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务地点附近转了大半个晚上后,富冈义勇被宽三郎啄著脑袋赶去睡觉。
宽三郎是他的鎹鸦,从以前开始就是了,上一次活到二十一岁时,宽三郎已经是老爷爷鎹鸦了,虽然偶尔会带错路,但是十分的关照富冈义勇,会在他太久没有按时吃饭时拉著他的髮尾叫他去休息。
而现在的宽三郎在鎹鸦的年纪裡还是年轻人,恰巧是将要成年的年纪,气势和啄人的力道都比印象中的强了太多,被催著去休息的富冈义勇只能抱著脑袋到处逃窜,最终乖乖就范。
没办法,和鳞泷左近次生活的两个月裡,不只有师父一个人看不下去富冈义勇的生活态度,就连宽三郎也默默地和鳞泷左近次统一了阵线,决定要好好看著这个不省心的剑士。
落脚的地方是附近的紫藤花之家,富冈义勇要睡了的时候听到隔壁传来动静,还没起身看看新来的剑士是谁,就在宽三郎乌黑的眼睛瞪视下,悻悻然的躺回被窝。
晚餐是他最喜欢的鲑鱼萝卜,被窝也鬆鬆软软的有温暖的感觉,富冈义勇很快地便睡著了。
生理时钟让他固定在太阳升起时便醒来晨练,宽三郎埋在自己的翅膀裡的脑袋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确定没有太早起床,只是正常的训练后又埋了回去。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隔壁的房门被推开,村田从房内冒出头来:“哟,富冈,你起的好早啊。”
他举起左手朝他打招呼:“好久不见,昨天有听说这次会有其他剑士一起出任务,没想到是你,真巧。”
“早。”富冈义勇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他也觉得很惊讶,他没什麽跟村田出任务的印象,上一次只有选拔结束后的那一阵子曾遇过,再来就因为富冈义勇杀鬼的速度比较快,不再是就近处理可能有鬼出没的事件,而是被分派著去面对比较棘手的鬼。
再后来......应该就是他照著鬼杀队的规则,杀了五十隻以上的鬼在鳞泷师父的推荐下晋升为柱,而成为柱之后,就不再就近处理,而是以鬼容易出现的地方划分区域巡逻,或是根据可能有十二鬼月的消息,动身前往那个区域斩杀恶鬼。
跟村田一起出任务杀的鬼到底是什麽鬼呢......富冈义勇左思右想依然没办法回想起来,盯著村田发呆的眼神让村田误会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村田眨眨眼,领悟了富冈义勇的意思:“我在那之后有好好的推荐田中去吃萩饼喔!”他自豪地弯起手臂做了个鼓劲的动作:“虽然有点对不起你,但是田中说他比较喜欢红豆馅的!”
村田略过了田中的挣扎著吐出两种口味的萩饼和大吼著要跟他打一架的部分,虽然过程有点崎岖,但是只要有结果就行了。
富冈义勇闻言,眼睛亮了些:“是吗?那下次我带红豆馅的萩饼给他。”
村田欲言又止,虽然他是故意惹田中想得到结果的,但是似乎让富冈误会田中变得喜欢上萩饼,特地带萩饼给田中的话,富冈会被打的吧?
他犹豫了一会,便错过了继续这个话题的机会,富冈义勇已经整装完毕,打算离开紫藤花之家。
算了,大不了到时候他稍微拦一下,和锖兔一人拉一个的话应该打不起来......吧?
“你要去哪裡?”村田问,明明还很早,远远不到鬼出没的时候,不如修整一下储备体力,晚上才能更有精神地杀鬼。
现在其实还不是他起床的时间......虽然太阳已经出来了,但是晚上可是要熬夜杀鬼的啊......要是因为没睡饱,长不够高就算了,他的宝贝头髮可是会枯萎的。
但是已经起床训练的富冈义勇太吵了,虽然没有说话,但训练时发出的声响让他的良心没办法再继续睡下去,只能无奈地跟著起床。
“去问问有没有人知道鬼在哪裡,说不定会有什麽新发现。”富冈义勇耿直地回答,村田看他似乎打定主意要一户户人家敲门询问的样子不由得一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鬼杀队应该是非政府组织,不能直说有鬼的存在。而且现在有禁刀令,这麽大剌剌的上街肯定会被盘问的吧?!
