还剩最后几封时，她指尖一松，信封便滑落在地上。

哈利站在她的身旁，英国绅士面对如此场景，绝无袖手旁观之理。他帮女巫把几封滑落到他脚边的信封拾起，再递回去。

“喔，十分感谢。”她又朝哈利眨了眨眼，而后面色如常地将信封接过，当着办公室外的那位女巫重新码整齐，最后给包裹施了个密封魔咒。

“寄往四大驻地？”忙于工作的女巫直到听见施咒声，才从几百张翅膀乱飞的纸条中抬起头，确认道。

“是的，都通过了三道保密检查。”她回答道。哈利往旁边让开几步，看到斯坦波的助手也在这一刻从机械梯里走出来，来送他离开了。这位男巫依然带着一脸假笑，哈利现在已经知道，他的笑容和高亢的声音都是在模仿谁了。

“我们为您准备了丰盛的午饭——”他大声说。

“不必了，我想赶上下一班轮渡。”哈利立刻说，对方看起来也求之不得。这场会面对任何一方都是如坐针毡。

男巫转身，哈利迅速跟上。他甚至能感到一丝他们对他警惕性的放松——作为一个前往非注册地的、暂时无法使用魔法的巫师，哪怕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恐怕也没什么好防备的。

总之，离开时的一切和哈利进入总部的景象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是，他刚才总是半抬着胳膊，担心里面的东西滑落。

现在，他的袖管顺着手臂下垂，松弛地覆盖住手背。

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

代理者集团离开的第五天，柯默依然对白沙驻地新设置的情报拦截手段没有任何破解办法。

部队的行动模式完全是自上而下的任务下达，继那两个代理者短暂的拜访之后，总部和马蒂尔德并没有公布更多计划——这算是不幸中的幸运，这意味着具体计划尚未制定或实施，柯默仍有把阴影部队消息传递出去的可能。

但到底该怎么办呢？

他只能继续执行枯燥的训练，熟悉晋升之后的行动官工作，尽可能调用新的权限，多看一些新的驻地资料，并额外动用一点意志力，把有关于某些纯血统巫师的奇怪思路从大脑里清除出去。

转机发生在某个驻地下发新物资的清晨，一般这个时候，还有一些私人信件也会在通过联合部队的检查之后，同步送过来。

保罗每次都有信件，一般是他订阅的好几本西语杂志，汉娜说他坐在椅子上读杂志的样子像是猩猩拥有了智慧。汉娜的信件一般是来自德国家人的。还有一些更年轻的队员，会收到节日或生日祝福。

柯默则定了《预言家月刊》，算是《预言家日报》旗下的一份月度出版别册……自从上次因为没看新闻几乎被区域限制咒吊死，他开始强迫自己关注魔法界的新闻。

这次的月刊信封略有沉重，柯默试图像往常一样折起信封，却在某个时刻察觉到内部有一处坚硬而无法弯折的区域。

他立刻不动声色地把信封放平拿在手里。

直到当天结束训练，回到行动官才有的独立宿舍后，柯默才把窗帘和门都关好，无声地打开了那个印刷着《预言家月刊》花体字的牛皮信封。

两本八开纸大小的英文刊物从信封里前后滑落，柯默垂下视线，很快注意到一个被深色牛皮纸裹着的圆形东西夹在刊物中间，无声地落在桌面上。

柯默抬起头，又一次确认了一遍窗帘的密闭性，终于动手将那张牛皮纸拆开。

伴随着纸张被撕开的微弱“撕拉”声，柯默看到自己的眼睛……不，是一面镜子，出现在了手里。

一张更小的纸片，也出现在镜子上面。他拿起纸张，看到上面是很熟悉的字体——是波特先生先前批文件时，他偶尔会见识到的凌乱字体。

[柯默，奇妙，我给你们写下相同的文字，信件会通过你们可以收到的方式，送到你们手上。]

柯默的心脏猛然跳动了起来。

[这是双面镜，对着镜子说出另一个持有者的名字，就可以通过镜子对话。]

[我曾经因为愤怒，摔碎了其中的一面……战争结束后，我一直在寻找精通修复魔法的巫师匠人重塑破碎的镜面，并在最近寻回了与它匹配的另外一面。]

[没有在某个关键时刻使用双面镜，造成了我人生中一个巨大的遗憾，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亲人……奇妙，我想你知道我在说谁。]

[我把双面镜寄给你们，希望这种遗憾不会再次发生……我们要和重要的人面对面的说话，误解意味着失去。]

[奇妙，我给你的猫头鹰是我们的第三面镜子。一直没收到你的来信，你似乎还不擅长使用这些东西。我需要你和柯默及时沟通，并把信息传达给我。还有，火龙怎么样了？]

[战争即将开始……我无法面面俱到，但我会尽我所能。]

宿舍里非常安静。

双面镜就放在柯默的手边，倒映着他的眼睛。这是魔法道具……不需要用麻瓜科技，也不需要用猫头鹰。这是一种白沙驻地的布防魔咒绝对无法检测到的联系方式。

牛皮纸上的字迹如此潦草，仿佛是匆忙写就。柯默最后阅读了一遍波特先生的话，轻念魔咒，一簇火苗从魔杖尖窜出来，火舌缓慢地吞噬了信件，最终只剩下一团落在桌面上的、小小的灰烬。

桌面上有两本月刊，一团字条的灰烬，柯默坐了一会儿，把魔杖放到了书桌一侧，又将那块双面镜十分小心地拿到自己面前。

波特先生寄给他的是修复过的那一块，长方形的镜体，镜面中心有一道无法愈合的、狭长的裂缝，就像是他人生中的那个遗憾。

柯默在这一刻，也从模糊的记忆里，想起来姜奇妙哭着向他复述那个小天狼星之死的下午。

镜面明亮，这一刻映出的仍然是他自己的脸。柯默短暂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对镜子喊到：“姜奇妙。”

镜子里传出一丝魔法被唤醒的轻微震动，就像是魔杖在施咒前的颤抖一样。

下一秒，柯默看到自己银白的头发变成了红色。他漆黑的眼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姜奇妙那双瞪大了的、不可置信的、又有点、又有点……

柯默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一双十分典型的、再度因为魔法世界的新道具、而呈现出易燃白磷一般的、直冒火星、以至于有点泪花的。

哈迷泪目之眼。

下章终于可以写回主视角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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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龙契者之怒（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