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丽德,你觉得城堡自己会做梦吗?”
浅层睡眠里,某个本质上喋喋不休的家伙把声音直接送到西丽德的脑海中。
【...不知道。你指的是?】
“如果她在所有人的梦里是醒着的,她自己的梦会在哪里呢?”
好问题。西丽德想。
听起来就像人类在还没弄清楚如何登月,就开始寻思着载人着陆火星。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搪塞对方,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我不知道...也许祂不需要睡觉?]
【霍格沃茨的性别是什么?】
[......]
有什么东西抽离了。出于某种原因,“她”快速溜出了西丽德的大脑。
“为什么猫不喜欢你?”
【可能...它看到一只披着人皮的狗?】
潘多拉后退了半步,仿佛面前站着一只龇牙咧嘴作微笑状的恶犬。
“好可怕!”
她好像真被吓到了。
【现在应该不会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要不找只猫试一下?】
潘多拉赞同这个想法,她们盘算了一会,只记得三年级的伯莎·乔金斯养了只名叫“绒绒”的英短。乔金斯把它带到公共休息室里玩了好几次,看样子那只猫脾气很好,不是很怕人。
于是西丽德直接去问了乔金斯,能不能看看她的猫。
虽然这请求有点突兀...但归根结底也算不得奇怪,伯莎·乔金斯答应了。西丽德甚至看出她有些高兴——也许,主人也会因为自己的猫受喜爱而...感到骄傲?
一开始很顺利,绒绒蜷缩在潘多拉的膝盖上打呼噜,也主动伸出脑袋去蹭西丽德的手掌。
“他不怕你。”潘多拉毫无疑问是喜欢猫的。她揉搓着它毛茸茸的肚皮,露出了某种...人和猫玩耍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可能是因为他没意识到——】
“啊...什么?”
鬼使神差般,西丽德对着那只露出肚皮、生无可恋的灰胖子:
“汪。”
空气冻结了两秒。
西丽德第一次观察到猫的表情。灰胖子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它怪叫一声,从潘多拉怀里挣扎到地面,四条短腿带着圆滚滚的身体疯狂摆动,一溜烟跑没影了。
“......你到底是牧羊犬还是哈士奇?”
站在一旁的伯莎·乔金斯:?......!!!
“你们!对我的猫做了什么!!!!”
结果,她们被乔金斯赶走了。潘多拉很快把方才的失望抛在脑后,重又变得飘忽。
“它好像在自我怀疑...你对它说了什么?”
【我说的是’来玩吧‘。】西丽德若有所思,【可能不太标准,但没道理啊...猫应该听不懂狗说话...】
“它听懂了。”潘多拉确信无疑。
...它们的脑容量显然支撑不起一门语言。只是不知道它在害怕‘听懂’这件事本身,还是看到人在说狗的语言冲击了它的认知。
恐怕这和□□唱歌剧带给人类的感受差不多是一回事...
上周,斯拉格霍恩教授在课上暗示“他很欣赏乐于钻研的学生,十分欢迎学生们向他请教”,并“着重”看向了伊万斯、贝尔比还有潘多拉她们的方向——也就是视线多停留了一会。
可惜那时潘多拉正神游天外,而西丽德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听懂了意思,但确定自己不志在于此。
这周,又是一节魔药课。
这次因为课堂任务简单,要求一人一剂,无法合作完成。
低年级的药水对于现在的西丽德毫无难度,加上一旁的潘多拉愈发无敌的直觉导航,她们两个都交出了价值5学院分的药水,早早逃离教室。
潘多拉习惯说实话,她的犹豫时长,往往能决定他人与真相的距离。
“我看不见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心...”
这种窥探能力不应被声张,西丽德四下张望,确定走廊上没有人后才开口回答,压低了声音:
【我猜是大脑封闭术。】
她对此确信无疑。大脑封闭术是一种整理思维、使其复杂化以免遭窥探的魔法技能。
这是一门很有用的技能。往小处想,封闭大脑可以免于泄露自己的秘密;往大来看,如果能预见敌人的判断并做出针对性调整,战斗的赢面必然飙升。
西丽德同样对此感到不安。她身上的秘密很多,但思维依然像是一本打开的书。
“斯拉格霍恩教授会有什么秘密呢?”
【应该很多吧?】
“为什么?“”
【魔药专利、名人地址和联系方式......我觉得挺正常的?】
......
