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爱情厅与行星厅
就像开始时那样突然,隆隆声停止了,圆形大厅里恢复了平静。
德拉科抬起头来,扫视了一圈四周的黑门,忽然明白了这一切异变的缘由。
“隆巴顿那个蠢货!”他的声音里含着愠怒,“他走的时候,一定是把通往走廊的那扇门给关上了!”
(纳威·隆巴顿:打小奶奶就教育我要随手关门。)
“我猜也是……”赫敏仰起脸来,头晕脑胀地对他说。
她正努力地眨巴着眼睛,企图快速消除眼里闪烁着的那一道道蓝光。
“你还好吗?”德拉科不安地问,温热的手捧着她有些泛凉的脸颊,低头检查她的眼睛。
赫敏愉快地叹息了一声。
那些谜团似乎暂时不重要了。他在危急时刻下意识的保护姿态才是重要的。他熨帖人心的拥抱才是重要的。他此刻手掌的温度才是重要的。
她微笑着说:“没事。闭眼晚了一秒而已。”
“没事个鬼,你的脸都有点冷了。”德拉科的声音里出现了今夜以来的第一丝懊悔情绪,“我不该带你来的。你就该好好地坐在舞会的休息区里,吃点热乎东西什么的。”
“胡说!是我自己愿意来的!”赫敏断然反驳他,眯着眼睛,嘴唇往上探着,轻轻地吻了吻他,“木已成舟,多说无益!我猜你只能继续用你的无杖魔法尝试找到正确的那扇门了。”
她的一吻总算让德拉科的心情变得好了一点。
“在我终于想要止步的时候,却不得不继续尝试。”他微微遗憾地说,轻轻回吻了她的唇。
“总算不再嚷嚷着要找爱情厅了?”她揶揄他。
德拉科耸耸肩,挥挥手,随便开了一扇门。
赫敏眨巴着眼睛,当即拉着他走了进去。
那里并不是走廊,而是一个弥漫着玫红色光线的房间。
等适应了光线后,赫敏看到,房间正中是一个巨大的玫红色的喷泉。
“哦,这大概就是爱情厅了。”她感兴趣地说,往汩汩作响的喷泉那边走去了。
走着走着,她逐渐闻到了一股很奇特的香气,非常好闻,很讨人喜欢。
德拉科只往里面走了两步就谨慎地停下来了。
他冲喷泉那边叫了两声:“布雷斯?潘西?”
没人回应他们。
“他们准是回去了。”他站在原地,急急地说,“赫敏,我们也走吧,试试其他的门——”
可赫敏已经站到喷泉旁边去了。她的表情显得有点陶醉。
“你今夜心心念念一直要找的,不就是这个厅吗?”她转过头来,纳闷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我们到了这里,你却连看都不看就急着要走?”
“也不能这么说。”德拉科有点心虚,没敢再催促她。
他慢慢地、试探地走到了她的身后,同那喷泉依然保持着一段警惕的距离。
他问:“怎么,赫敏,你对这喷泉有特殊的兴趣吗?”
有哪个青春期的女孩,不会对所谓的“爱情厅”里的东西满怀好奇?赫敏心想。
就算她表面上对此嗤之以鼻,真到了爱情厅,又怎会不想借机研究一番,看看这座“被郑重其事地藏在神秘事务司”的喷泉当中,究竟有什么关窍玄机?
然而,对她这位时不时爱调侃人的男朋友,赫敏·格兰杰当然得保留一点矜持态度。
她注视着喷泉中央的女巫雕像,口是心非地说:“喔,我只是想看看喷泉中间的雕像,看看它与舞会大厅的魔法兄弟雕像有何不同。”
德拉科轻声读着喷泉旁立着的标牌上的名字。“拉维恩·德·蒙特莫伦西(Laverne de Montmorency)。”
“我知道她。”赫敏满怀兴味地端详着雕像说,“她发明了多种爱情魔药,对不对?我曾经在拉文克劳塔楼附近的走廊里,见过她的肖像画。”
此刻,喷泉的水花相互激荡着,细小的水珠星星点点地喷溅出来,在喷泉周围制造出了清凉而迷离的玫红色水雾。
她忍不住又走近了一步,轻轻地嗅着空中弥漫的气味,表情变得越来越恍惚。
她转过身来,意趣盎然地说:“德拉科,这喷泉很好闻,我猜它是——”
“赫敏,离它远一点!”德拉科慌忙把她往自己这边扯了两步,“那是一座迷情剂喷泉!”
“喔,我正想说它像是迷情剂。”她眨巴着迷蒙的眼睛,奇怪地问,“可你还没靠近它,态度就如此笃定,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来过?”
“我是第一次来。但我之前就听说过这喷泉的厉害。不然潘西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她大概想要同布雷斯亲热的时候增加点儿情调。”
当赫敏离迷情剂喷泉走远了两步的时候,当那些细小的水雾不再居心叵测地往她的鼻腔里钻的时候,她逐渐回过神来了。
“潘西?”她眨了眨眼,看了看他,用一种古怪而又茅塞顿开的语气说:“哦!原来如此。我懂了。”
“懂了什么?”德拉科疑惑地问。
借着墙壁上闪烁的玫红色的蜡烛光,他发现她的眼睛逐渐明亮起来,不再迷蒙,甚至有点犀利。
“德拉科,你的目的地一直都是预言厅吧?”她的声音不再飘忽游离,“爱情厅恐怕只是个幌子。”
德拉科抿起嘴巴注视着她。
“告诉我,是谁告诉潘西·帕金森,爱情厅里有这座特殊的‘浪漫’的喷泉的?”赫敏酸溜溜地说,“是你吧?”
“这重要吗?”他轻声说。
赫敏看着他的银灰色面具,忽然觉得那掩盖他一半面容的面具极其碍眼。“当然重要!这件事就像你给布雷斯·扎比尼提供催眠药一样可疑!”
“假如我猜得没错,你今天晚上一直都没对我完全说实话!”她瞪着他,感到那些谜团像是被暴风卷起的流沙那样铺天盖地,突然淤塞了她的心肺,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许隐瞒我!”她焦躁地说,“从现在开始要说实话,不许再遮遮掩掩了!”
德拉科沉默不语。
“听到没有?”她严厉地问,活像麦格教授附体一样。
德拉科知道自己理亏在先,只得对她微微点头。
他的点头缓和了赫敏的暴躁心情和严厉语气。
“你今天来神秘事务司的预言厅,是早有预谋,而非一时兴起,是不是?”她问。
什么都瞒不过赫敏·格兰杰那双漂亮的燃着怒火的眼睛!德拉科又是欣慰又是无奈地想。
他咽了口唾沫,妄图垂死挣扎。“赫敏,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今天会来舞会现场,怎么可能早有预谋?”
