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哈利回到自己的卧室,反手锁上门。他没有立即点亮蜡烛,而是在黑暗中站了片刻,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会面结束时,邓布利多的话仍在他脑中清晰可闻——“迎接任何风暴的到来”。
哈利走到窗边,凝视禁林暗沉的轮廓,轻轻叹了口气。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复杂。乌姆里奇的调查、福吉即将到来的质询、丽塔的暗中窥探,还有小天狼星可能已猜到他的真实身份……所有压力正从四面八方向他逼近。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小天狼星身上。眼前的窗玻璃映出自己模糊的轮廓,却在脑海中变成了医疗翼那个令人窒息的夜晚。那时他刚从昏迷中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詹姆斯抱着已经没有生气的小哈利。那一刻,詹姆斯抬头看他的眼神——悲痛下掩藏的是一种难言的惊惧,像在看一个活生生的矛盾,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这种目光至今折磨着他。无论如何闭上眼睛,那画面依然清晰:詹姆斯低头亲吻小哈利的额头,再抬眼直视着他,眼中的世界已然崩塌。他从不敢想,若是小天狼星也用这种眼神看他,他该如何承受。
哈利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从踏入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世界起,他便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一方面是担心自己情感失控,更深层的,则是恐惧被拒绝——被自己最在乎的人彻底拒绝。
这里的小天狼星从未体验过阿兹卡班的侵蚀,没有在夜里惊醒时握紧的拳头,没有在寒冷中蜷缩的黑狗身影。他是意气风发的傲罗,是婚礼上詹姆斯身旁大笑的伴郎,是莉莉怀里小哈利的骄傲教父。他不是那个为了看教子一眼而躲藏在霍格莫德,靠老鼠充饥的逃犯;不是那个即使在逃亡中依然牵挂、守护着他的人。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同一张面孔。这种现实让哈利心底泛起酸涩。
"你会相信我吗?"他低声问道,声音消散在夜色中,没有人回应。
突然,一阵尖锐的灼痛从左臂传来,犹如烙铁烫在皮肤上。哈利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卷起袖子——黑魔标记正在皮肤上微微蠕动,墨黑的蛇形图案透出诡异的猩红色光泽。几秒后,疼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奇异的刺痒感。
标记中央浮现出一行燃烧的文字,停留片刻,足够哈利看清——
“即刻联系马尔福庄园壁炉。主人命令。”
哈利的血液瞬间凝固。
哈利盯着手臂上蠕动的图案,立刻认出了这种紧急召唤——伏地魔最隐秘的控制手段。在他们以往的理解中,黑魔标记不过是召集追随者和彰显身份的工具,显然,伏地魔的野心从未在这些年的销声匿迹中减弱半分。相反,他在暗中不断强化对追随者的控制网络。
去年夏天,他伪装成小克劳奇,与斯内普重返食死徒阵营时才发现了这个可怕的真相。在马尔福庄园的地下室,他亲眼目睹了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伏地魔魔杖尖轻触斯内普的黑魔标记,银色丝线从杖尖溢出,如活物般渗入皮肤,织成复杂纹路。斯内普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愕和隐忍的痛楚,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事实——连那些最早的追随者也对这魔法闻所未闻。
从那时起,他们才真正理解黑魔标记背后的复杂魔法。它不仅连接仆人与主人,还在核心圈食死徒之间建立了一道隐秘通道,一种外人无法察觉的紧急联络网络。哈利当初从小克劳奇身上转移标记时,完全没料到它隐藏着这样的秘密——如今那秘密如毒蛇般反噬而来。
哈利握紧左臂,瞪着那行正在消散的字迹。每一次使用这种紧急联络,施咒者都要付出巨大代价——消耗大量魔力,需数日才能恢复。卢修斯今夜唤醒这致命的魔法,动用这种强硬的联系方式,说明事态紧急到了不容推迟的地步。
