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奇这件事最后还是叫布莱克发现了。啊,对,贝拉不知道,是德鲁埃拉太太找到我的。据说是斯内普告诉了马尔福,马尔福告诉了纳西莎,纳西莎告诉了德鲁埃拉。
我算算这里相隔的时间,恐怕大半个食死徒里的人都知道了。只觉得头顶仿佛悬着一柄利刃,随时都会落下。
在布莱克家进行每周一次的聚餐之后,德鲁埃拉太太拉着我去会客室单独聊天。她说了克劳奇的事情,又斥责这个小伙子实在不懂礼貌,接着又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确认我们两个的感情。
我想了想,对她说:“我从黑魔王告诉过我这件事之后,我就没见过克劳奇了。”
“竟然是黑魔王说的。”德鲁埃拉表情黑了一瞬,“他不应该说这种话。明明知道你......”
她抿了抿唇,似乎想到什么,对我说:“黑魔王还提到过什么,你仔细和我说一说。”
我全部都说了,关于我、贝拉和他,听得德鲁埃拉连连冷笑。她用手指尖戳了戳我的额头,那张酷似贝拉的脸上露出极为刻薄的情态。
她说:“我竟然不知道黑魔王还有这份保媒的心思。”
“维达,你觉得贝拉和黑魔王相似吗?”
我摇了摇头,说道:“全然不同。”
贝拉是一片温热的苔藓,而黑魔王是掺杂杂质的玻璃。两者完全不同。不可互相比较。
但是德鲁埃拉却一定要让我分出一个高下。她步步紧逼,就像是另一个贝拉在我面前胡搅蛮缠。我不知道这群女人最近究竟怎么了,竟然一个比一个不讲道理。所幸黑魔王不在现场,我就坚定地告诉德鲁埃拉,贝拉远胜过黑魔王。
只是德鲁埃拉太太并不满意,她皱着眉毛,眼中仍有疑虑。忽然地,她和我说起娘家一位外甥女,小时候把手伸进箱子里玩,竟然被箱子里的毒蛇咬到之后死掉了。
“只是插进一只手随便玩玩,没想到给躲在底下的毒蛇咬了。她的爸爸妈妈连施救都来不及,就看着这么一个好好的孩子死了。”
当日天色已晚,浓云密布。斜阳如融化般流淌在云层之中,一半红色的光留在窗外的墙壁上,一半留在德鲁埃拉鲜红色的嘴唇上。她的脸经过浓灰色的影子分割,灰与白与红竟然触目惊心地杂糅在一起。
她开始说起自家在国外的橘树园,说起自己在那里度过的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说道认真时,便拿起果盘上的橘子,在茶几的花纹上比划起来。
“这个位置,当时是家中主屋,这里是水井——到了这里,”她手中的橘子骤然落下,橙色仓促地砸在木质茶几灰白的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那橙红色的小球弹了一下,落在地毯上滚了一圈,“——到了这就是橘树林。”
她回忆起幼年时吃过的橘子,将它描述为“无比甘甜可口”,面上显露出奇异无比的光彩。“那时候东洋的东西很流行,我的母亲不像这边这样,时常爱打扮我。我记得有一天我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和服外褂,上面金光闪闪,很是气派。”
“可惜没有照片,后来衣服也穿不上了。”
她故作亲切地向我仔细描述那件衣服,上面团蝶和柳枝的纹路她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问她:“你住在布莱克家不开心吗?”