“不。我出不出现在舞会上,你都会走这一趟的。”赫敏盯着他闪烁不定的灰色眼睛说,“我当时在升降梯里想要折返的时候,你的态度很坚决,一定要来神秘事务司看一看,难道不是吗?这同‘我来不来舞会’一点关系都没有!”
德拉科望着她,总算释放了点诚意。
“我承认我对神秘事务司早有耳闻,对它有点好奇。可你也看到了,我并不确定自己具体能走进哪一扇门。这可不像是蓄谋已久的样子,是不是?”
“我想,‘对神秘事务司的具体状况不了解’这一点你没骗我。”在身后喷泉的汩汩流淌声中,赫敏回想着此前他们打开那几扇门的经历,目光炯炯地望着对面的少年说,“但是这并不代表,你来到这里是一时兴起。”
“这种无的放矢的指控,一点证据都没有——”他满不在乎地说。
这条狡猾的斯莱特林蛇!赫敏恼怒地想,他坦白的诚意只有一茶匙那么多!
她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德拉科·马尔福,别想对我耍心眼,我有一大堆的证据能证明你早有预谋!”
德拉科心里打起鼓来。
赫敏叫了他的全名。这意味着她濒临生气的边缘,假如他不给出一点合理的解释,她很有可能在下一秒对他火山爆发。
“你准备充足,随身带着手套,像个预谋犯罪的、手法熟稔的、不留指纹的惯犯!”她指责他。
“这是身为一个魔药爱好者的自我修养——随时随地准备好手套以采集危险的魔药材料。”
“那么,你说‘布雷斯和潘西已经替我们趟过水了’,又怎么解释?你一早就知道他们要下来,不是吗?”
“这是我根据布雷斯和潘西的诸多可疑行为进行的合理推断。”
“好!我就假设你这些牵强附会的理由说得通好了。”赫敏没有因此放弃,反而更加步步紧逼,“那么,在圆形大厅的时候,你看着那些一模一样的门,说‘比我预想得要难办’;进了时间厅,你如释重负地说了一句‘Finally’,这些话又怎么解释?”
德拉科眨了眨眼,没作声。
有什么例外呢?
他总是忍不住想在她面前显摆显摆,而后就会得意忘形,在她面前丢失掉所有的谨慎,让这位目光犀利的侦探抓住他的某些小把柄。
即便此刻,就算她抓住了他的把柄,他也依旧死性不改,完全不想放弃自己这个“在赫敏·格兰杰面前显摆”的不良嗜好。
“没话说了吧?”赫敏瞧着他,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甚至于,你还没打开预言厅的门的时候,就提醒我那不是爱情厅了,你分明早就知道门后是预言厅!”
“从某些特殊渠道听说过而已,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德拉科淡淡地说。
某些特殊渠道——前世的父亲口中。
赫敏“哼”了一声,对他这种语焉不详的解释并不信服。
她决定吹响反击的号角,开弓引箭,往他身上抛射自己心头的那些累积已久的小谜团。
“在进预言厅之前,你一直在不停地打开那些黑门,摆出一副‘势必要找到爱情厅’的固执模样,我怎么劝你都不管用;像你这样谨慎的性格,遇到死亡厅这样的凶险之地本该到此为止的,你却继续找下去了!”
她愤慨地说,“一点都不像你平时的作派——我差点儿以为你才是个格兰芬多!”
“我当然不是,我是个斯莱特林……”他小声嘟囔着。
赫敏没有忽视掉他下意识去摸鼻头的心虚动作。
她乘胜追击,继续说:“可自从出了预言厅以后,你就再也没提过‘寻找爱情厅’这回事了。就像大功告成一样,你开始嚷着想要回舞会大厅了。”
“因为时间快来不及了。”德拉科辩解道,“升降梯厅的警卫快要醒了。”
“说到这里——”赫敏从他的西装内袋里顺手拿出他的怀表来,看了一眼,自暴自弃地说,“九点二十七分了。既然我们现在找不到出路,我们是怎么也赶不及在他醒之前回去了。”
德拉科叹了口气。“没错。我猜我们的确不用着急了。”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某些事的成功概率:等坐升降梯回去的时候,用隐形斗篷糊弄一下那个警卫的可行性有多少?
问题是,他们该如何掩盖升降梯发出的声音?
对那警卫来个遗忘咒?
或者,干脆——
赫敏盯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悲愤交加。“你又在盘算什么?你是不是没认真听我讲话?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当然不是。”德拉科忙说,“我是在想我们该怎么尽快回去。”
赫敏满心疑虑地审视着他。“既然我们都已经晚了,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越晚回去,风险就越高。”他简短地说。
自从纳威·隆巴顿莫名其妙地闯下来,搅弄了一番风云以后,德拉科的心里逐渐生出几丝不安来。
今夜发生了远超他预期的事情,同他原本的计划偏离得越来越远了。这也意味着,局面变得越来越不可控,意外随时可能会发生。
假如想要保证他们安然无恙,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回去。
赫敏对他的话感到不可置信。
“哦?现在你同我讲风险了?既然你这么怕风险,为什么今天非要来这一趟?”她尖锐地说,“在舞会大厅里老老实实待着,风险最小。”
德拉科耸耸肩。“没错。可我以为你对这里挺感兴趣的。今晚的大多数时候,你都探索得津津有味啊。”
“别把话题扯到我身上,你明明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赫敏瞪了他一眼,根本不接他的话茬,“问题是,我看不出你对爱情厅感兴趣,你根本就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
她注视着他依旧云淡风轻的可恶的样子,心中微微恼怒。
“绝不仅仅是因为‘时间有限’那么简单。假如你真的在意时间的话,你就不会在别的厅耽搁那么久,想想你在死亡厅花了多长时间?”
“那是个意外。”他小声说,“我承认我在死亡厅里有点魔怔。”
“那么预言厅呢?不要告诉我那是第二个意外!你在预言厅里耽搁了最久,都是为了找那个预言球!你甚至精确地知道它在第九十七排!你早就谋划好了这一切,不做他想!”
德拉科无奈地朝她的方向扫了一眼。“我想先明确一件事。在把这件事掰扯完之前,你是不打算走一步了,是不是?”
赫敏板起脸来。
理智告诉她,他们的确该先去找出路。
可‘找出路’对于目前的他们来说,似乎是遥遥无期的事。
想要出去,他们说不定要在那些令人迷茫的黑门上花很久的时间去尝试,而每一扇黑门后都有可能藏着比死亡厅更加致命的危险。
赫敏最不接受的,就是一无所知地对待这样危险的状况。
假如这个自大狂知道什么事情又对她刻意隐瞒的话,说不定会在无意之间把他们引入糟糕的境地——就像他之前在死亡厅差点触碰那道诡异的帷幔一样糟糕,甚至更加糟糕!
