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期和上学期有什么不同吗?”
“上学期由始至终在忙别人的事,这学期从头到尾围着自己的事情转。”
“那这算好的转变吗?”
“都掉进马里亚纳海沟了,往哪转都是好的。”
“事情不会更糟了。”
“对。”
“上学期掖着藏着,靠忙别人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这学期光明正大,终于有机会直视自己的难过了。”
“那这算好的转变吗?”
厄里斯魔镜里的姑娘又问。
我坐在她身边,和她脑袋挨着脑袋,两张相似的脸面对着面。
“算。”
我笑了一声,怀念似的抚摸着她冰冷光滑的倒影。
“当然算好的转变。”
我这样回答自己。
*
我又做梦了。
我醒了。
我头疼。
我滚下床爬进浴室。
我吐了个昏天黑地,呕得半个霍格沃茨都震耳欲聋。
事实证明,不——要——醉——酒——!
半小时后我手脚并用从装满水的浴缸里爬出来,动作太大把水弄得溢了一地。洗发水泡沫、香皂泡沫和牙膏泡沫上上下下连成一片,此刻我比邓布利多更像一个白胡子老头。抬手一巴掌合上马桶盖子,把已经消化了好几个小时的苹果冲进下水道,我拖着浑身酸痛的身体来到浴室门口,还是头疼欲裂。
魔杖被我甩的不知道哪里去了,我睁着莫名肿起来的眼睛趴在办公室地毯上四处搜寻,最后终于在床底下把它勾了出来。
魔杖点一点,冰块就塞满了洗手池,我在池子里灌满冷水,深呼吸后猛地把头扎了进去。
等到我觉得自己快被淹死的时候立刻起身。现在,我总算是清醒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女人,一头**的黑色长发,还算茂密还算顺滑,一双有点浮肿的黑色眼睛,眼白处几根明显的红血丝,一贯苍白透青的脸色今天倒还算好,因为吐了半天反倒是有了几分红润。
总体来说,还算不错吧。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就想起了梦里的厄里斯魔镜。镜子里的姑娘青春美丽,满是蓬勃的朝气,而镜子里的女人还是年轻,只是不那么年轻了。
不那么年轻难道就不是年轻?
人们总是在追忆失去的,却不肯珍惜现有的。
半小时后我收拾得当出门吃饭,路上遇到几个短发女学生的时候突发奇想,要是自己留个短发貌似也不错?可是又舍不得长头发,又担心不好看之后自己没办法补救。毕竟自己早已不是随随便便就会魔力暴动的年纪了,一夜长出头发那是小孩子身上才会发生的事情,至于生发魔药嘛……自己最近乱七八糟的药喝的还不够多吗。
就这么一路发着呆,我随着人流走进礼堂。
我去的太晚了,大部分人已经吃完了饭自行离开,只有零星几个还在座位上吃着甜点聊着天。
我把玉米汁倒进蔬菜沙拉里潦草吞掉,全然不顾几个看过来的学生的窃窃私语。这是我在麻瓜界打工时吃剩饭的习惯做法,不光节省时间,还可以让我因为碗里的食物过分难以分辨而忘记自己没什么吃的这一事实。
老邓头在一旁细嚼慢咽,我一边往嘴里塞还不忘一边向邓布利多表达不满。
“身为教职工却在学校饮酒喝醉了,这是可以发生的吗?”
可谁料邓布利多回答:“身为教师更要以身作则,因此理论上是不可以的。唔,所以卡珊卓,如果你想要扣除一些薪酬作为惩罚的话,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可我拒绝!”
我把碗里把最后一点沙拉酱汁刮干净,一口舔掉,然后愤恨的把勺子扔回碗里。
一看就是个正处于愤怒之中的节约粮食的人。
“我是说,我是说,”我想了想,“身为校长却带着自己的下属教职工喝醉了,这是可以的吗?”
邓布利多微笑。
“所以我也可以和你一起扣除一些薪酬。”
我:……
“你当我没说。”
虽然假期还没有过去,但是教师基本上也是全年无休的工作状态,尤其是在霍格沃茨这样一个学生和教师比例差距过大的地方。
更尤其是身为一个不靠谱教授的助教。
我紧赶慢赶回办公室去批改五年级的防御课作业,路上遇到几个比幽灵还要形单影只的学生。假期还没有过去,能够选择留校的学生们大部分也都没有一个多欢乐的家庭,而来到学校,他们也没有一个多和谐的校园交友环境。
于是我想起我自己。
如果没有霍格沃茨,那我们将无处可去。
倒霉孩子们,bless you。
我熟稔地跳过几级台阶,在楼梯转弯的前一秒跨上了向上的一层。
对面是位赫奇帕奇的漂亮少年,怀里是一本看着就价值不菲的大部头书籍,封面硬壳上还带着些许灰尘,应该是刚从图书馆角落里拿出来不久。
我这一步上去,拿着书的漂亮少年脚下不稳,差点儿顺着楼梯直直坠落到魔药学教室。
不过好在助教小姐身手敏捷,在关键时刻我还是一把拉住了他。
“抱歉迪戈里先生。”
我耸了耸肩,把书放回他怀里的时候瞥了一眼封面的文字。
“最近在研究阿尔巴尼亚的神奇动物?”
“是的,助教小姐。”他点了点头,“是凯尔特伯恩教授走之前留下的课题,正好最近比较感兴趣,所以就拿出来看看……”
说到这儿,这位端正又好看的年轻学生又向我问道:“助教小姐,您知道伯恩教授下学期还会回来吗?”
……我说我和人家一点也不熟你信吗?
