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亲世代]旧日碎片 第8章 chapter07

一定是父亲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瑞亚捏紧了拳头，心中是久违的惶然无措。却还是对着抿紧嘴唇的莉莉笑道：“不会有多大事情的，拜拜！”

无论如何，她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也相信分院帽的判断和选择。

毕竟——瑞亚看了眼胸前随意散开的红金色领带，暗暗思忖：如果分院只是自己单方面耍小孩子脾气的话，她就不可能拥有这条领带了

七扭八拐到校长室门口，瑞亚轻轻叩响校长室门上的凤凰样式吊环，深吸一口气：“您好，我是格拉德瑞尔·沙菲克。”

说实在的，她不熟悉这位最伟大的白巫师，唯一一次会面隔着人山人海，瑞亚只记得这位胡子上戴着可爱蓝色蝴蝶结的老人为我鼓了掌。

至于舆论场上各异的评价——就像无数方向不同的风，她无须为之驻足，只要相信自己听到看到的就好。

“请进。”

还在瞎想，一个和蔼的声音传出来，石兽旋开，瑞亚探着身子走了进去。

阿不思·邓布利多坐在一张大桌子前，周围是不断作响的精密金属仪器和一只凤凰，身后墙上是历任校长的画像。他笑容和蔼，半月眼镜后的眼睛眨了眨。她的父亲——伊森·沙菲克则坐在另一张软椅上，和邓布利多完全不同，正襟危坐，神情严肃。还有五年多没有见面的的祖父以及一副看好戏模样斜倚在书桌前的姨妈艾薇，忘却紧张，瑞亚对这个阵容低声赞叹。

哇偶，还真是非常抓马呢。

“第一天怎么样？”

校长先生微笑着寒暄，非常的“英式礼仪”。瑞亚回以一个微笑以及一句同样不咸不淡的评价：“弗利维教授讲得很好，同学们也都很好。”

艾薇不动声色揽住瑞亚，瑞亚会意，从善如流停在了姨妈身边：“那室友们呢？”

“加上我是五个女孩。”她余光瞟向父亲，却无法从对方脸上看出分毫。

“你父亲想让你转学，你觉得呢？”

沙菲克老先生突然开口，他显然比邓布利多年轻些，却没有邓布利多那样瘦削高大，也没有对方那种慈祥和气，精神矍铄的模样。反而神情严肃，略显苍老，双手背在身后，厚厚的单片眼镜在灯光下照得发白。

突如其来的切入像是质问，瑞亚拿不准这位“不太熟”的祖父的态度，没有回答，只是又往艾薇身边缩了缩。

艾薇仿佛看出瑞亚心声，轻轻推了她一把。瑞亚却依旧没有回答，目光紧紧跟随那只栖息在邓布利多桌子上正顺着自己羽毛的凤凰，陷入沉默。

瑞亚明白，自己是时候做出选择了——真正的选择。

排除掉赌气，她真的适合这里吗？她是否是真的愿意走向未知，而不是一时冲动？

正如分院帽所言，瑞亚没有布莱克那般纯粹，占据她心灵世界的那个词汇，叫作执著。

电光火石间，声带比心灵更先做出抉择：“如果我告诉您，我不想呢？”

女孩目光灼灼，蓝灰的眸色本不算明亮，却在那一刻比火焰更耀眼夺目。

初来乍到，她不能解答。

但瑞亚的理智告诉她，她选择了最正确的一条路。

不甘平凡，勇敢坚定，本就符合格兰芬多的理念，而她也恰好拥有，这便已足够。

“你——确定了吗？”沉吟片刻，老沙菲克先生反问。

艾薇在此时突然发话：“沙菲克先生，以及伊森·沙菲克，我想事情已经明了了，既然瑞亚不想走，也就没人可以逼她。”

老沙菲克瞥了眼邓布利多，他正饶有兴致地抚摸着自己的凤凰，好似对这场家庭纷争毫不在意。注意到老沙菲克的目光，他才礼貌性抬起头，却依旧没有说“需不需要我把空间留给你们”之类看起来更为善解人意的话。

可能，也是为了控制局面吧，瑞亚默默想着。

“可格林格拉斯女士，这恐怕由不得你，哪怕你在国际上的学术建树多么斐然，你也依旧无权插手我们的家事，今天允许你来本就是看在你们也多少有些感情——对此我深表遗憾。”