他应该对她坦诚他知道的所有信息、他所制定的所有计划,而非闪烁其词!
此刻,在赫敏心头堆叠的重重谜团下,已经悄然滋生出了不明不白的怒火。
那些任性亮起的火苗沿着她敏感的神经一路向上烧着,正肆意在她的大脑中游荡。
假如不把这些火发散出来,它们或许马上就要把她的灵魂给吞噬掉了。
必须搞清楚这一切,立即,马上!
“我一同你讲正事,你就转移话题,嚷嚷着要回去,是不是?”赫敏怨气冲天地问。
“当然不是。别这么生气嘛,你是不是累了?”德拉科看了看她的脸色,忽然讨好地对她张开了手臂,“要不要过来一点,我抱着你说话?”
他微笑着哄劝她的样子,反而让赫敏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不要!德拉科,不许向我释放你的魅力!”她微微红着脸说,“我要先听你说实话!”
“好吧,我说实话,你别再动了。”德拉科紧张地瞄了她身后的喷泉一眼,坦言道,“我承认,我对预言厅的兴趣很大,我也的确想要看看那个预言球。”
“我就知道——”赫敏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得意模样,“你就是蓄谋已久!”
德拉科郁闷地叹了口气,举起手向她发誓。“可我绝对没想到隆巴顿会莫名其妙地闯进来,还打碎了预言球!”
赫敏捻着手帕角,盯着他,嘴角重新撇了下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似是而非的话语,究竟算是承认自己早有预谋,还是没承认?
而且,说到纳威——
“我还是没办法完全接受你对纳威‘施展夺魂咒’这件事。”赫敏说,“无论如何,那可是不可饶恕咒!我记得我们讨论过有关黑魔法的使用问题!”
“没错,我们是讨论过这件事。我想我并没有破坏我们达成的一致意见,我没拿夺魂咒做坏事。”德拉科振振有词道,“他在这里逗留是没有好处的。我只是想让他在那倒霉警卫醒来以前,尽快回到舞会大厅而已!”
在楼上,托德拉科的福,纳威·隆巴顿有惊无险地回到了舞会大厅。
这个一心只想抓住他的宝贝蟾蜍的男孩,并不知道自己今夜曾做出了足以令“他所打怵已久的德拉科·马尔福”震惊到差点失语的壮举,也不知道,自己假如再晚一步回来,就会被那个快要睡醒的警卫给发现了。
这幸运的男孩如同幽灵一样缓步走出了升降梯,平安地路过了那个被自己的呼噜声突然惊醒的、躺在桌子底下茫然地咂着嘴的警卫。
他目光呆滞地推开了金色大门。
在一阵悠扬的乐声中,他顺着门缝溜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纳威脚步不止。他直愣愣地穿过衣着鲜亮、觥筹交错的巫师们,最终停留在“魔法即强权”的雕像前面,盯着那个雕像发了好一阵子的呆。
他记得,自己在四处奔跑,以抓住自己的爱宠莱福。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木然间,他听到附近有一个女孩在说话:
“塞德里克,这是我的好朋友玛丽埃塔的母亲,艾克莫夫人,她在魔法交通司飞路网管理局工作——”
“幸会,艾克莫夫人,”一个彬彬有礼的男声愉快地说,“要给你们拿点饮料吗?”
恍惚间,他还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韦斯莱孪生兄弟的声音:
“李,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的小弟弟罗恩?”
“没错,我刚刚围观了整个过程!他跟斯莱特林的那两个男孩打赌,比赛吃牛头,看谁能先吃完,他竟然赢了——”
“弗雷德,我得重新敬佩他了——把他的级长徽章改回来吧,怎么样?”
“哦,当然,乔治,我们一定得把‘鼻涕虫’改成‘牛头’——”
那些对话的声音像是喧喧的流水一样淌过纳威的左耳朵,又完完整整地从他的右耳朵淌出来了。
越来越多的舞会大厅的人声涌入他的耳朵,冲刷着他模糊不清的头脑;而刚刚在神秘事务司所发生的一切,早已成为纳威·隆巴顿记忆中的一片留白。
他晃晃悠悠地抬起犹豫不决的脚来,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走到哪里去,更不知道,在神秘事务司的爱情厅里,有人正在激烈地谈论着他的名字。
“我相信你的初衷不坏!可我不得不注意到,你对纳威使用夺魂咒的时候,连一秒钟都没犹豫,完全没有心理负担!我只见过——”
赫敏顿了一下,停住了这句话。
她想说,自己只见过假穆迪——真食死徒——小巴蒂·克劳奇——这样毫无心理负担地在课堂上施展过夺魂咒。
可那些极端的课堂教学并没有带给学生们多少好的体验,德拉科自己甚至深受其害,一度患上了“恐水症”;就算“体验夺魂咒”这件事有其必要性,有关夺魂咒的教学意义在于让学生们学会抵抗夺魂咒,并非在于鼓励学生们去掌握甚至施展它。
再说了,德拉科是什么时候学会它的?
除了小巴蒂·克劳奇这个危险的食死徒,真正当着她的面来施展夺魂咒的正派巫师,只有德拉科一个而已;她甚至不得不悲愤交加地承认,他的施咒手法堪称行云流水,利落得同小巴蒂·克劳奇不相上下。
这种联想让她感到极度担忧。
可她不能直接说出这些话来。
她绝不能把“食死徒”这个称呼同德拉科划等号,哪怕言辞中有这样的倾向都不行。
赫敏知道,德拉科一向敏感于别人这种“将他与食死徒等同”的态度。
虽然他表面上对此淡然处之,可是她能感觉到他心底的那种极度的在意。她总隐隐有种感觉,这话题是他心底隐痛的疮疤,她当然不能用这话题来伤害他。
赫敏喘了口气,斟酌着换了种说法。“你怎么能把‘使用夺魂咒’当成是信手而为的事?我不喜欢这种危险的趋势!”
“我当然会有心理负担。”德拉科瞧了赫敏一眼,低声说,“我并不对‘使用夺魂咒’这件事感到自豪。”
赫敏总算放下心来,开始试图纠正他的错误行为。“那么,你就该明白,贸然对人使用夺魂咒是很容易伤人伤己的,你做这件事之前,得考虑清楚后果,不能那么简单粗暴——”
德拉科没有赞同她,尽管他知道赞同的态度可能会让这场谈话的氛围变得不那么剑拔弩张。
他固执地反问她:“可在那种紧急的状况下,你还能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能让隆巴顿在有限的时间内迅速、直接又安全地回到舞会大厅,而非耽搁在路上,以至于被人发现?”
