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通知后,义勇立马踏上去镰仓的列车。在链鸦告知任务的第三天中午,村庄入口桃花树全然盛放的时候,黑发青年来到了任务地点。
这座小村庄坐落在山脚下,山顶部一座香火旺盛的佛庙而远负盛名,但山上的佛庙和这座偏僻孤单的小村庄没有关系。
小村庄只有十几户人家在此居住,彼此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来个陌生人都要稀奇半天。
锖兔抱着刀站在花树下,不时抖去白色羽织上积起的花瓣。
他在等一个人。
远远地,田埂那头一个米粒大小的身影渐渐变大,渐渐可以看清是位青年,披着褐红色羽织。
“义勇!”他认出少年身份,高声叫他名字,笑出声来。
时光眷恋两位少年,光阴毫不忌讳展示对他们的偏爱。
一季又一季草木枯荣间,少年骨架长开,身量拔高,光阴化作青年挺拔的身姿,潜入舒展的眉眼,赋予沉稳的神态。
从田埂间走来的少年五官俊秀,少年时尚存的婴儿肥已完全褪去,鼻梁直挺,下颌处线条轮廓分明。
听见名字被呼唤,义勇抬起眼看来。太阳辉光之下,眼瞳仿佛早春湛蓝湖水。少年眼梢略微上挑,眉峰修长如剑,显露出一丝少年意气。
道路另一头,锈发少年的样子比起上一次见面亦变化不少,曾经的少年体型长开,面容变得更为俊朗,只一头蓬松锈色头发和开朗的笑容仍如往日一般。锖兔身穿黑色立领制服,衣襟扣住脖颈,腰带勒住劲瘦腰身,合身的衣服勾勒出青年修长身形。
锖兔上前撞了一下他肩膀,目测黑发青年身高后朗声笑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可能吧。”黑发少年回道,听上去淡淡的样子,锈发少年却准确捕捉到他嘴角略微弯起的弧度。
他自然地拉起黑发青年的手,就像小时候带他穿过狭雾山迷雾时那样。
“我比你早来一天,先带你去借宿的农家,和你说说目前调查的情况。还有信我收到了,你提到的手信待会儿也要记得给我。”
一旁田埂上劳作的农人看他们经过,好奇地停下手中农活。不时有几人停下嘀嘀咕咕的,往这边指指点点。
他们全不在意,只慢慢聊着天向前走去。
弯过村庄内曲曲折折的小路,走到一间简陋的木屋前。锖兔带他和屋主大叔打了声招呼,就带他来到房间内,一边说着话一边帮他将被褥铺在榻榻米上。
“估计链鸦已经和你说过了,这次恶鬼拥有超出一般鬼的智商,懂得伪装和掩饰。”
义勇提出他的疑问。
“我听说这只恶鬼会伪装成盗贼作案,谁是第一个目睹现场的人?”
锖兔沉思片刻。
“村庄内被杀死的是一户农家,一家四口人只有名为直子的女孩存活。她当时正好在外躲过一劫,清晨回家时第一个目睹了现场。但她现在不在村内,据说是受到了太大精神刺激,被隔壁阿婆带出去散心——今天傍晚会回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农人,他们帮助清理现场,埋藏尸体。这户人家的房主当时也在,这也是我选择此处作为住宿的原因。”
房间的卷帘门忽地拉开,他们默契地停下交谈。
微驼着背的屋主大叔走进来,高声招呼他们:“午了,该吃饭了。”他用裹着粗茧的厚手将托着粗茶泡饭的托盘放下,微微鞠躬就要转身离开。
锈发少年喊住了他:“不嫌弃的话,请坐下来一起用餐吧。”端坐在锈发青年身侧的黑发青年同时向他看来,目光仿佛具有实质性压力,像是在默认锈发少年的话。
大叔几乎诚惶诚恐地答应了,锖兔觉得他们似乎是被认作上个时代遗留下来的武士,才会得到这番待遇——不过究其结果而言他并不在意这点误解。
中年男人姿态不太自然地坐下,神态略显局促。他被动地应答着锖兔提出的家常问题,眼睛不住转来转去,脸颊因为常年饮酒有一抹消不下去的醺红,手指时不时抽动几下。
锖兔毫不在意他的回避态度,态度熟稔地引诱他多吐露一些话语。渐渐地,大叔表情肉眼可见缓和下来。
两三杯酒后,锖兔大声夸赞饭菜的美味,大叔隐含不住得意笑开,这时他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义勇向锖兔抛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农家饭菜味道只是一般,而且没有萝卜鲑鱼,怎么说也并没有到好吃的程度。
锖兔微微按紧他的手,一边和大叔高声交谈。于是黑发少年没有出声表达他的疑惑,只是一言不发默默听着。
大叔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他给自己盏上一杯清酒,两腿四仰八叉横坐着,粗乱胡子后,脸颊微微醺红。
“是强盗啊。就是前几天,小田家,一家人全都被强盗杀了。”他好似畏惧又好似兴奋,用沾着酒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墙壁被砸了个洞,希子胸膛破了个大洞,哲也右手和左腿都不见了!——到处都是血,啊呀,你可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事情。”
他脸上带着试图掩藏却又失败的笑容,重复了一遍。
“你可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事情!”