【其实你可以直接读我的想法。】
“我看不懂。”潘多拉坦然道,她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
“另一个‘你’也想知道,但她看不见你的思想。“”
这样啊,原来“她”也在啊。
先前,西丽德从潘多拉那里得知,她的身上,准确来说是头脑中,隐藏着另一个自己。
经过询问,她确信那个“自己”与梦中有求必应屋的声音是同一存在——那个由霍格沃茨创造的沟通媒介。
——显然,对方与她共享感官。西丽德无法忽视这一点,只能选择谨言慎行。
但现实是,她对“她”的了解甚至比不上潘多拉。
她们究竟私下交流了什么?这让西丽德感到焦虑。
她渴望直接的对话,这样既能迅速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能驱散那种无时无刻的被监视感。
潘多拉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茫然,片刻后,视线才再度聚焦到西丽德身上。
“另一个‘你’对你说,去梦中寻找‘她’。”
一字一顿,她努力回忆准确的措辞。
“她说...‘有一些线索,你必须要知道’。”
你...能看到...这些字,对吧?
......
能否...写出回答?
晚饭后,西丽德没有回公共休息室,而是去了相对隐秘的希罗蒂亚娜密室——为了进一步隐蔽,甚至拿入口的旧扫帚飞到第二道关卡的平台上。
她需要做一个实验,为了让对方在现实中传达出意图。
她构思了几个方案。
第一个方案,西丽德给羽毛笔施了一个漂浮咒,让它稳稳悬停在纸页上方,尝试指挥它动起来,直接写出字。
——即使她亲自控制,笔尖也颤抖得厉害。部分是因为密室中上涌的风,但更多是她自身精细控制力的不足。
施法技巧的缘故吗?也许该去查找更准确的咒语...
西丽德没有纠结太久,为节省时间,她转而实验起第二个方案。
换了一只手使用魔杖,施法没有那么得心应手。她对着自己惯于写字的手臂:
【僵尸飘行】
咒语成功了。现在,这只手臂看起来就像...麻瓜用来记录地震波的机械指针。
西丽德努力放空思想,尝试让这只手臂脱离头脑的掌控——如果自己对躯体某一部分的支配减弱,另一个“自己”是不是就能使用...
......
很遗憾,10分钟过去,手臂并没有自己动起来的征兆,西丽德更相信那是血液滞流的麻痹感。
看来只剩下最后一条路:等到夜间入睡。
她摇了摇头,甩掉实验失败带来的不快。
......干脆现在就回去睡觉好了。
就在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希罗蒂亚娜密室时,一道赤红色火光划过雾霭,化为金红色的凤凰,这只世界上最稀有的鸟儿在悬浮的方块间翱翔一圈,飞回平台,落在西丽德的肩膀上。
出乎意料地不重。西丽德只来得及出现这个想法,面前火光一闪,她发现,自己被转移到一条陌生的封闭式走廊。
面前似乎是死路,但站着一只石像鬼雕像。
...不对,机关么...
凤凰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石像鬼转开,露出后方的螺旋长梯。它飞向上方,西丽德紧随其后。
......
见到邓布利多校长这件事并不值得意外,西丽德也猜到了事情的根源——“霍格沃茨的意志”。祂从未出现,但无疑是一切事件的根源。
西丽德不了解祂,却有一种本能的信服与敬畏,指引她接受、熟悉这座城堡。
也许需要追溯到更早,早在一年前她独自来到伦敦,学习用巫师的方式独立生活的时候,就是祂在暗中推动。毕竟,西丽德来学校时,只带了两样东西——一根魔杖,和一只已经逃跑的渡鸦。
曾经发生的对话——第一个声音,以及,第二个“自己”。但,那些声音真的是祂吗?
西丽德并不清楚。但在面对邓布利多校长的一刻,她意识到,自己早已积累了许多问题,甚至千头万绪,不知从何问起。而邓布利多校长,或许可以直接告诉她答案。
“晚上好,该隐赫斯特小姐——或者说,西丽德,可以吗?”