赫敏抿起嘴巴,觉得自己的大脑可能被什么给卡住了。
她思忖了一会儿,不甘心地看着他。
“我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暂时!”她说。
德拉科立刻抓住了她的话柄。“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当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最恰当的办法,而是必须拿出一个能立即解决问题的、相对无害的、行之有效的方案。”
“赫敏,你得看看这件事的结果是不是好的,”面前的少年绽开了微笑,以一种令她心怀疑虑的光荣姿态向她宣称,“我这是当机立断,灵活运用黑魔法来快速解决问题——绝非做坏事!”
悄咪咪让思绪在大脑最深处某个贴着“冷酷”、“功利”等标签的狭小的灰色区域里溜达了一会儿,赫敏逐渐意识到,他这话可能有几分道理;可她瞧着他得意的样子,总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还有遗忘咒!”她干脆撂下了这个话题,急急地挑起了另一个话题,“这种高深又危险的咒语,一不小心是会造成脑损伤的,可你却随随便便就对纳威施了咒!”
“脑损伤?”德拉科嘴角抽搐,“这种事还需要我施咒吗?他原本就表现得——”
“看在梅林的份儿上,德拉科,别这样说他!他只是学东西比较慢而已!”她愤慨地说。
“学东西比较慢?”德拉科鄙夷地说,“还有谁像他一样,天天都得握着他那个记忆球冥思苦想?”
“他的记性确实不太灵光,可我认为,这并不是任何人能够随意看不起他的理由!”赫敏严肃地说,“万一你的遗忘咒出了什么岔子,给他原本就令人堪忧的记忆力留下什么后遗症——”
他轻松地摆摆手。“我敢担保,不会的。”
“这么有自信吗——难道你不是第一次施展这咒语?”她敏锐地问。
德拉科顿了顿,把紧张的表情藏在面具下的阴影里。
“此生第一次。”他迅速说,“但我保证不会出问题。”
赫敏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她换上了威胁的口吻。“德拉科·马尔福,你要是敢对我施展遗忘咒,你就死定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德拉科举起手发誓,“此生绝不会。”
她将将就就地“哼”了一声,仍旧疑虑重重地望着他。
“赫敏,我不会随便对人施展遗忘咒,可我今天不得不做这件事。你当时叫了他一声,还记得吗?”德拉科说,“假如他认出那声音是你的,把这件事往外乱讲,该怎么办?”
“我当时叫他,是以为他会被预言球的防御咒给伤害到——”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是想要救他、保护他。”他温和地说,“可我对他施展遗忘咒,也是出于类似的原因。我想救你、保护你。我错了吗?”
一瞬间,赫敏被他说服了。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她缓和了语气,“可是,你用‘救’和‘保护’这类字眼,是不是过于谨小慎微,甚至有点夸大其词了?就算我们听到了这个荒唐的预言,又能怎么样?”
她不以为然地说,“想想特里劳妮教授,她说的那些预言有几个成真了?你应该也不是那么相信预言的人吧?否则你为什么会选择算数占卜课,而非占卜课?可现在,你为什么对这个预言球如此大惊小怪?”
赫敏似乎并没有把这个预言放在心上。
德拉科迟疑地望着她,不知自己该如何对她解释这件事。
的确,哪一个巫师能够信誓旦旦,保证预言厅那千百万个落满尘灰的预言都会成真?赫敏本身就不信预言这类东西,当然有可能会对此嗤之以鼻。
别说赫敏了,很多古老家族出身的巫师,对预言球的态度也是“不以为然”的成分居多。否则,那预言球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待在预言厅这么多年而无人问津?
德拉科以前也曾对此类物品持有“半信半疑”的态度。可是,鉴于前世黑魔王本人对那预言球极其重视,他不得不考虑预言球的真实性,以及它的内容所暗含的深意。
可一旦把话题牵扯到黑魔王的范畴,这件事解释起来就更加复杂了;何况今天,德拉科本就因为隆巴顿引起的一连串突发状况而感到心神不定。
他恐怕自己无法在大脑即将烧干的时候,立刻拿出一个简短、完美又自圆其说的解释来。
赫敏执着地立在原地,等待对面的少年回应她的问题;可他一直都没有开口,似乎在烦恼地权衡着什么。
在二人的静默中,她能听到身后的水柱正在变换着喷涌的方向,碰撞的水线弹奏出了泠泠淙淙的悦耳声响。
那水声已经弹奏多时,激荡出了微凉的水雾。可他还是不作声,貌似想要在这里杵成一座优雅迷人的美少年雕像。
赫敏终于等得不耐烦起来,咄咄逼人地提出了更多的问题。
“还有,你一直在说那预言球‘危险’。”她高傲地说,“那预言内容是有点引人深思,可它多年以来不为人所知,真伪性尚且不明,甚至并不严谨——”
一阵薄雾迎面袭来,德拉科望着她,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
香气中掺杂的成分并不陌生——他在预言厅咬她后颈的时候曾经闻到过。
一阵晃神下,他忍不住吐露了点实话。
“那预言球非比寻常。它不为人所知,并不代表它不被人重视。”他咽了咽口水,盯着她说,“黑魔王绝对会来追杀我们的,假如他知道我们两个听到了这个预言——”
“你的意思是,黑魔王知道这个预言球的存在,是不是?”赫敏在他面前摇晃了一下她手里那张包裹着预言球的手帕,疑心重重地问,“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预言球的存在,只有你和黑魔王知道?”
德拉科眨巴了一下眼睛,回了回神。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吐露了一个无法向赫敏解释的秘密。
他真恨不得把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给吞回去。
可赫敏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兴致勃勃地继续往下发问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神秘事务司的预言厅有一个关于哈利的预言球?你以前怎么从没对我说过这件事?”
“我——”德拉科语塞了。
“告诉我,当大家都不知道神秘人销声匿迹到哪个犄角旮旯的时候,你为什么会知道他在意这个预言球?”她用怀疑的语气问,“换句话说,你怎么会知道神秘人心里想什么?”
“所以,你又不相信我了?”他盯着她,声音里带着点儿忧郁的腔调,“你觉得我和黑魔王是一伙的,我现在又成了坏人?”
“你当然不是坏人,我知道你在反抗他!”赫敏不耐烦地说,“我从没有怀疑过你的用意!可是你总是瞒着我一些什么,我都快要抓狂了!”
在滚珠落玉的喷泉声里,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当我有一个会对人毫不手软地施展夺魂咒和遗忘咒的、行为极度可疑的男朋友的时候,当他丧失谨慎,鲁莽地冲到魔法部的禁地去冒险而不顾惜自身安危的时候,”她盯着他逐渐抿紧的嘴巴,不高兴地说,“我不得不多心去考虑一下,他究竟瞒着我在偷偷筹谋着一些什么危险的计划,会不会伤害到他自己!”