无视这召唤的后果,哈利心知肚明。在食死徒的世界里,违抗直接指令只有“背叛”这个解释,而背叛只有一种结局。他的伪装身份,他潜伏得来的一切情报,他为阻止伏地魔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可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连同他和泰迪的命运一起。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在霍格沃兹立即回应是不可能的,作为哈利·佩弗利尔,任何闪失都可能暴露身份。然而忽视召唤同样危险,卢修斯必然会向伏地魔报告“小克劳奇”的异常,甚至可能派人调查他的真实下落。
没有更多时间思考,哈利迅速做出决定。他快步走向书架,按下第三排书脊上的凹槽。书架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露出通往地下的密道入口。这是他与斯内普在决意一同潜入食死徒圈后设下的应急通道,连接他的卧室与斯内普的地窖——为了应对无法预见的危机,尤其是哈利需要在短时间内切换身份的情况。
哈利钻入通道,狭窄的石壁几乎擦着他的肩膀。他用魔杖尖端微弱的光芒照亮前路,弯腰快步前行,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狭窄的通道中怦怦作响。时间在流逝,黑魔标记上的字迹已经消失,但卢修斯不会等太久。
抵达地窖尽头的小门时,哈利的额头已沁出一层冷汗。他敲出三短一长的节奏——这是他与斯内普约定的紧急信号,此前从未动用过。
门几乎立刻打开,斯内普站在门后,神色警觉。他披着黑色睡袍,看起来刚准备就寝。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目光迅速扫过哈利的脸。
“出什么事了?”他低声问,随即侧身让出通道。
“卢修斯,”哈利低声急促道,“黑魔标记传来紧急消息,要求小克劳奇立刻通过壁炉联系马尔福庄园。”
斯内普脸色顿时紧绷,迅速关上门,连施三道静音咒。“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哈利抬起左臂,标记已平静下来,但那种威胁感仍悬在空气中,“我必须立刻回应,否则——”
“跟我来。”斯内普打断他,转身走入地窖深处。在草药与药瓶堆积的阴影中,他魔杖轻触墙壁,石墙无声分开,露出一座隐藏的壁炉。
“独立连接点。”他简短地说,从内袋掏出一小瓶浑浊液体,丢进一根细发丝。液体剧烈翻滚后变成铁锈色。“克劳奇的。”他递过药水,“一小时有效。”
哈利接过瓶子,毫不迟疑地仰头灌下。药水尝起来像发霉的皮革混着烂鱼的味道,恶心得他险些吐出来。紧接着,一阵熟悉的剧痛涌遍全身——皮肤融化重组,骨骼拉长变形,每一寸血肉都在抗议这非自然的转变。
十几秒后,站在斯内普面前的不再是哈利·波特,而是巴蒂·小克劳奇——那个对伏地魔狂热忠诚的食死徒。
“保持警惕,”斯内普低声说,递给哈利一件黑色长袍,“卢修斯可能会问起你现在的任务。他不会知道具体细节,回答时模糊些。”他退到壁炉视线之外,魔杖已握在手,随时准备应对意外。
哈利套上长袍,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细细回想小克劳奇的每一个习惯性动作。他抓起一把飞路粉,精准地抛入壁炉。他不是头一次伪装成克劳奇,可这次是实时通讯,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绿色火焰腾空而起,他俯身将头探入,用克劳奇特有的嘶哑声音说道:“马尔福庄园,卢修斯的书房。”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视野渐渐清晰。马尔福庄园那奢华的书房映入眼帘——暗绿色的墙纸,银质烛台,墙上马尔福家族画像俯视着一切。卢修斯·马尔福背对壁炉而立,一只手撑在桌沿上,启动黑魔标记的紧急联络明显已让他魔力透支。
听到动静,卢修斯缓缓转过身。那头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白金长发今夜略显凌乱,苍白的面容上带着掩不住的倦意。他眯起灰蓝色的眼睛,审视着壁炉中的“来客”。“巴蒂,”他的声音低沉,夹杂着疲惫与不满,“我尝试联系你整整三周,主人的耐心正在消磨殆尽。”
哈利舔了舔上唇,模仿着小克劳奇的习惯动作,“我在东欧山区,”他刻意压低嗓音,“执行主人交予的特殊任务。你的信号刚刚才透过黑魔印记传到我这儿。”他微微睁大眼睛,装出那份狂热的神情,“为了主人,我愿付出一切。他有什么命令?”