“这里黑漆漆的,怎么会开心呢?”她终于说了出来,就好像铺垫了这么久就等着我问她这一句一样。她停顿一下,又念叨着西格纳斯先生的风湿病——他最近关节总是疼痛,去圣芒戈之后,医生说是慢性病,要坚持服药。
之后,这位夫人就不理会我了,絮絮叨叨地去拿魔药。这件事原本可以安排克利切去做,但是如果两个人感情甚笃,就总是想亲自为对方做点什么。
因为晚上还有黑魔王的任务,我就先告辞了。贝拉留在家里继续加班,十分辛苦,她是完全被工作套牢了。现在想想,她之前神经质的行为也有一部分工作压力在。
时代日新月异,赚钱的也不再是橘树林、农场和公务员,反而是麻瓜公司、股票日进斗金。我按照德鲁埃拉描述的样子,买了一件成年人穿的和服送过去,就当是封口费,叫她不要在贝拉那里告状。
德鲁埃拉收到时很高兴,甚至流下眼泪。她叫女儿帮她穿上,在镜子前面照了又照。西格纳斯先生为她照了一张相。
这张相片也被一直收着。
一九七九年,雷古勒斯同样加入食死徒,斯内普很是不忿,他以为自己在加入食死徒之后就能隐隐胜过这些同学里的纯血少爷,没想到在食死徒里又遇见对方。他鼓动我去教唆贝拉争抢布莱克家的话事权,并表示必要的时候他愿意动手送这位小少爷下地狱。
我想了想,觉得按照这个家伙做事笨手笨脚的本性,恐怕前一秒动手,下一刻就会被布莱克家抓起来粉身碎骨。斯内普熬魔药可以,但是做其他的事情实在是笨拙。他天生就长了一张不聪明的脸,再加上不聪明的四肢和脑瓜,实在是叫人头痛。我就让他先去把克劳奇除掉练练手。
“不要。”他拒绝道,“你们三个人的混乱关系就不要带上我了。”
这些日子我为了和克劳奇撇清关系,恨不得躲着他一丈远,甚至自创克劳奇驱逐咒,只要他靠近我三米之内,就一定会像麻瓜中了驱逐咒那样脑子不清醒地团团转。
这个咒语一开始很好用,直到集会的时候,有一次黑魔王点了我们两个的名,我们被迫站出来时,克劳奇忽然直挺挺地朝门外走去,吓得黑魔王以为食死徒就要出第一个叛徒了之后,这件事才暴露了。
因为这个咒语十分有意思,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恶咒,黑魔王就把我叫过去,问这个咒语能不能用在别人身上。
“您想要谁离您远一些呢?”我问。
黑魔王说出了邓布利多的名字。我想了想,对他说:“但是,如果您要和邓布利多打架的话,三米之外被魔咒击中的可能性也很大......”
于是,黑魔王叹了一口气,此事作罢。
他又纳闷地问我,小克劳奇长相英俊、说话也甜,为什么我不喜欢他,反而能和邋遢阴沉的斯内普聊到一块。
这时候我就要替斯内普正名了,在我们经常接触的时间——特指假期打工时,他必须要洗头穿工作服的,所以我见到的斯内普不邋遢,至于阴沉——呵呵,我连贝拉都受得了,斯内普那张嘴在我看来不过如此。
但是克劳奇就不一样了。我先对黑魔王肯定了他的外在,但是——但是克劳奇那小子一定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从来没对我说过好话,罕见几次干活都做足了少爷派头。
我要的是工人,不是祖宗!
黑魔王沉默片刻,也点了点头。他说:“为人工作确实要勤勉尽责,你先把恶咒解了,之后我让克劳奇向你道歉。”
他怎么还惦记着这个克劳奇啊!
我拒绝接受克劳奇的道歉,又狠狠告他的状。黑魔王叹着气,他在我面前已经失去发脾气的能力了,便垂着头不知道到底在惋惜什么。烛光顺着他圆润的脑袋流淌而下,我颇为不忍直视地挪开视线。
“加尔。”他问我,“你究竟为什么一直沉湎于凡人的情感呢?”
我问道:“凡人的情感是什么可耻的东西吗?”
黑魔王看着我,表情起先十分平静,之后竟然变得光彩熠熠。他伸出手,隔着空气似乎抚摸了什么一下。
他说:“不,只是我觉得没有用处。”
他又问我和贝拉是怎么认识的。我又说了一遍。这一次,他听得很认真,脸上也不再有之前咀嚼我的痛苦时那种得意的表情,反而变得平静。
他叫我从头开始说,从在麻瓜父母身边生活的时候开始。听到我对于父母的怨憎时,他两眼放光,呼吸急促,等到莎拉身死,竟然叹息一声。黑魔王打断我,他说,他幼时也有一条十分要好的蛇,那是他唯一的朋友。
“我小时候和你不同,我长在孤儿院里,于是也就没有人类朋友。”他说。
他是二十年生的人,算算时间,与德鲁埃拉是平辈。在德鲁埃拉穿着记忆里那件气派十足的大红色外褂时,黑魔王的肉身正在孤儿院里挨饿受冻。
我没有计较他将自我与这具身体混淆起来的叙事,或许,只有成为黑魔王的伏地魔才是完整的伏地魔。
他说:“孤儿院的夏天十分炎热,蚊虫咬得人睡不着。但是有我的朋友在,我就不觉得孤独了。冬天更是寒冷难熬,我的朋友也只是一条普通的蛇,它去冬眠,第二年就不见了。”
“死掉了吗?”我问。
“谁知道呢?或许是死了,又或者跑掉了。蛇这种生物不像人类聪明,即使当时十分忠诚,但是一个冬天过去,就忘掉了。”
“这样啊。”
我想,还好莎拉死掉了,如果她忘掉我,那我该有多伤心啊。
老伏自认为是个狠心绝情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橘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