“等等,你是在担心我?”德拉科眨了眨眼,忽然愉快地微笑了,“而非怀疑我?”
“当然!”她忧心忡忡地说,“假如那个预言球如你所说的那样危险,我当然会担心你的安危!你在研究它,不是吗?”
德拉科看着赫敏严肃的脸,感到心房中涌入了一股暖流。
她为什么这样美?
多么令人不可思议的女孩。
她一直都坚定地相信着他啊,尽管这一切对她来说非常可疑。
他的目光越来越柔和了。“赫敏,我会向你解释这一切的。你先过来一点,好不好?那喷泉可不是舞会大厅的魔法兄弟喷泉,我们不能闻太久——”
舞会大厅里,纳威·隆巴顿心神恍惚地向前走了几步,撞到了魔法兄弟喷泉的边缘处。
他愣了大概有一整支舞曲的时间——直到一个严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纳威,你这一晚上都去哪里了?”
“奶奶?”纳威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穿着绿色长袍、披着虫蛀的狐皮的老女巫,觉得自己的灵魂终于归了位。
他的头脑和口齿似乎前所未有地清醒了过来。“喔,奶奶,我一直在找莱福。”
“莱福——它不是正被你握在手里吗?”隆巴顿夫人瞪了他一眼,大声说,“别握得那么紧,它都快被你捏断气了!蟾蜍不能放在手里太久,你的体温会把它给热死的!”
纳威赶紧把昏昏沉沉的莱福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下一秒,他的肚子忽然响亮地叫了起来。
“纳威,你今天晚上吃饭了吗?”隆巴顿夫人怀疑地盯着他,有点生气地问,“你知道有自助餐饮区这回事吗?”
纳威半张着嘴,神情显得有点怯怯的。
这怯怯的面孔,与隆巴顿夫人脑海里自己儿媳的面孔——她在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里的那副怯怯的面孔——重叠了。
她叹息一声,没再继续凶她的孙子。
隆巴顿夫人伸出一只枯干的、鹰爪般的手,拉起了纳威的手,说话的声音变得有点疲倦。“好了,跟我来,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纳威跟着他的奶奶走了。
在自助餐饮区,他们路过了戴着一顶黑帽子的缄默人布罗德里克·博德。
博德没有戴面具。他正板着脸,低声对他的同僚说:“索尔,我总觉得有扇门没关好——”
“我全都关上了!”索尔·克罗克不耐烦地说,“你行行好,休息一下你的大脑,好吗?”
“我想下去再看一眼,”博徳皱着眉头,固执地说,“很快就回来。”
“你这个强迫症!”克罗克抱怨道,“一天要检查八百遍门关没关好!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我忙到现在才吃上饭,都快要饿死了!”
博徳没有理会他的抱怨。他撇下端着自助餐碟的克罗克,孤身一人越过了充溢着欢声笑语的、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的巫师们。
金色的指挥棒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一首名为《Magician》的新乐曲被逐渐奏响。当舞池中央的巫师们随着欢快急促的音乐跳起舞来的时候,他径直往金色大门的方向走去,走向了升降梯厅。
神秘事务司的两位不速之客并不知道有人正逼近此处。
他们还以为自己依旧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在爱情厅的迷情剂喷泉旁任意挥霍。
“德拉科,你又开始打算转移话题了!”赫敏依旧撅着嘴,但是语气缓和了几分,“想要拿你的美色来诱惑我,是不是?”
“拜托了,你难道闻不出来吗?”德拉科朝她走了一步,冲她伸过手去,“喷泉的雾气已经开始散过来了——”
“确实很好闻,”赫敏喃喃地说,眨巴着眼睛,“等等,你先别过来,赶紧把话说清楚——”
她不能让他靠得太近。
否则,她就只想着要扑到他怀里猛嗅他,没法再对他板着脸生气,更没法继续扮演铁面无私的法官或者侦探,审问出这位心怀叵测的少年今夜所做下的一系列犯行了。
赫敏一手推拒着他,一手将手帕包裹的破碎的预言球往后伸,离得他远了一点。
“你肯定知道很多有关它的秘密,我现在要求你同我共享这些秘密。”她用尽全力去审视他,“鉴于我们一起听到了那个预言,我认为我有权了解更多信息,这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
“你刚刚说它‘非比寻常’。”她维持着自己的冷静语气,“黑魔王很在意它,甚至很重视它,是不是?”
他轻声说:“是。”
赫敏懒洋洋地微笑起来,因为他的坦白而感到快慰,也因为空气中氤氲的某种芳香而沉醉。
“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醺醺然地说,“谁告诉你的?”
德拉科抿紧了嘴巴。“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赫敏不高兴地蹙起眉头来。
“不告诉我?”她发出一声骄纵任性的“哼”声,把手帕伸到身后的喷泉上空,“我听烦了你这种话!不告诉我的话,我就把它扔进去!”
“别!”德拉科紧张兮兮地说,想要迈步上前抢夺那手帕,“别开这种玩笑,别扔进去!”
赫敏不喜欢他直接上手来夺的动作——他又开始不尊重人了!
他刚刚在预言厅就够不尊重人的了!把她捂在怀里,肆无忌惮地咬她,对她释放着某些危险信号——
在招摇人心的香气里,那些鲜活生动的回忆重又涌上她的心头。
赫敏羞恼地涨红了脸,想躲开他危险又诱人的手臂,以重申自己的主动权,却在不经意间手一松,让手帕落下了一个角。
电光火石间,破碎成两片的玻璃球从手帕中悄然滑落,在水中摇摇晃晃,即将落入池底。
“梅林啊——”德拉科一惊,连忙跑上前去,慌里慌张地伸出右手去池水中捞那两片玻璃球,不期然被尖锐的碎片边缘刺到了指尖。
他吃痛地轻呼一声,抽回了手;等他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打算再次去捞的时候,那两块碎片已经毫不拖沓地沉到了池底。
“德拉科,你没事吧?”惊讶之下,赫敏终于回过神来了,“抱歉,我没想过要真的扔进去的!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我知道,是这喷泉惹的祸,我不怪你。”德拉科抚着自己的眉心说,“我也有点犯傻了,竟然试图用手,而非用魔法。”
他紧紧地盯着落在池底的那两片近乎于透明的玻璃球。它们看起来越来越不清晰了,几乎与玫红色的水池融为一体。
赫敏则急着拿起德拉科的手指来端详。
“你流血了!”她大惊小怪地说。
“是啊。”德拉科挥了挥没被划破的左手,试了试飞来咒——玻璃球毫无动静。
“我终于知道这喷泉与楼上的喷泉有什么相同之处了。”他欲哭无泪地说,“掉进去的东西都不能用魔咒召唤出来。”
赫敏捏着他那根受伤的手指,问:“只能用手去捞吗?”