卢修斯眯眼打量他:“主人三周前就已下令召你回归,你却迟迟不见踪影。”他走近壁炉,“我们要前往小汉格顿的冈特老宅,寻找某件物品。他说你知道要找的是什么。”
哈利的思绪飞转。卢修斯的话里透露出一个关键信息——他似乎并不清楚具体目标,只是奉命行事。这对哈利来说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伏地魔对自己的魂器仍保持谨慎,没有告诉任何人全部细节。
“我当然知道。”哈利微微扬起下巴,“但东欧的任务同样关键。我正在追踪一件黑魔法物品,一旦到手,将为主人增添前所未有的力量。”
卢修斯脸色阴沉:“什么物品?”
“主人只告诉了我。”哈利避开直接回答,语气带了点挑衅的味道,“如果他认为你需要知道这些细节,卢修斯,他自然会告诉你。”他故意在“卢修斯”这个名字上故意加重了语气,隐隐透出对马尔福家族的那份轻蔑。
卢修斯捏紧了蛇头手杖。他沉默片刻,冷冷地问,“那么,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小汉格顿的计划已经被拖延太久。”
哈利故意流露思考的神色,“十天。我只需要十天,就能破解最后一道守护咒。如果提前完成,我会立刻通知你。”
“十天?”卢修斯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充满不信任,“主人不会满意这个时间表。他最近异常急切。”
哈利的心跳微微加速。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伏地魔在加快回收魂器的步伐,这绝不是好兆头。但他面上不动声色,用小克劳奇那种病态的忠诚语气说道,“为了主人,我宁可完成得彻底,也不愿因仓促而失败。告诉主人,冈特老宅的使命,我绝不会辜负。十天后,我会直接通过你的壁炉联系,我们一同前往。”
卢修斯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勉强点头,“十天,不能再多。你应该清楚,巴蒂,主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哪怕对你也不例外。别忘了我们如何对待那些令主人失望的人。”
“我从未忘记。”哈利冷静地回应,“十天后见,卢修斯。”
壁炉中的魔法火光瞬间消散,哈利猛地向后一退,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窖冰冷的石板上。浑身的肌肉都因为紧绷而酸痛,长袍湿漉漉地贴在背上。他抬头看向斯内普,那张惯常冷漠的脸上难得显露出些许担忧。
斯内普收起魔杖,走上前来,“他相信了吗?”
“暂时相信了。”哈利深吸一口气,嗓音仍带着点克劳奇的嘶哑,“我向卢修斯解释了‘我’最近任务的棘手,争取了点时间。我们有十天准备,之后我得去马尔福庄园,和他一起前往冈特老宅取戒指。”
“戒指?”斯内普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魔杖,眉头皱成一道深痕,“又一个魂器?”
“是的,我也觉得不对劲。”哈利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臂,“伏地魔怎么会突然想起冈特老宅?之前他对魂器回收没这么上心。上次我们带回假的挂坠盒,他也只是惩罚了‘我’,命令继续去找真品。可现在,他忽然这么急……”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怀疑他又得到了未来的‘记忆’——说不定日记本也已经在他手里了。”
“贸然过去无异于送死。”斯内普的声音变得冷硬,“我们必须告知邓布利多。”
“不行。”哈利摇了摇头,语气坚决,“这件事我不会告诉邓布利多。”他直视斯内普,“你也不能。”
“又是你的‘英雄主义’?”斯内普唇角微撇,嘲讽毫不掩饰,“还是你觉得救世主的光环能挡住黑魔法的侵蚀?”