“啊这个……还是要根据伤势严重情况来看吧。听说伤的不算轻,好像还要在圣芒戈再住一段日子。”
我说了点毫无用处的套话,可是看着这位年轻学子一脸关切的表情,心里又有些微妙。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不过如果你很关心伯恩教授的话,也可以趁着这个假期去看一看。斯普劳特教授很好说话,应该会给你也开假条的。”
年轻的迪戈里先生斟酌了几秒后,又露出一脸轻松的表情。
“是的,您说的对,助教小姐。”
他微笑道。
“我本来还有点……呃不好意思但,但是您说的对。”
通往上层的楼梯已经旋转回来了。
我瞥了眼他身后的台阶,笑了笑对他说。
“霍格沃茨的教授们都很好说话,如果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就好了。”
当然除了某人。
“去圣芒戈之前最好先问一下医护人员是否允许探视,不过上周邓布利多教授还去过一趟,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我们在楼梯口分别,一个向上一个向下。
我慢悠悠的向上走着,心里却止不住回想刚刚和这位年轻的赫奇帕奇的只言片语。
或许温吞腼腆也是赫奇帕奇这个温柔和善学院隐秘的通病,可这个通病实在太过无害,以至于尽管可以算作是小小的缺点,但在我眼里仍是可爱的闪闪发光。温吞腼腆背后所包含的柔软的善良和真心,就像是一团棉花糖。而我看着年轻的迪戈里先生,就像看着某些也曾如此年轻的赫奇帕奇,看着曾经有过的温吞腼腆的甜蜜。
我无法否认我想起了我旧日的恋人,可我也知道,他绝不会是另一个人。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向上。
办公室的门没锁,应该是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太着急。桌面和地面都一片混乱,床底下还有我今天早上够魔杖顺道带出来的夹着几根头发的掉漆发夹,地毯上的法阵被我粗糙地用一张床单胡乱盖住,桌子上笔筒书本东倒西歪,一看就知道我昨晚醉的简直就是不省人事。
不过好在面对工作,我还有几分难得的认真态度,我好好整理了桌面,又把地面的垃圾清理一空,坐下来后从桌子左面一排抽屉里依次拿出五年级里四个学院课后作业开始批改。
除去四个学院里那几位年级有名的优秀学生,总体情况非常一般,很容易就让教师结节增生。
大部分拉文克劳都让人由内到外的赏心悦目,而少数几个天马行空,在非普通人思维范围之内反复游走。
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半斤八两,但是赫奇帕奇好歹字迹还算工整。不过格兰芬多好就好在想法出奇,就这么一道障碍重重的实践报告里,倒是有不少五花缭乱的创造性想法。
而我的重点放到了斯莱特林身上。
作为斯莱特林出身的教授,尽管我并不愿意承认我的学院出身,尽管斯莱特林也不并愿意承认我。尽管如此,但我还是认为自己对斯莱特林应该有一种特殊的职责。
如果不满意,那就去改造它,如果觉得不对,那就去掰正它。没有什么本应如此,斯莱特林也不是生来就该有那些伤春悲秋的矫情设定。我已经够糟糕了,可他们还年轻,总不能比我还糟糕。
于是我一字一句的批改斯莱特林,写到最后头晕眼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从地狱里重生了一回。
首先,普通的防御课实践报告里没有输出某些奇奇怪怪的血统思想。这很好,说明他们还没有不可救药。
其次,对普通攻击咒语的研究并没有走向扭曲的恶咒或者是不可饶恕咒程度。还是很好,这说明他们的路还没有走歪。
最后,他们的实践过程都是和同学有来有回,实践对象也没有针对什么弱小生物,或者是单独某个频繁出现的学生。这说明他们还没有出现校园霸凌这些实质的极端恶劣行为。
初步判定,还没有食死徒种子,我觉得我简直就要热泪盈眶。
可是一想到对他们的标准是以正常的道德标准或者以食死徒为底线,我又觉得我真的马上就要热泪盈眶。
我抻了个懒腰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拉开窗帘,看着外面操场上走来走去的年轻学生,突然觉得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恢复精神后,我又开始准备进行每日的例行小活动。
我掀起法阵上的床单,准备好羽毛笔和墨水。拿出记载了宝贵战斗经验的笔记本,复习过一遍,又写下今日作战计划。
已知里德尔对诅咒学颇有研究,我们关于血缘诅咒的探讨已经足够详细,比如我的倒霉家族和某些更变态的会变成神奇动物的血魔咒。
我们对于物体诅咒的研究也十分深刻,比如我俩都见过的博金店里的蛋白石项链和倒霉的防卫课教授。
那么现在还剩下一种,灵魂诅咒。
这才是我最想了解的课题。
为什么十二年前已经消失的伏地魔还会再次出现?为什么在去年被索命咒击中的伏地魔还是没有彻底消失?
为什么连一本普通的日记都可以成为灵魂的栖身之所?为什么他似乎永远都不会真正的死亡?
难道魔法足够强大就可以获得永生吗?可是就连赫赫有名的尼可·勒梅也是凭借魔法石才活了这么久。
而无数次逃避了死亡咒语的伏地魔总是能够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如果不是能力强大的原因,那么诅咒这一说法就很说得通了。
我在笔记上写好今日的剧本大纲,一切准备就绪。
我蹲下身,看向办公桌下的一块每天踩来踩去的小小圆毯。指尖触碰到毯子的时候,我忽然一顿。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地毯收口的边缘和方形地砖的直角错开了位置。
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拿走地毯解除隐匿咒,最后掀开那块地砖打开盒子,我彻底定在了原地。
日记本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有点点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