“你不会是要直接去问吧......”村田委婉地开口,绞尽脑汁的思考藉口:“这麽早去的话,说不定会打扰到别人睡觉。”
富冈义勇看了看天色、看看不远处传来叫卖声的方向,再看看村田。
“只有你会睡到太阳晒屁股了还没起床。”他毫不留情地指出:“那户人家已经起来卖东西半个小时了。”
完了。村田头痛地扶额,富冈他是认真的。
眼看著富冈义勇抬脚就走,他还来不及想其他理由把人留著,富冈义勇就和他想的一样,在卖东西的人家那裡起了衝突,再被争执声引来的巡警拿粗绳绑住。
“等等等等,他是我朋友,脑袋不太好引起误会了真不好意思。”村田连忙上前拦住要把人带走的巡警,在巡警狠戾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却依然伸手挡著他们要将富冈义勇带走的举动。
“原来我们是朋友了吗......”富冈义勇睁大眼睛惊讶地说出口,村田有些欲哭无泪,听到富冈义勇反驳的话后,巡警先生的眼神变得更加不妙了啊!富冈!
“不过我没有脑袋不好,所以应该没有误会。”富冈义勇还在一本正经的说著,村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拿富冈义勇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他也不能直接上手摀住对方的嘴不让他说话。
巡警听到这句话,反而有些相信村田说的脑袋不好,正要悻悻然地放人离开时,有人眼见地看见他们腰上别著的硬物:“啊!他们随身带著刀!”
“什麽?!”巡警瞪大眼睛,在看清刀身时面容倏地沉了下来:“不好意思两位先生,无论有什麽误会,今天都必须让你们跟我走一趟了。”
“欸、咦?!等等——”
“没事的村田。”富冈义勇用被麻绳捆著的双手拍上了他的肩膀:“只是去问几个问题而已,别担心。”
什麽别担心!别说的好像是你问巡警先生们问题啊!是他们要问问题,而且问的问题我们一个都说不出......啊,是富冈的话,大概会直接大咧咧的将鬼和鬼杀队的事情全部如实告知吧......
放弃挣扎的村田垂头丧气地和富冈义勇被带到了警局,虽然并没有他们想知道的鬼的消息,但好消息是巡警们也不理解富冈义勇所说的鬼和鬼杀队。
“唉......”村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们的日轮刀被缴收,双手也被麻绳捆住,只能乖乖地和富冈义勇一起被关在牢房裡,幸好富冈义勇随身带著鳞泷左近次送给他的将棋,他们现在才能靠这个东西打发时间,等待夜晚降临。
“怎麽了?”富冈义勇盘腿坐著,将香车向前移动了一格。
也许是这个小镇很和平,监牢裡很乾淨,也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别的犯人,他们才能在被巡警丢到牢房裡等著之后,安安静静地下棋而不被打扰。
“要是早知道最后还是不能出去逛逛街、了解一下附近的话,我就回紫藤花之家补眠了。”他打了个呵欠,将手裡的飞车向后退了一步想回防富冈义勇的进攻,没想到还是来不及,被对方吃掉另一颗棋子。
昨天晚上本来就比较晚到休息处,早上又早早地被富冈义勇的声音吵醒,经历了长时间的讯问和鸡同鸭讲,就算是他也觉得有点疲惫了。
“觉得睏了的话就先睡一下吧,等晚上再出去,应该能找得到鬼的踪迹。”他收起棋盘,村田因为和他关在一起,不得不从头开始学了一下午的将棋,听到这句话先欢呼了一小会,才意识到他们出不去这个问题。
而且......
“我们的刀被拿走了,就算找到了鬼也没办法杀啊。”
他举起被麻绳捆在一起的手向富冈义勇示意:“你忘了我们为什麽会待在这裡了吗?”