年迈温和的老人放下羽毛笔,似乎只是一挥手的功夫,书本、纸页飞速归位,为办公桌腾出一大片整洁的空间。
“...过去留下的痕迹...”老人露出一个微笑,”也许值得被追溯。“
“恐怕这会是一场漫长的对话,也许会占用休息时间......但它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不知使用了什么魔法,炉火退却,校长室渐渐变暗,光影模糊,直到夜晚彻底夺回它的领土。
“也许这样的环境会让你舒适一些?如果我没有猜错。”
的确如此。
夜的阴影化为掩护,西丽德甚至有一种感觉,不只是她自己,邓布利多校长也同样放松下来。
【‘睡眠’,‘镇定’...】她进一步感受氛围,更加确信。【居然有这样的魔法!】
“非常准确,”邓布利多回答,语气流露出一丝欣赏,“...且敏锐。我想,这和你来到此地不无关联。”
——“这里”。
不只是校长室,同样暗指霍格沃茨。
“我必须事先声明——接下来的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
西丽德没预料到邓布利多会这样开场,但校长并未停留,直接进入了正题。
“...毫无疑问,西丽德,你所感知到的是真实的。霍格沃茨远不止石头和魔法,它的确,存在着某种意志。”
“它古老、复杂,来自比我们所有人都要遥远的岁月。”
虽然校长也许看不见,西丽德还是点点头。夜晚带来了宁静,仿佛也传达了一种暗示,让她惮于开口打破安宁,只是在黑暗中不无主动地维持着稳定的呼吸——并感受她自己。
“我所知道的,能与它沟通的存在只有三位,你是第三个,但也许会走得比所有人都远。”
邓布利多没有说另外两人是谁。其中一人或许正坐在西丽德面前,但还有另一位...
“这座城堡……有它自己的准则。”
“它的爱更宏大,却也冰冷。它爱的是‘霍格沃茨’本身,首要目的,是城堡本身的存续,其次是保护城堡里的孩子——而非任何一个独立的个体。”
一个微妙的停顿。
“这两者在多数时候不冲突,但同样会产生...例外——而那些例外,往往是残酷的考验。”
“也许分歧只是暂时的,最终总会得以弥合,但也许...我们能接受的选择、回归平衡的方式,会与它的决定相左。”
我们,与霍格沃茨的分歧?那会是怎样的场景?
...
西丽德想起了那天的魁地奇球场。保护、伤害...
......
“它可能会给予你指引——无论如何,你必须知道,那是一个古老的存在,守护着近千年的魔法积淀,对于求知者是一座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藏。”
“但,它无法替它的意志代行者承担选择的后果。”
西丽德看不见邓布利多的表情,但听出了他语气中前所未有的严肃。
显然,这不只是指引,更是训诫与警示。
“它选择你,必然看到了你身上非凡的潜力。但当你为它行事时,请不要闭上你属于自己的眼睛,不要交出你判断是非的权利。”
“千万,千万问问你自己:这是否是正义的?这是否是必要的?这是否是……你可以承受的? ”
“请尊重你的同学,用善意与公正对待他们,做出...良知的选择,你自己的选择。”
......
【——我明白了,我会的,邓布利多教授。】
校长在黑暗中叹气,沉默半晌,他才继续道:
“你走上了不同寻常的命运之路。”
......
“但,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道路。霍格沃茨见证过许多奇迹,也埋葬过许多秘密,希望你不会成为后者。”
“这是身为人类的霍格沃茨校长之一,给予你的忠告。”
谈话并未结束。
沉默良久,邓布利多似乎摆弄了某样魔法物品。清脆的咔哒声从黑暗中传来,一个个光球飞出他的手,融入炉火、天花板上的蜡烛与装饰水晶,房间再度变亮。
重新沐浴在光芒中,邓布利多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慈祥的老人。
“听说你给麦格教授造成了一些...小麻烦,是吗?”
是的。
“啊...我记得是学年初的时候,她的确称赞了你的变形术。也许你会有兴趣尝试更高深的魔法?”
...是的,我想自己更习惯魔杖施法。
“魔杖...噢,魔药课吗?也许你听到了一些学院传言,但斯拉格霍恩教授其实并不坏。”
我认为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巫师。
......
但我也许“不习惯”他对低年级学生的...高度期待。
精光一现,邓布利多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很敏锐...啊,毫无疑问是这样...”
与其是对西丽德说话,校长更像在自言自语。
西丽德默默注视着老人。似乎过去了许久,老人才将视线重又转回。
“西丽德,也许你不会好奇一个老人的直觉。”
她觉得,现在的邓布利多更像一位先知。
“但是,如果并非亲眼所见,我会很难相信,自己是在和一位11岁的...学生,进行这样的对话。”
“‘它’,似乎给予了你一些不同寻常的...事物?知识?禀赋?甚至是...灵魂?我可以做许多猜测,但我还是希望...”