这话听着体面礼貌，可无疑是在说：她妈妈死了，所以你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瑞亚强忍想要争论的怒火，微笑着看向祖父，仿佛只是个什么也没有听出来的傻姑娘：“可是……我想去哪个学院和您是我的祖父有什么关系？我就算不念书也是祖父的孙女。”

“这当然了，但，身为校董，我个人认为办个转院手续也许不过分，毕竟连那样的孩子都可以入学——还是两个。”

老沙菲克意味深长地加重了“那样”二字，邓布利多教授只是不置可否地举起分院帽，目光炯炯：“我想我们都应该相信它，而非藐视它的抉择，它比我们看的都远，霍尔曼。”

他叫了祖父的教名，目光沉静如水，看不出情绪：“以及，那件事情在校董会的会议上已经通过了，多说无益。”

“如果这样行不通的话，我们也会让格拉德瑞尔·沙菲克转学的。”伊森·沙菲克说道：“但当然，麻烦能少则少，校长您理解吧。”

瑞亚求助地看着艾薇，但艾薇没看她，只死死盯着沙菲克先生：“伊森·沙菲克，我记得和你说过瑞亚，你知道。”她的语气颇有警告的意味。

“艾薇·格林格拉斯，你难道还不明白格拉德瑞尔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样子吗？”沙菲克先生语气激烈，毫不相让。

“你知道我姐姐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不是你，艾薇·格林格拉斯，一个可以感情用事的学者。”

“这从来不是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理由！”

瑞亚从没见过艾薇这么失态，在她眼里，她的姨妈永远都柔和地笑着，偶尔讲一些奇怪的冷笑话，包容，开明。瑞亚能感觉到，艾薇在努力弥补着她缺失的母爱。

今天，却完全不同。

妈妈，一个几乎要消失在所有人话语中的人，今天却仿佛成了一切的根源。

“我妈妈说了什么？”瑞亚尝试插话，然而两个大人都无暇顾及她。

“先别吵了。”

话题向家事偏转，两个老人不约而同叫停。

“格拉德瑞尔，这是我最后一遍问你——”父亲的耐心显然几乎耗尽，颇有警告意味的叫着瑞亚的名字。

“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我不觉得家族生息在于我的分——”

——啪！

“院”字还没出口，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瑞亚耳边炸开，随后是不断扩散开来的痛感。

她从来没有被动过一根指头，而仅仅是因为分院违背了父亲的意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扇了一个巴掌。

身后的画像窃窃私语，瑞亚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眼眶有些与疼痛无关的发胀。

这种时候哭，就太对不起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了。她没来由想着，眼泪也就真的没有落下。

“我以为你知道自己是什么。”父亲语气冰冷。

不，他应该说：我以为你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

应该是任人摆布的花瓶，应该是没有思想的联姻工具，应该是维系家族的一枚棋子，但就不该是格拉德瑞尔·沙菲克。

可没人能够改变，她就是格拉德瑞尔·沙菲克。

沙菲克先生应该明白的，瑞亚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沙菲克，而正如分院帽所说，沙菲克的执著向来有着改变一切的能力。

“父亲，祖父，我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走，运用校董事会权力也好，拖走我也罢，我不会走，我不相信一个学院会影响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不会比任何人差。”

斗志被激发得突如其来，但就像瑞亚说的一样，她不会改变主意。

“你最好说到做到。”老沙菲克已经恢复平静，慢条斯理道：“如果你的行为有一点和你今天所做的担保不符，那我们也就——”

祖父突然看向门外，朝邓布利多看了一眼，然后用魔杖甩开了门。

几个格兰芬多手忙脚乱地躲起来，几年级的都有。瑞亚看见了其中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咬牙切齿。

詹姆斯·波特，你知道吗？知道了太多是会被灭口的。

“这就是你不惜一切的选择？”

老沙菲克冷冷撇下一句话，朝邓布利多点点头，扬长而去。

瑞亚对在场的长辈鞠了躬，同样毫不犹疑地离开：：“是，这就是我的选择。”

代价，才刚刚开始吗？

女孩兀自坐在一条台阶上托着下巴发呆。这条台阶来回转来转去，她也就跟着转来转去。临近中午，这里空空荡荡，学生们不是去上课，就是去吃饭，碰到别人的概率很少。

她在国王十字车站上没问出口的问题已经有了无声的答复：

爱，自然是有的，可如履薄冰。父女之间的和谐与信任也是需要等价交换的，不容打折。

“你这是被打了吗？”

熟悉而欠揍的声音，瑞亚抬起头，是难得一个人出现的西里斯·布莱克，揣着兜，领子被风吹开，站在台阶尽头，模样极其拉风。

“关你屁事。”