锖兔脸上的神色淡了些,他追问道:“尸体的残缺程度如何,能和我详细描述一下吗?”
大叔咂咂嘴,露出得意的神色:“你问我就对了!那天早上我可全程在场,小田家三个人全死了。希子心脏被掏出来,阿翔头被砍下来放在一边,哲也手脚都断了。有个小姑娘看到这场面吓得当场晕倒,胆子可真是太小了!”
义勇皱着眉头看着他,仿佛感受不到大叔的情绪,径直提出自己的疑问。
“不是有一个女孩活下来了吗?叫直子的女孩。”
大叔露出嫌恶的神色。
“直子吗——那是个杂种,坏胚!她不是小田家的人,是被小田夫妇捡回去的弃婴——天天干些小偷小摸的坏事,坏到底子里去了。小田家出事那天,她还和希子他们吵了一架——真是自作孽。”
“小田夫妇可真是善良。”
“哈!善良?或许吧。”大叔高谈阔论起来,“但这世界光凭善良可活不下去!要我说,小村翔的脑子简直是坏掉了,才会打猎时捡回一个弃婴。他妻子希子倒是个聪明人,和他为此大吵一架,但最后还不是妥协了?就算是收作养子将来彼此照顾,可后来不是有哲也吗?哲也出生后,捡来的小畜生根本没必要继续养下去。村里的人几次好心,上门劝他们把女娃扔掉,结果都被赶了出来。这一家脑子都怪得很!这不!遇上强盗了,还死的这么惨!”
他这样说着,就像是收养弃婴和被鬼杀死之间有什么关系一样。
“尸体的样子,应该是经过了很激烈的抵抗吧。”他异常凉薄地说道:“抵抗还是不抵抗又有什么区别?不抵抗的话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屋主灌下一杯酒,做下长篇大论的总结,“这都是命,受着就是了。”
听闻此言,义勇猛地站起来。双眸盯向被酒精冲昏头脑的中年男人,浑身散发出一股锐利的气势。
他慢慢地吐字,话语中有冰冷寒意。
“你的意思是,弱者就应该完全放弃抵抗,接受自己的命运吗?”
大叔下意识想吐出一个“对”字,却在看见那双喷吐着怒火的眼眸时,哽住了喉咙。
“如果这就是你认为的现实的话。”他刷的一声抽出日轮刀,“那么今天被我杀死,你想必也毫无怨言。”
与那双冰寒的眼眸对上,大叔生生从酒中吓醒。回忆起面前人武士的身份,他浑身颤抖,后悔起刚才肆无忌惮地大放厥词。
“对不起……请原谅我!我不会再这么说了!”中年男人深深躬下身去,伏在地上,像一只丑陋的爬虫。
咚的一声,什么东西在他额前地板落下。男人身躯一抖,下意识抬头看去。
是一小袋铜币。
“昨天的房费。”
锖兔坐在小桌后远远抛过来,嗤笑道:“对同村邻居的死亡毫无尊重之心,对孤女毫无恻隐之心,将他人的苦难当成自夸的谈资。你这家伙,也算男人?”
大叔神态瑟缩,默默爬起来不敢作声。
锈发少年懒得再看他第二眼,直接和义勇走出门去。
“本想和你示范一下,怎样从周围居民口中获取情报的——没想到找了一个这么差劲的对象。”
“确实。”黑发少年冷着脸与他并肩走着,看不出是否仍处于怒气中。
锖兔默默看他一眼,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大叔:我给大家表演一个雷区蹦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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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