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西·帕金森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像无数个曾经失眠过的霍格沃兹学生一样,看着床帐。
她很冷,手和脚都冰凉,没盖被子,但她懒得动。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个男人的面容就会浮现在她眼前。
她把那个男人称作“父亲”。
里奥·帕金森有着一张和她哥哥十分相像的脸。在她还没上霍格沃兹的时候,她的哥哥查德里与同学决斗,因此遭到退学。她的父亲连着几天没着家,试图用尽一切财富和地位,保住她哥哥的学籍。
查德里还是被退学了。他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坏,他没学上,于是天天就和狐朋狗友鬼混,晚上回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欺负他的小妹妹。
“潘西,你怎么还呆在这里?”他惊奇地扯着她的耳朵,“爸爸没有送你去马尔福庄园吗?”
“毕竟他就是这么教你的,是不是?你将来要和他们的小儿子结婚的,是不是?”查德里哈哈大笑着,“……狗屁!你别想过的比我好!”
他拿着剪刀,抓着潘西从小留到大的长头发,胡乱地剪着。潘西恐惧地不敢动,她害怕查德里会弄伤到她。
“好了,查德,对你的妹妹友善一点。”里奥走进房间,“混账!谁让你动她的头发了?”
查德里悻悻地放下手。他顺从地站到一边去,时不时对自己的父亲流露出一种怨恨之情。
“好姑娘,”他蹲下来,用拇指轻轻擦去潘西的泪水,“哭了就不好看了。明天还要和你的小伙伴一起玩,对不对?”
她点头。
那一年她九岁,她第一次在马尔福庄园见到一个新的女孩。
那个女孩是一个亚洲面孔,看起来慢吞吞的。潘西在心底评判了一番:长得没有达芙妮好看。
达芙妮是她们中最漂亮的一个,幸好她似乎对德拉科没什么兴趣。
潘西在上霍格沃兹之前都觉得自己以后会嫁给德拉科,直到上了霍格沃兹……她发现喜欢德拉科的人太多了。她和别人并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关系近一点、认识的早一点。
幸好,她知道德拉科喜欢吃什么,知道德拉科怎么也没办法获得哈利·波特的喜爱,于是她开始卖力地附和德拉科,哈利·波特跃升为她最讨厌的人的榜首。
她开始变得傲慢又刻薄,开始用所有挑剔的眼神批判他们小团体中的每一个人。
安莉和那个诺特一样孤僻,潘西为了维持他们的小团体,总是会喊上她。直到三年级……他们去霍格莫德玩了一趟,她开始和她们亲近了。
潘西不得不说自己意外地挺喜欢她,因为安莉其实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直到她发现德拉科好像也挺喜欢她。她好像总能轻而易举地获得所有人的喜爱……哪怕那个怪人诺特。
安莉有什么好的?她根本做不到每一次都坚定地站在德拉科身后。而潘西可以。
安莉对谁都很和善,潘西不止一次在心里骂过她,她简直就不像个斯莱特林。她为什么不被分去拉文克劳呢?潘西绝望地想。或者格兰芬多?这样德拉科就会仇恨她了。
她向往安莉的家庭。她知道她的家人对她很好,从不强迫她去学习什么社交礼仪,从不强迫她去结交什么令人难堪的男孩……她就像一头懵懂的幼兽,她是纯血统巫师里的怪胎。
潘西听着隔壁床上的呼吸。所有人都睡着了,除了她。
她对安莉,既有厌恶,也有渴望,更有隐秘的嫉妒……和羡慕。
——
何安黎坐在长桌边慢吞吞地咽下一口粥。她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心里闷闷的……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
过了一晚上,潘西今天早上突然非常正常地和她说话,让她觉得怪怪的。
达芙妮一直格外体贴地考虑她的心情,帮她拿了一杯甜的南瓜汁。何安黎喝了,只感觉平常最喜欢的甜腻腻的味道让她有些想呕吐。
她有些胆怯,不知道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地和潘西相处,还是找她把话说清楚。一想到潘西,她的心里就一阵难受。
她又不能因为和潘西的矛盾而和德拉科绝交……这对谁都不公平。
还是先不要和潘西相处了吧,她想着,冷静一下,对谁都好。潘西在场的时候,她或许要避免一下和德拉科的过近接触。
她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跟达芙妮一起去上课了。
——
11月24号来的特别快。
早上只上了两节课,中午就停课了。在食堂用过一顿痛痛快快的中午饭之后,所有学生都出了城堡,兴奋地交谈、说笑,来到一大片专门为三强争霸赛划出的围场那里。边上有一个帐篷,看样子勇士们就在里面了。
何安黎走在中间,前面是一直延伸到围场里的队伍,往后看,还有源源不断的学生在从城堡里出来。
“不知道他们的项目是什么,”达芙妮兴奋地摩拳擦掌,“会不会是两两相互决斗?”她肯定想看克鲁姆和迪戈里互相决斗……
“如果是决斗,就不需要这么大的场地了。”何安黎说。她们俩走到场地上,场地的周围架起了一圈观看台,很遗憾,只能站着,没有座位。
她远远地就看到了韦斯莱双子。
“下个赌注吧,朋友,”弗雷德双手举着一个小箱子,“稳赚不赔啊!”