富冈义勇不解地外头看向他,好一会才意识到“手被麻绳束缚在一起”对村田来说是个困扰。
他手腕用力一挣,麻绳应声被挣断,村田目瞪口呆,好一会才想起该生气:“既然这麽轻鬆的话为什麽不一开始直接跑掉就好啊?!”
富冈义勇有些委屈,他都说过要来问问题了,虽然没能得到答案,但是村田的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算了。”和富冈义勇对弈了一下午,他一抬眼村田就知道对方要说出看似没什麽,却能让他血压升高的话:“你先帮我解开,我们修整一下,等天色暗了就出去吧。”
富冈义勇点头,将村田的手鬆绑,却又保持著在乍看之下完好如初的样子后,和村田一起躺下。
听著旁边始终保持稳定频率似乎睡著了的呼吸声,村田就算再怎麽想大吼表达愤怒都只能按耐住情绪,想著想著就放弃了,毕竟自己再怎麽生气也没有用,富冈义勇完全接不到......这就是田中的感觉吗?
想到面对他还会像河豚一样膨胀起来,说起富冈义勇却会直接翻白眼的友人,村田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翻了个身闭目养神了。
——
富冈义勇没想到自己原本只打算休息一会,却也能梦到早就离世的姐姐。
富冈茑子一如前几次见到对方的样子,婷婷玉立站在河的对岸,富冈义勇刚想向前走去,就被对方的眼神震慑在原地。
“姐姐......”他忍不住喊出声:“为什麽不让我过去?为什麽不让我去找妳?”
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吗?是因为我有能力却还没有完成拯救、完成我的责任吗?
他已经救下锖兔了,如果是锖兔的话,肯定能做的比他更好、救下更多的人,为什麽还不能让他去找她?
富冈茑子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用那悲伤的眼神和发不出声的口型跟他说话。
回去,不准过来。
富冈义勇徒劳地向前伸出手,却感觉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后拉扯,只能飞速向后倒去。
不要——!
他骤然惊醒,伸出的手向天花板高高举起,喘著粗气满身冷汗,好一会才平复心情收回手。
鸟类振翅的声音引回他的注意力,宽三郎挥著翅膀坐在他还在碰碰直跳的心口处,歪著头打量著他的脸色,富冈义勇这才发现自己在普通的房间裡,而不是只能透出一点光线的牢房。
怎麽回事?
富冈义勇坐起身,宽三郎换了位置在他肩上将脑袋放回翅膀上,现在还不到宽三郎起床的时间,他是感觉富冈义勇似乎做了恶梦,才飞过来查看这个小崽子有没有事的。
满身冷汗的黑髮少年拉开门,看见围著房子的是温柔的淡紫色,不远处熟悉的叫卖声让他心底浮现一种可怕的猜测,隔壁和他差不多时间拉开门的是睡前才见过的村田,正举著左手向他打招呼:“哟,富冈,你起的好早啊。”
他扬起富冈义勇昨天才看过的笑容,说出口的话和语气跟记忆裡的一模一样:“好久不见,昨天有听说这次会有其他剑士一起出任务,没想到是你,真巧。”
富冈义勇抱著最后一丝可能性开口:“村田......你每天都会说一样的话吗?”
“你在说什麽啊?”村田疑惑地摸著下巴思考:“如果是道早的话大概每天都一样,但是我们这是选拔后第一次见面才对吧?”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照在富冈义勇的身上让他的衣服都亮了一个色阶,但是他却觉得身体像是被浸入冰块裡一样,冷得他手脚发寒。
如果姐姐前面的那条河真的是三途川的话......富冈义勇觉得能在恐惧之中仔细思考都是多亏了鳞泷师父的训练,他才能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姐姐真的在三途川的对面,让他不要过去的话,那就代表前几次在选拔山上的经历不是预知梦,而是他真的死了不只一次。
而这次......他看向恰好半个身体藏在阴影处的村田,对方恰到好处的疑惑眼神让他更加迷惘。
这次他是怎麽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