瑞亚把手放下来，又欲盖祢彰遮住，过程非常淡定从容。

他走到她身边，笑了一声，略显凄凉：“你肯定要走了吧。德姆斯特朗？伊法魔尼？总不可能是布斯巴顿，你不会法语。”

怎么是个人都他妈这么说？连西里斯·布莱克也是。瑞亚暗骂一声：“布莱克，你记住，我不会走，我作出来的选择我会扛，和你一样，少看扁我。”

她直起身子正对着他，家人不在，瑞亚也没有装模作样亲热地叫对方教名，只是清楚陈述事实：我不会。

和他一样，她也是格兰芬多，没什么不同。

他好像没料到这个答案，过了半晌才有了些反应：“拉钩。”

“你几岁了？”

话虽这样说，瑞亚还是伸出小拇指，和对方的指头勾在一起，指尖相触。

“不反悔，谁跑谁就是巨怪。”瑞亚随口说着，西里斯听完嘟哝一声：“你本来就是巨怪。”

女孩气极，抽出手狠狠砸向对面男孩的脑壳。西里斯捂住脑袋不忘反驳一声：“你运气确实不好，我第一次溜出院墙，就踩到你的脑袋，我头一回买粪蛋，就砸到了你，我难得把冷饮撒了，你还在旁边，就这样。”

确实如此，瑞亚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有点磨坏的小皮鞋，越想越气。

然后——又对着男孩的脑壳来了一下。

再然后，毫无尊严可言地拖住对方的袍子，开始——哭。

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哭得极其动情，极其认真，像是要将一生的眼泪流干。至于无辜群众西里斯·布莱克，只能呆滞地看着瑞亚突如其来的神经病发作，看着自己被糊上鼻涕的袍子，无话可说。

瑞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突然伤心成这样，只能感觉到柔软的衬布蹭在脸上的清浅香味和温暖触感，哭得越发委屈。

积攒许久的情绪开闸泄洪似的流出来，流到西里斯·布莱克的袍子上，一发不可收拾。

好难啊，她是说，生命。

她只想争取自己生命的权利，自由自在，勇敢无畏的生命。

蓦然，瑞亚感觉到发顶一下僵硬的触碰，很轻。

“你……先别哭了。”

西里斯·布莱克竟然没有抽走袍子直接走人，甚至还在……安慰她。

“我可能确实有些局限。”

瑞亚无法控制地继续一抽一抽哭着，不忘用仍冒着泪珠的眼睛瞪了对方一眼：“何止一点！”

“好好，很多。”男孩翻了个白眼，举起双手认输。

瑞亚不说话，只抱着臂往旁边凑了凑，又狠狠擤了擤鼻子。

“喂！那是我的长袍！沙菲克我说你讲不讲理？我难得陪你散心你就把我当沙包啊？”西里斯终于将袍子抽出来，顺手塞给她一块手帕。

“怪你自己倒霉喽，我怎么没遇上别人——那几个家伙呢？”

情绪基本平复，瑞亚毫不客气接过手帕，随口询问。

“詹姆斯和莱姆斯他们吃饭去了，我去给沃尔布加回信碰巧来这里。”

瑞亚伸了个懒腰：“切，巨怪波特。”

她想起校长室门口被抓包的小狮子里的詹姆斯，虽说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可终归还是有些羞耻。

不过——还真是西里斯的风格，直呼母亲大人的名字。

瑞亚又愣了愣神，便干脆站起来告别：“那再见，西里斯·布莱克。”

鬼使神差，瑞亚用了全名，也许是因为可以正大光明地称呼他那如星辰般夺目的名字，它一如他那更为张狂桀骜的性子。只不过以“天狼星·布莱克”为名的人可以有很多，但只有他，才正如那枚星星一般，独一无二，璀璨无比。

“还有，祝你好运。”

家长里短放在心里就好——何况他们连熟人都算不上，那就祝你好运吧。瑞亚深深看了对面昂着脖子的男孩一眼，恰好楼梯停稳，就快步跑了下去。

“我才不在乎。”

声音很小，瑞亚噗嗤一声笑出来。

台阶旋向另一个方向，男孩消失在她视野里，女孩转头奔向远方。

心里的空缺逐渐在大哭一场后被填的充盈，瑞亚仿佛长了翅膀，魔咒课上被微微烧焦的金发末梢在脑后飞舞，风吹过耳畔，温柔却也凉爽。

无论遇到什么，至少彼此都可以感同身受的感觉，真的，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