“那枚戒指差点杀了邓布利多。”哈利手指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想要驱散复方汤剂残留的不适,“但如果我不去,伏地魔不仅会怀疑‘克劳奇’的忠诚,还会派其他人去取戒指。到那时,戒指就永远落入他手中了。”
“那更应该告诉邓布利多。”斯内普的语气陡然尖刻,“或者你认为自己的能力已超越阿不思·邓布利多?”
哈利的目光垂向地面,肩膀微微一沉。“那枚戒指上嵌着的石头是复活石,死亡圣器之一。”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脑海里闪过邓布利多焦黑的手,那痛苦的样子至今刻在他脑子里,“邓布利多找到它后,没能抗拒它的诱惑。复活石的力量……它能让人看到已经离去的人,即使只是幻影。对一个背负太多遗憾的人来说,这种诱惑几乎无法抵挡。”
他抬起头,说话时没有丝毫犹豫,“我亲眼看着他因诅咒而痛苦,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却完全帮不上忙。如果告诉邓布利多,他很可能会坚持亲自前往。谁能保证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我不能让那一切重演。”
“再说,”哈利继续说,“伏地魔显然混淆了自己的判断,可能是灵魂残缺也扰乱了他的记忆。他留下的防护咒连邓布利多费尽心力才破解,小克劳奇和卢修斯怎么可能轻易成功?这恰好为我们的失败提供了合理的理由。”
“你打算空手而回?”斯内普眯起眼睛,“黑魔王对失败的容忍度极低。”
“我不会让他拿到戒指的。”哈利斩钉截铁地说,“但我也不会让邓布利多参与进来。”
斯内普沉默了片刻,黑眼睛审视着他。“我跟你一起去。”
“西弗勒斯,”哈利挑起眉毛,语气带上点揶揄,“这不像是你会犯的错误。伏地魔只安排了我和卢修斯两人前往,你甚至不该知道这件事。你拿什么理由跟去?”
斯内普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你怎么说服邓布利多?十天后离开校园,这不是一两小时的短暂旅行。”
“我会找个恰当的理由。”哈利故作轻松地说,“说不定伏地魔还会因为其他事情把我召唤回去。毕竟我一直找不到真正的挂坠盒,他说不定会先把我叫过去来一轮钻心咒。”
“你不会出卖我的吧,西弗勒斯?”他又耸了耸肩,半开玩笑地问。
斯内普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恨不得把他塞进坩埚里。
见斯内普脸色不好看,哈利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变得严肃,“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认真地说,“也不可能丢下泰迪一个人。”
话一出口,他瞥见斯内普脸上微微一变。
“放轻松,西弗勒斯。我保证会小心。”哈利补了一句,声音真诚了些。
“你对老宅内的防护了解多少?”斯内普语气又变得锐利,“邓布利多是怎么突破那些魔法屏障的?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哈利摇摇头,“不知道。邓布利多从没细说过那次经历。我只知道结果——他戴上戒指后被诅咒重创,不得不请你帮忙控制,不让它继续蔓延。至于具体防护和诅咒的本质……我完全没头绪。
“一无所知就敢去?”斯内普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波特,我开始怀疑你是否真的摆脱了那些格兰芬多的愚蠢莽撞。”
“不是莽撞,西弗勒斯。”哈利迎上他的目光,语气沉稳,“这是计算过的风险。总得有人去。如果伏地魔完成了灵魂重铸,一个拥有完整灵魂的黑魔王将远比我们现在面对的更加可怕。”
斯内普眯起眼睛盯了他一会儿,转身走向药柜。“至少等我配好反诅咒药剂。”他的语气毫无商量余地,手指从架上拈起几个空瓶,“能在你接触诅咒时提供短暂保护。”他转过身,黑眼睛里的警告清晰无比,“如果你死在那里,波特,我拒绝为你的愚蠢决定向任何人解释。”
哈利感到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那些被时间模糊的片段突然清晰起来——魁地奇比赛时念出的反咒,伪装情报掩护下的安全转移,甚至是在最黑暗时刻里的引路牝鹿。斯内普总在他最不知情的时候保护他,用刻薄话语掩饰真意。但这一次,哈利看得清清楚楚。
他嘴角微微上扬:“谢谢,西弗勒斯。”
“你还需要更多情报。”斯内普冷冷道,手指灵巧地整理着药瓶,“借口只能保住你的伪装,却保不住你的生命。”