“我猜是的。”德拉科奋力地辨认着那两片玻璃球的位置,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找不到它们了。
当他在心里犹豫不决,试图评估“蹚水进到池底把碎片给捞出来”的风险程度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她在吮他的手指。
他惊讶地回头看她。“赫敏,你在干什么?”
“治疗你!”赫敏吮了一口,然后努力往地上吐着什么,“说不定会有玻璃渣或者脏东西进去了,得赶紧清理!紧急情况下,只能用一点简陋的处理办法了!”
“没错。可是,赫敏,你有没有想过——”德拉科的声音显得干巴巴的,“你的唾液也可能会通过伤口流进去?”
他再也顾不上看那两片已经与池底浑然一体的碎片了,急赤白脸地说,“这池水是迷情剂!假如我们只是闻一闻,或者碰一碰它,我猜我们顶多会恍惚一阵;可假如迷情剂通过伤口进入了身体,再加上送出者身上的一点儿东西——比如唾液之类的——它大概会真正生效的。”
赫敏原本在奋力地吮着他的手指;听到他的话,她马上被这个可能性给惊吓到了,立刻呛咳起来。
德拉科慌忙用另外一只手去拍她的后背。“你没事吧?”
赫敏咳了两声,忽而满脸懊恼。
“哦,不——德拉科,我咽下去了。”
“什么?”
“你的血,还有你手指上的迷情剂药水。”她慌乱地抬起眼睛望向他,“只有一点儿,应该没事吧?”
德拉科拍她后背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哦——赫敏。”
他盯着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我们得离开这里,起码离这喷泉远一点,”在喷泉水雾所制造的越来越迷离的香气里,他屏住呼吸说,“趁它还没生效,趁我们还清醒。”
他们对视一眼,抓起彼此的手,拔腿就往爱情厅外跑。
“它——生效以后,会持续多久?”赫敏跌跌撞撞,边跑边问。
“我并没有事无巨细地了解过这座迷情剂喷泉的所有功效!”他惊慌失措地说。
“把戏坊里不是也有迷情剂喷泉这种东西吗?不能借鉴一下吗?”她急忙问。
德拉科迅速打开爱情厅的门,让她先走出去。“弗雷德告诉过我,把戏坊里效果最强的迷情剂,一瓶大概有12ml,可以持续24小时。”
赫敏站在门外,喘着气说:“1ml大概20滴——”
德拉科慌手慌脚地关上了爱情厅的门。“——那么1滴的效果大概持续6分钟。”
这时,四周的墙壁忽然又飞快地旋转起来。
两个人慌忙抱在了一起,熟练地闭上了眼睛。
赫敏把脸埋在他怀里,大声说:“我猜我们不能同时把所有的门都给关上,否则它会一直不停地旋转的!”
“我猜是的!”德拉科抱着她说,觉得她盘起来的头发闻起来很诱人。
等房间完全静止下来的时候,他压抑着“想要去吻她的头发”的想法,强迫自己放开她,赶紧去开旁边的一扇门。
里面顿时吹出来一阵寒彻刺骨的罡风,猛烈到让他们睁不开眼。
赫敏把脸皱成一团,说:“我猜不是这一扇。”
“我猜也是。”德拉科忙挥手关上了那道门。
房间又开始旋转。
等房间重新静止下来的时候,赫敏窝在他怀里,愉快地蹭了蹭他的脖颈说:“喔,德拉科,你闻起来很……喔,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用‘标记显现’来标记那些门。”
“这主意很妙,我想要你——”德拉科深深地嗅着她的头发,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
赫敏把脸仰起来,望着他的眼睛,天真地问:“想要我干什么?”
德拉科轻柔地蹭了蹭她的鼻尖。
“我的意思是说……我想要……我想,最好还是不要标记那些门……万一事后那些缄默人们检测到什么魔法痕迹……”
“哦,言之有理。那么,我们可以开着一扇门,让房间不再转动。”赫敏微笑着说,用一条干净的手帕轻柔地包裹起他受伤的指尖来。
“好主意。”德拉科偷偷用没受伤的手掐着自己的腿,希望自己能保持清醒。
他发觉自己忽然变得懒洋洋的。
除了“亲近她”这件事以外,他似乎不想去做任何别的事情了;可她一边专心致志地摆弄他的手指,一边嘟囔着催促他开下一扇门。
于是他干脆搂着她,挥手开了左手边的一扇门,心中希冀着门外就是那道能够回升降梯的走廊。
门开了——里面顿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类似于野象的吼叫声。
“不是。”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德拉科被这吼叫声短暂地唤回了差点逃走的理智。
他眨了眨眼,挥手打开右手边的一扇门。
望着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死亡厅,他烦恼地一摆手,关上了身后传出吼叫声的那扇门。
赫敏包裹好了他的手指,重新想起了他们之前探讨的“迷情剂”话题。
她惴惴不安地发问了。“德拉科,刚刚我咽下去的那些迷情剂,甚至不够一滴,只有一丁点儿;我猜进入你的血液里的迷情剂也不会很多,我基本都给你吸出来了。”
“嗯哼。”德拉科隔着她身上的西装外套抚摸她的肩膀,不确定地咬起了自己的腮帮子。
赫敏忐忑极了,再三同他确认起来。
“我们两个——我们都不会被迷情剂影响太久的,对不对?”
“我猜是的。”德拉科估摸着“他们所摄入的迷情剂剂量”,心算了两秒,说,“按照我们刚刚的计算方式,我们大概会被迷情剂影响一两分钟。”
说话间,他保留了死亡厅的大门的开启状态,挥手打开死亡厅旁边的一扇门——是大脑厅。
他烦躁地挥挥手,把大脑厅的门给关上了。
“一两分钟的话,还好。”赫敏松了一口气,依赖地偎在他的怀里,深深地嗅着他,“我们——会做些什么呢?”