他们从前面一路走了过来,有不少人都拿了几个西可作为赌注——大部分人赌塞德里克赢,还有克鲁姆。到何安黎面前的时候,小箱子已经快装满了。
“来一个吧,安莉?”乔治说,“你会赌谁?”
“我不知道……我赌哈利吧?”何安黎犹豫地说,她拿了两个西可,扔进了他们的箱子。其实她没底,她只是希望哈利能活着,就这么简单。
“英雄所见略同!”他们俩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也赌哈利!”
“我也来,”达芙妮掏出两个西可,“我赌迪戈里。”
“感谢两位美丽的女士!”弗雷德鞠了一躬,乔治补充:“记得在比赛后来找我们!”
他们两个笑嘻嘻地往后走了,所到之处如果是格兰芬多或者赫奇帕奇,都会爆发出吵吵闹闹的声音。
何安黎和达芙妮走到了看台上,到处都是人,好位置几乎已经被占满了,她们俩挑了一个高一点的地方,以便躲避攒动的人头,看到赛场的全貌。
今天的天气格外地晴好,天空是一种沁人心脾的蓝色,就连空气都很脆爽,阳光洒在身上,突然就感觉没那么冷了。
中间是主席台,那里站着所有老师和几位裁判。
等到所有学生都入场了之后,卢多·巴格曼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举着一个超级大的魔法扩音器,喊道:“欢迎来到三强争霸赛的现场!我是本次争霸赛的裁判……好了,好了,让我们先把掌声停一停,留给待会儿参加比赛的勇士们吧!”
“今天他们要对付的东西是——火龙!”
场下的吵闹声突然变小了,然而几秒之后以数倍的音量爆发出来。
“我的耳朵没问题吧?火龙?!”
“梅林的胡子啊!他们居然让一群学生对付火龙?”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火龙呢!”
“噢,梅林,我已经开始害怕了……他们该怎么办?”
“是的,是的,小姐们先生们,勇士们需要拾取火龙保护的金蛋——下一场比赛的线索就在里面!”
何安黎感觉血液一下子从脸上流失了。她的手被冻的发僵,脸色也十分苍白——一个四年级的学生,要怎么通过火龙?
随后,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塞德里克·迪戈里从场地边上的帐篷里走了出来。他看上去脸色发白,握着魔杖的手在颤抖着,他深呼吸了几次,然后走上了场地。观众台爆发出一阵雷动的掌声。
“迪戈里!迪戈里!迪戈里!”
写着“塞德里克·迪戈里!霍格沃兹必胜”的旗帜和海报在观众台上飞来飞去,还有人的礼炮不知道怎么被拉响了,射出一大堆彩带,甚至有一根还缠到了达芙妮的头上。达芙妮生气地拽掉那根彩带,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即将出场的火龙——
几个工作人员放出了一头瑞典短鼻龙。
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塞德里克那张英俊的脸更苍白了,他紧紧地盯着那头龙,目光在它和它身下的金蛋上转了一个来回,极力使他自己镇定。
“那么现在……开始!”
当塞德里克想方设法通过瑞典短鼻龙时,人群就像一个长着许多脑袋的统一体,在尖叫……在高喊……在倒吸冷气。
“哎哟,好危险,太危险了。”巴格曼激情澎湃地解说着。
“他这一招真够悬的!”
“很聪明的办法——可惜没有成功!”
塞德里克给一块岩石施了一个变形咒——那块石头伸缩变换成了一只纽芬兰猎狗,发出了足以吸引瑞典短鼻龙的吠叫,绕着场地跑圈。龙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开始追逐那只狗——然而,就在塞德里克要拿到金蛋的时候,那只龙忽然改变了主意,转身开始追他。
“天哪,”巴格曼惊呆了,“太危险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塞德里克,他狼狈地躲过火龙的一只爪子,碰到了金蛋,但火龙随后愤怒地喷出一股火焰……他的小腿被烧伤了一点。
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立刻就爆发了出来——塞德里克终于通过了火龙,抓到了金蛋。
“确实非常出色!”巴格曼扯着嗓子喊道,“现在请裁判打分!”
裁判举起了魔杖,喷出了分数:看上去还不错。
“一个下去了,还有三个!”口哨再次吹响时,巴格曼大声嚷道,“德拉库尔小姐,请上场!”
芙蓉比塞德里克更苍白,她从头到脚都在发抖。她先是试着施了几个攻击性的咒语,然而这只会激发威尔士绿龙的斗志——
“哦,我不能肯定这样做是不是明智的!”巴格曼兴高采烈地大喊道,“哦……就差一点点!小心……我的天哪,我还以为她已经得手了!”