正当哈利准备回应,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痒感传来,像无数细小的甲虫在皮下爬行。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表面开始泛起波纹,克劳奇的痕迹正在消退。
“药效要过了。”哈利平静地说,即使当骨骼开始痛苦地收缩变形时,他也没有露出丝毫畏惧。他靠在药柜边等待,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回归原状。
几分钟后,他再次成为哈利·波特,黑发散乱,绿眼睛因疲惫而黯淡无光。
“我会尽可能搜集信息。”哈利吐出口气,“十天时间不多,但足够我们准备。如果运气好,魔法部的麻烦也能在这之前结束。”
斯内普拿起一瓶深褐色药水,光线透过瓶身,映出他阴沉的侧脸。“这是你的战斗,波特。”他没有看向哈利,声音低沉冷淡,“但不是你一个人的战争。记住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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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中的幽绿火焰熄灭后,马尔福庄园的书房重归寂静。卢修斯·马尔福紧握壁炉边缘,一阵虚弱感涌上来,脸色瞬间苍白。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启动黑魔标记联络消耗了他太多魔力,代价远超预期。
他挪向书桌,手指微颤,拄着龙头手杖才勉强维持住往日的优雅。“十天。”卢修斯低声自语,指甲无意识地在手杖上刮出细微痕迹,“巴蒂要十天才能回来。”
卢修斯皱着眉头回想克劳奇的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又说不上来。克劳奇的回答太过……平静?太有条理?这与他记忆中那个狂热的巴蒂不太一样。但他没有精力深究这微妙的异常——黑魔标记的余痛仍在左臂上蔓延,如同无数细针刺入血脉。何况主人信任巴蒂胜过许多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即使有些微弱的疑虑,卢修斯也不敢贸然质疑黑魔王的安排。
卢修斯艰难地取出手帕,擦去额上的冷汗。他试图聚集精神,视线落在书桌上刚送达的信件上,最上面那封信笺上是德拉科熟悉的字迹。他伸出手,惊讶地发现连拿起信的力气都快耗尽,第二次尝试才成功拆开信封,展开了那张折叠整齐的羊皮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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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霍格沃兹变得越来越荒谬。那个乌姆里奇女人现在连斯莱特林都不放过了,昨天布雷斯被她没收了一本《高级咒语变形研究》,理由是“可能助长不当行为”。
我不明白,魔法部派她来到底是为了调查安全问题,还是为了让所有学生都无法正常学习?甚至连魁地奇训练都受到影响,斯莱特林队的训练时间被一再压缩。
对了,关于那些墙上的标记,我确信那只是几个低年级学生的恶作剧。他们可能是从《预言家日报》上读到了什么无聊报道,就学着涂鸦玩了。这种事写进调查报告,简直是对魔法部调查能力的侮辱。
想必魔法部不会对乌姆里奇的胡作非为视而不见吧?毕竟,继续这样下去,就连斯莱特林的声誉也会受损。
期待您的回信,
德拉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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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修斯读完信,手臂无力地垂落,羊皮纸轻声滑至桌面。他盯着德拉科的签名,回想起一年多前那场噩梦的开始。小巴蒂·克劳奇未经黑魔王许可便囚禁了德拉科,窃取他的身份混入霍格沃兹。最讽刺的是,在众多可选目标中,那个疯子偏偏挑中了他的儿子。
起初的数月,卢修斯全然未觉异常。来信上依然是德拉科一贯的笔迹,信纸带有相同的马尔福家徽水印,连折痕都丝毫不差。只有字里行间渗出的冷淡与生疏,那些细微变化,被他错当成儿子在学校适应新环境的正常反应。德拉科向来对不如意之事反应强烈,卢修斯本以为这只是他面对霍格沃兹那些“不合标准”的同学和教师时的自然态度。