“大概会有一些痴迷对方的行为。比如忍不住想要傻笑一阵,想要来一个拥抱,也有可能——”德拉科体会着自己心底那种越来越想要吻她的冲动,艰难地说,“会想要亲吻。”
“喔,我不介意吻上一两分钟,”赫敏贪婪地嗅着他的气息,爽快地说,“鉴于你帅得离谱——”
这话一讲出口,赫敏就感到了无比的惊讶。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种她以往所摒弃的腻腻歪歪的话讲得如此顺嘴,正如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正仰着头,试图把自己的唇递上去。
“我正想说你美得惊人。”德拉科低下头望着她,眼睛里闪着某种与黑暗截然相反的光。
“我猜药效已经开始——”赫敏的话音未落,已经被他迫不及待地搂住,开始了这场亲吻。
他一上来就吻得很热烈。
他的手心滚烫,探进了那件裹着她的西装外套,来回熨着银河般的布料。
于是她回吻着他,全身也跟着他的手一起滚烫起来。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赫敏不舍地离开他的唇,呢喃着问他:“到……时间……了吗……”
“没有……才刚开始……”他闭着眼睛说。
他还没说完,她又搂住了他,重新吻上了他的唇。
“我猜也是……”她含混不清地说。
这时候,一扇门后忽然传来了动静,似乎有人要打开它,试图走进来。
这可不是一个好预兆。
“得藏起来……”赫敏响亮地吻了一下他的唇,“是不是?”
“嗯,藏起来。”德拉科随手开了死亡厅斜对面的一扇门,搂着她躲了进去,关上了门。
下一秒,缄默人布罗德里克·博徳推门走了进来。
他眨巴了几秒眼睛,才看清周遭漆黑的一切。
有一扇门开着。
他眉头一皱,关上了身后的黑门,静悄悄地靠近了那扇开着的门。
他往里一瞧——是死亡厅。
死亡厅怎么会开着门?博徳大惑不解,举起魔杖,走了进去。
他的声音回荡在死亡厅,传回了圆形大厅:“有人在吗……人在吗……在吗……吗……”
几秒后,死亡厅斜对面的门打开了,那对情侣纠缠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德拉科感叹一声,握着她的脖颈。“你为什么这么好闻……”
“哦,德拉科,”赫敏微笑着说,“你的味道也很讨人喜欢……”
她低下头,迷离地嗅着他的锁骨。“有人在说话吗……”
“我不确定……”德拉科同样在嗅着她,总觉得她香气四溢。
她的味道简单又复杂。
她的脸颊,如同青苹果那样生嫩青涩,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她的唇,如同牛奶巧克力那样柔滑甜蜜,这同样是他青睐之地。
她的颈间还有一丝淡淡的香气,是什么?
他忍不住将她压在一扇热气腾腾的黑门上,顺着颈间一路向下嗅去,想搞清楚她的气味。
哦,淡淡的玫瑰味,他迷离地想着。
她拽紧了他的衬衣,陶醉间,瞥了一眼正对面开着的死亡厅的门,喘着气说:“哎……刚刚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啊……”
他浅浅地嘬了她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那就……试试……你身后的这一扇……”
“推……不开……”赫敏哼叫着,感到自己变得越来越热,似乎比她所背靠着的这扇门更加热。
德拉科将她的手背缱绻地压在门上,同她一起推开了那扇门。
“这不是……推开了吗……”他得意地抬起头,咬了咬她的唇,“力气这么小……”
她不服气地咬了回去。“胡说……我的力气不小……”
他们相拥着、旋转着进去了,带上了门。
几秒后,博徳板着脸从死亡厅冲了出来。
他望着空荡荡的圆形大厅,表情疑惑。
他明明听到这里有什么响动的。
而后他发现,死亡厅斜对面的门竟然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博徳暗骂一句:“梅林啊!那些隐形兽和隐形怪!”
他赶紧把死亡厅的门关上,冲进了斜对面开着门的房间,打算清点一下隐形兽和隐形怪的数量,看看它们有没有溜出来。
这位强迫症患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气愤地关上了门。
静寂的圆形房间变得隆隆作响。
墙壁旋转了几秒,而后猛地停下来。
一扇黑门忽地被打开了,两个影子奔了出来。
赫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手扇着风。
“我们去了火山吗?热死了!”她一惊一乍地说,“我们得降降温!”
“我没看清……我只顾着吻你了……”德拉科用做梦的语气说,挥手开了隔壁的门,“哦,那里似乎很凉爽。”
“我得去凉快一下——”赫敏脸颊绯红地说。
她拉起他的手。“快!”
他一挥手,关上了之前那扇热气腾腾的门,跟着她疾步走去了。
几秒钟后,他们又匆匆地跑了回来。
这会儿,他们似乎清醒了一点,不再完全痴迷于亲吻了。
赫敏一进门就猛地打了个喷嚏。
“我们——刚刚是去了雪山吗?”她哆嗦着说。
“我猜是的。”德拉科帮她搓着冰凉的脸颊,拂掉了她头上落着的几片雪花,说,“好点了吗?”
“好多了。”她望着他,忽然用一种非常感动的声音说,“哦,德拉科,你的手很温暖。”
“我施了保温咒。”他怜爱地对她说,“乖女孩,到我怀里来,我给你暖和暖和。”
赫敏快乐地钻进了他的怀抱里,如同雏鸟归巢。
“我不能想象这些门后还会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她把手臂吊在他的脖子上,哼哼唧唧地说,“再开门,再开门!”
德拉科又随便开了一扇门,搂抱着她进去了。
没过几秒,这对倒霉的小情侣又逃了出来,慌慌张张地把门给关上了。
赫敏已经像一只树袋熊那样惊恐地扒拉在德拉科身上了。
她大口地喘着气,稀里糊涂地问:“那些是什么?”
“角驼兽……五足怪……九头蛇……还有一些更诡异的东西……”他紧紧地搂着她,惊魂未定地望着她说。
“我认为你说得对……”她捧着他仰起的脸,感慨又欣赏地说,“喔,德拉科,你真厉害,你什么都知道,我真喜欢……”
德拉科自豪地挺直了腰板。
“仅仅是这样你就满足了?”他得意地说。
“满足了,可要是我们能来点儿幸运就更好了。”她烂漫地笑着,吻了吻他,“快开门,看看还有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搂着她,轻轻挥了挥手,又打开了另一扇门。
那是一间黑屋子。
“要进去吗?”他轻声说,凝视着她灿若星辰的眼睛。
赫敏睁大眼睛,往里瞧了瞧,用蜜糖般的声音说:“喔,我似乎看到了木星的光环——那是好运的象征——我想摸摸它。”
德拉科仰望着她甜美的笑脸,似乎短暂地忘却了他们不断地开启黑门的初衷是“要尽快找到走出神秘事务司的路”。
“当然!我们必须得进去摸一摸。”他郑重其事地说。
他亲昵地搂着她、托着她,迅速走了进去,带上了行星厅的门。
他们一进门就丧失了对引力的感知。
那是一片空虚混沌,渊面黑暗;他们身不由己,无法落地,在未知的星云间浮浮沉沉。
“我害怕……我怕掉下去……”赫敏喃喃地说,手指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
“别怕,”德拉科搂住她,在她的耳畔道出虔诚的誓言,“我会一直护着你的。你绝不会掉下去的。”
她倚在他的肩头,声音里氤氲着难得一见的脆弱感。“德拉科……别放开我……”
“绝不。”他紧紧地包裹着她,坚决地说,“赫敏,我绝不放开你,绝不。”
她就像他从天上摘下的一颗绝无仅有的星星,被他珍藏在心里,把持在手上。
在他的承诺下,赫敏总算找到了一点安全感。
她确定自己牢牢地挂在他的脖子上,确信自己在他的手心里安然无恙,才终于敢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睛环顾四周。
房间很大,大到一望无际,像是一个宇宙那样深邃、广博又神秘。
这宽广又沉黑的宇宙里,安详地悬浮着几颗静寂昏暗的行星,它们似乎在沉睡;与那些行星相比,漂浮着的他们渺小得不值一提。
木星的光环在柔和地闪动着,明灭起伏的光打在面前人的脸上,造就出了一种影影绰绰的少年独有的美感。
“唔……很美……”她用做梦一般的语气说。
他凝望着她孩子般的纯真又好奇的闪动的眼睛,痴痴地说:“是啊……很美……”
赫敏没有急着去摸木星的光环,木星离他们似乎很遥远。
可她独一无二的星星却离她如此之近,近到随时可以摸上去、吻上去。
她收回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的脸。
他缓慢地眨动着那双透彻的灰眼睛,低声问她:“你在看什么?”