芙蓉被绿龙纠缠地有些力不从心,但她很快就用了另一种咒语——催眠了那只龙,但是,龙在倒下的时候,从鼻子里喷出了火焰——她的裙子被烧着了。芙蓉的魔杖喷出了一些水,把火浇灭,然后拿到了金蛋。
“现在出场的是克鲁姆先生!”巴格曼喊道。克鲁姆耷拉着肩膀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比平常更阴沉,或许这是他表现紧张的方式。他要对付的是中国火球龙。
那只龙看起来威严异常,一上来就对着所有人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耳朵。
克鲁姆抬起魔杖,一道紫色的光冲向了火龙的眼睛——火龙顿时乱了方寸,感到十分痛苦,移开了站在金蛋上的身子。
“非常大胆!”巴格曼在高喊——中国火球发出一声可怕的、石破天惊的尖叫,观众们不约而同地吸了口气,“他表现出了过人的胆量——啊——没错,他拿到了金蛋!”
铺天盖地的掌声像打碎玻璃一样,把冬天的空气震得粉碎。克鲁姆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现在随时都会轮到哈利上场。
“现在,来到最后一位勇士——哈利·波特!”
何安黎忍不住踮起脚尖去看——哈利走出来了,他没有发抖,但他的脸色难看的可怕——他肯定非常紧张。格兰芬多的观众立刻开始尖叫、大喊,即使赫奇帕奇也发出了加油的声音,斯莱特林的人也紧张地一言不发。
在围场的另一端,赫然耸立着那条匈牙利树蜂。它低低地蹲伏着,守着它的那一窝蛋,翅膀收拢了一半,那双恶狠狠的黄眼睛死死盯着哈利。这是一条无比庞大、周身覆盖着鳞甲的类蜥蜴爬行动物。它剧烈扭动着长满尖刺的尾巴,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几米长的坑坑洼洼的痕迹。
“这条龙看起来比其他的都凶!”达芙妮害怕地说,“波特运气真背!”
哈利,哈利……拜托了。
活下去。
她看到哈利举起了魔杖,然后大喊道:“火弩箭飞来!”
不一会,他忠诚的火弩箭嗖嗖地从场外飞了过来。
“噢,他居然想到了用飞的!真是太机智了!”巴格曼扯着嗓子大喊。
他抬腿跨上飞天扫帚,一蹬地面,腾空飞了起来。他飞在高空中,黑色的头发被风吹的乱七八糟,但何安黎突然放心了一些——是呀,天空是他最擅长的领域。他只不过在比另外一场魁地奇。
何安黎一直很向往魁地奇……她觉得在天空中飞行的每个人都是那么的有魅力。
金蛋在那些安安稳稳躺在火龙前腿中间的石灰色伙伴中闪闪发亮。
哈利俯冲下去。树蜂的脑袋跟着他移动。他及时停止俯冲,腾跃而起。一团烈火喷了出来,如果他没有及时避开,便会被喷个正着……太危险了。
“我的天哪,他太能飞了!”巴格曼喊道——观众们都在惊叫和喘气,“你看见了吗,克鲁姆先生?”
哈利盘旋着越飞越高,树蜂的目光仍然在跟着他移动,它的脑袋在长长的脖子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哈利就在树蜂张开嘴巴的瞬间骤然下降,但这次他就不太走运了——他躲过了火焰,但树蜂的尾巴向他迎头抽来。当他转向左边时,那尾巴上的一根长长的尖刺扎进了他的肩膀,撕裂了他的长袍。
树蜂似乎不想动窝,它太注意保护它的蛋了。尽管不停地盘绕、扭动,把翅膀展开又收拢,收拢又展开,但它不敢过分远离它的蛋。
他开始不停地飞来飞去,小心着不要靠得太近,以免它喷出火焰把他击着,但又要构成足够的威胁,确保它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树蜂的脑袋左右摆动着,目光从一对垂直的瞳孔中注视着他,嘴里的獠牙全部露在外面。
哈利又升高了几英尺,树蜂发出一声绝望的吼叫。它的尾巴又连续甩打起来,但哈利飞得太高了,尾巴够不着他……树蜂朝空中喷出火焰,哈利闪身躲过……树蜂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终于,树蜂竖起身子,巨大翅膀完全展开了,像一架小型飞机那么宽——哈利立刻俯冲下去。没等火龙明白他做了什么、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拼命冲向地面,冲向那一窝火龙蛋,现在不再有那对带利爪的前腿保护着它们了——他松开火弩箭,腾出双手——他抓住了金蛋——
随即他嗖地腾空而起,飞离巨龙,在看台上空盘旋,沉重的金蛋夹在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底下,这时才好像有人刚刚把音量调了上去——人们都在呐喊尖叫、鼓掌喝彩,声音震耳欲聋,就像爱尔兰队的支持者们在世界杯赛上一样——
“看哪!”巴格曼在高声大喊,“你们快看哪!我们年纪最小的勇士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了金蛋!好啊,这将会缩小波特先生与其他勇士之间的差距!”
驯龙手纷纷冲过去,平息树蜂的怒火。
何安黎终于松了一口气,梅林知道她刚才有多紧张。哈利伤的有些严重,他的胳膊被抓伤了,正在流血。
但他正在从空中降落下来,他那双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他终于通过了。
哈利走进了急救帐篷。裁判们给他打了很高的分,他和克鲁姆打了个平手。
何安黎第一次觉得,她能拥有在观众台上旁观的权利,实在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情。
至少,矛头不总是对准了她,她有能够喘息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