交换信息。
西丽德思考了一阵。
【我很愿意分享这个...‘故事’。但它很长,长到我自己也失去头绪。】
【您是一位博学的巫师。我想,对您的想法进行补充,也会让我更接近真相。以及,我希望保守秘密。】
听到她的回答,邓布利多露出微小的笑意。
“当然,一个走向腐朽的头脑,和一个年轻的头脑。”他点头。“权当...满足一位老人的好奇心。”
他点了点桌面上的某处,那里瞬间出现两杯热茶和一些方形点心。其中一杯茶和几个小碟子平稳地飞到西丽德面前。她喝了一口茶,茶水本身不浓,却香味充足。点心有些甜了。
“那么,就由我来开头吧。”
西丽德在座位上坐直。
“你是否听说过一个古希腊的传说?那个传说提及一位女巫,她对冒犯她的水手施加诅咒,变形成猪圈养在岛上。”
【那是...喀尔刻的故事!】西丽德回想起来,迅速点头。【我听说过。】
传说中,喀尔刻是太阳神赫利俄斯和海洋女神珀耳塞伊斯的女儿,美狄亚的姑妈。而那些水手来自奥德修斯的返航船队。
《奥德赛》中,奥德修斯一行人经过喀尔刻隐居的埃埃亚岛,被女巫盛情邀请登岛补给,但她在食物中掺入魔药,使吃下食物的船员变为猪仔。伪装为信使的赫尔墨斯启发奥德修斯使用一种草药去抵抗喀尔刻的魔法,方才成功战胜女巫,获得通过塞壬群岛和卡律布狄斯漩涡的方法。
诅咒...
西丽德迅速意识到,她自己也对此有所认知。
【把人诅咒为动物的魔法...变形魔法?】
“许多种。”邓布利多点头,提醒道:“你能想到什么吗?”
......
【我有一个离奇的故事...也许很难令人信服。】西丽德尝试整理自己的回忆。
【我曾经是一条...狗,准确来说,是边境牧羊犬。】
【那是很长一段记忆。我作为狗,和一个...生物,生活了许多年。】
【它肯定不是人类。它以人类为食,但会用人类女孩的外表诱捕他们,实际长得更像是一具遍布淤青的死尸,有蝙蝠一样的膜翼,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个地方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位于海边,气候很冷。】
【那个生物后来被杀死了,有人把她钉死在了木桩上。也许是巫师或者猎魔人?因为对方同样使用了冷兵器。】
【我没有之后的记忆,但我似乎以狗的形态流浪了一阵。再然后,就是作为人类来到伦敦...呃,以‘合法方式’寻找食物和其他生存资源,弄到一笔足够买魔杖的钱......来到霍格沃茨。】
【‘它’在那个时候就联系我了,给我寄了录取通知书和...一些手写的说明,但我手头没有原件,记住那份说明后,它就自己烧毁了。】
“看起来,那段记忆对你来说并不真切...”老人也陷入沉思。“的确令人意外。理论上应该是一段充斥着恐惧与血腥的岁月,以至于你甚至不愿意去想起,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事实上,那段记忆对我来说还挺...】西丽德忍不住皱眉。【...愉快?】
【因为我在那时的心智,完全是狗的心智。思维简单,活蹦乱跳...从不觉得自己的状态违和,或者和人类有什么关联。】
【如果按照时间去计算,我的记忆恐怕已丢失了太多。我最近才梦到了这些事。】
也许同样是“它”的手笔,让她进入所有人的梦,然后,把记忆塑造成的躯壳留在了那里。
西丽德原本想开始梦的话题,邓布利多抬手,温和制止了她的叙述。
“也许在另一个故事开始前,我们可以先思考一会...”邓布利多把一块夹心饼干放进嘴里,指了指脑袋,有些调皮地眨眼。“也许我该说句抱歉,请年轻人体谅一下大脑不够灵光的老家伙?”
“还有,如果这些零食太甜了,你可以去右边的柜子里找找,庞弗雷夫人之前送来了一些点心......难为她考虑我的牙齿,可惜不太合我口味。”
没有挥魔杖的动作,西丽德面前的糕点就自动飞向校长办公桌,留下几个干净的空盘子。
吃不吃?
不吃白不吃。
西丽德打开柜子,她很好奇邓布利多校长平时会吃些什么,看起来他十分喜爱甜味。
零食都被妥贴地码放在牛皮纸包里,就在她尝试拆开一包的时候,校长室前方的墙壁向两侧收拢,露出螺旋楼梯,下方传来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
很快,麦格教授快步走进校长室。
“阿不思,那个学生在哪里?......该隐赫斯特小姐?”
不太能模拟小孩心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