“唔——”她羞怯又甜蜜地说,“我在看宇宙中最温柔、最耀眼、最令人迷恋的星辰。”
他们相拥着漂浮、旋转在这迷人的漫漫黑暗里,微笑着注视彼此,在心底澎湃涌起的爱意中,再次如痴如醉地亲吻起来。
这时,金星猛然亮起,它似乎在他们的不远处爆炸了。
那些亮晶晶的碎片像是冬夜的碎柴那样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它们一边点亮自己,一边在黑暗中游荡,为这片浩渺宇宙增添了无数神秘莫测的星星。
可他们无暇感叹、无暇围观、无暇在意。
他们依然拥抱着彼此,在星云里来回漂浮着,热烈地吞吐着对彼此的柔情蜜意。
他们似乎从未担心过那些滚烫的碎片会伤害到他们,鉴于他们的爱意似乎比一切星星的碎片都滚烫。
炽如岩浆的爱,足以融化一切居心叵测的杂质。
然后是木星,被燃烧着的小碎片所引燃,开始刺刺啦啦地作响。
它像是一朵厚重的焰火,在燃烧中猛然炸碎了自己,迸发出了无比耀眼的光。
炳焕之光,皎若日星,烁亮如神迹,凡人不得见。
熠光流转间,他们闭上了眼睛,沉醉地叹息一声,欢愉地拥吻着彼此。
他们被木星的气浪推开,不由自主地往宽广的宇宙边缘飘荡。
行星厅中充溢着更多的碎片,更多的光亮,更多的吻。
无休无止的、热烈奔放的、充满爱意的吻。
当天王星被木星的碎片波及,在他们身边发出隐约燃烧的声音的时候,他们似乎听到这扇门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他们似乎听到有人在不断地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
有人似乎在咒骂着什么,又似乎在试图搜寻着什么。
赫敏的唇从他的唇流连到了他的耳朵。她用一种天真愉快的美妙声音摩挲着他的耳膜:“德拉科……我们得离开这里……”
“是啊……”德拉科含混不清地说,深吸着她发间的香气,又去寻觅她的唇。
热烈的吻中,他温柔地摸索着她,胡乱地揪下了穿在她身上的西装的扣子。
她抚着他的脸颊,迷醉地说:“有人在找我们,是不是?”
脚步声离行星厅的门越来越近了——近在咫尺。
“我知道,”他隔着西装外套搂紧了她,喃喃地说,“可我怎么也吻不够你。”
“我知道——”她朦胧地笑着,热烈地回搂着他。
在天王星轰然亮起的剧烈的光中,缄默人布罗德里克·博德猛地打开了行星厅的大门。
【参考配乐】仅供参考,朋友们可选取自己喜欢的乐曲加以替代。
【第十支舞曲】该舞曲演奏时间:德赫出预言厅,德赫在时间厅谈论纳威,德赫回圆形大厅发现他们被困神秘事务司,德赫进入爱情厅,纳威回到舞会大厅
Memorial(歌手:Michael Nyman;专辑:《Man On Wire(Original Motion Picture Soundtrack)》)
【第十一支舞曲】该舞曲演奏时间:纳威与缄默人擦肩而过,德赫误中迷情剂,德赫从爱情厅跑回到圆形大厅开各种门寻找出路,德赫与缄默人擦肩而过
Magician(歌手:Adrian Berenguer;专辑:《Still Life》)
【德赫误中迷情剂】也可以听这首,氛围蛮欢乐的
La Cumparsita(歌手:Stefan Milenkovich/Marko Hatlak;专辑:《Tango Campas》)
【德赫进入行星厅】
Docking Waltz(歌手:Justin Hurwitz;专辑《First Man(Original Motion Picture Soundtrack)》)
We could have been so good together(歌手:Yusei;专辑:《We could have been so good together》)
这两首曲子各有特色,我认为,它们都在某种程度上适合此情境。前者于安静辽阔中,体现了一种漫步宇宙的浪漫;后者音轨中燃烧木头的声音与行星寂静燃烧的声音很像,也颇具有代入感。
【科普:金星】
金星:代表美感、愉悦的享受,审美意识,对和谐的爱慕,以及在人际交往和爱情中获取的欢乐。金星是爱情之星,它所象征的“爱与美”,是一个人对于关系的渴望,代表一种平衡、协调、融合与爱的阴性法则。
金星是一颗吉星。行运金星触命盘时,必有祥和、美丽、愉快、爱情之事。如交桃花运、有艳遇、喜庆、婚姻、约会、求爱、交友、醇酒美人等。
【科普:木星】
木星:代表了对个体存在意义和目的的追寻,乐观、希望和正义感。
木星是最吉之星。主各种良机,如贵人、升迁、发财、得奖等吉祥幸运之事,万事亨通、一帆风顺,主有福气、左右逢源、飞黄腾达。
【科普:天王星】
天王星:代表着王的象征,王是特立独行的、是独立的,他们具有创新的想法,具有科学精神。
天王星主新鲜刺激、奇异、惊险、意外不测之事。它是中性的星曜,与吉星相逢有意外之喜,如不速之客或异乡旅行、中彩券;与凶星相逢则有飞来横祸,或遭无妄之灾、晴天霹雳、危机四伏、祸从天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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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爱情厅与行星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