当卢修斯终于察觉不对时,黑魔王已与“德拉科”建立了联系。他面临抉择:揭露真相救出儿子,或遵从主人意志保持沉默。他选择了效忠黑魔王,将家族地位置于儿子安全之上——一个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令他悔恨的决定。
德拉科获救后看向他的眼神刺痛了卢修斯。那眼神既不愤怒也不控诉,只有一种比恨更令人心碎的失望。无论在庄园华丽的会客厅或宁静的书房,那种目光都如影随形,令卢修斯窒息。他们之间不仅隔着几步距离,更像隔着一面无形的冰墙,男孩站在另一端,任何靠近的尝试都被拒之门外。
如今,在这封措辞谨慎的信中,卢修斯第一次感受到那道鸿沟或许并非不可跨越。德拉科终于再次向他求助,哪怕只为学校里的小麻烦。这份久违的依赖让卢修斯稍稍松了口气。
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扶住额头,启动印记的代价比预想的更为严重。他伸手想取出魔药,指尖却麻木到几乎握不住瓶子。
“卢修斯?”纳西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走进书房,一眼看出丈夫的异样,脸色微变,低声问:“你这是怎么了?”
她冲到他身边,细长的手指握住他冰冷发颤的手腕。
“必要的联络。”卢修斯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嗓子却哑得厉害,“德拉科来信了。”
纳西莎扫了一眼桌上的信,面露恍然,又带着点担心。她从卢修斯的内袋掏出一个小瓶,熟练地倒出几滴银色液体送到他唇边。“复魔药剂。我再去取些。”
卢修斯顺从地咽下药水,一股微暖的感觉慢慢渗进血管,缓解了些许寒意。纳西莎回到身边时,他的呼吸已经平稳了些。
“你用了那种联络。”她语气平平,声音里却夹着责备,“主人要求你做什么?”
“克劳奇。”卢修斯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药剂逐渐发挥作用,“我不能告诉你更多。”
纳西莎没再追问。她知道这已经是极限——马尔福夫妇之间心照不宣的界限,她不过问具体细节,而他确保她永远处于足够安全的距离。她递给丈夫第二剂药水,手指轻轻滑过他那头苍白的金发。
“你该休息。”她低声说,眼里的忧虑藏不住,“这种消耗太危险了。”
卢修斯接过药剂,手不再那么颤抖了。“西茜,”他轻声唤着妻子的昵称,“我需要给福吉写信。关于乌姆里奇的事。”原本,他对乌姆里奇在霍格沃兹掀起波澜是乐见其成的。那能够牵制邓布利多,为主人的计划创造有利条件。可现在,魔法部过度的干预,反而可能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纳西莎的蓝眼睛敏锐地审视着丈夫,“这与主人的命令有关?”
“不。”卢修斯轻声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德拉科的信上。
纳西莎看懂了他没说出口的意思。她手指轻抚过那封信,停在德拉科的名字上。“不管怎么样,卢修斯,”她声音轻却稳,“德拉科是我们的儿子,他的安全比任何事都重要。”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坚定,“即使是主人的命令。”
卢修斯瞥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确保没人能听见这句近乎叛逆的话语。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在忠诚与家族间挣扎,但自从德拉科被克劳奇囚禁后,纳西莎的立场变得更加鲜明。她从不在意纯血统的荣耀或权力的游戏——至少不如她在意德拉科,她唯一的儿子。
“我明白,西茜。”他轻轻覆上妻子的手,药剂的力量正在让他缓过来,但心中那种因德拉科而生的牵挂却比任何魔法都更为持久。“我会处理好的。”
这不是背叛,他对自己说。自己的选择是明智的权衡,是为了更妥善地履行主人的意愿。
他又在心里加了一句:也是为了德拉科。为了马尔福家的将来。
哈利是个悲催的社畜,因为工作忙起来往往不是一件一件来,而是仿佛约好了时间一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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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危机与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