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意识的时候,首先听到的是小桃的声音,然后是浮动在空气中,抹茶和红豆的香味。
“京极屋的老闆很看重才能,只要有能力和上进心,无论是长相比较差一点,还是个性恶劣都能被接受,目前的花魁是蕨姬,听说比较铺张浪费,而且对妹妹们对态度很凶,但是实在漂亮而且非常有实力,所以老闆也就忍下来了。”
富冈义勇眨眨眼,在身体恢復掌控的那一瞬间,立刻抓住差点从手里溜走的杯子。
他对这个场景、对小桃正在说的东西有印象,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回到了两天前。
“我们家,荻本屋,多亏老闆的眼光......你没事吧?”小桃的讲述停了下来,女孩看着他,似乎察觉到了富冈义勇的不对劲,他连忙摇摇头,见女孩依旧不放心,只能压低音量开口:”没事。”
“昨晚没睡好吗?”小桃皱起眉头:”如果没睡好的话,花街内有不少好方法......让身体舒服起来的方法应该不论性别和年龄都能通用吧?”
富冈义勇顿了顿,虽然在进入花街之前,宇髓就和他说过花街大概是个怎么样的地方,但是他没想过就连这么小的孩子都......
“啊——!!不是不是!!”见富冈义勇看着她不说话,小桃顿了顿,才理解富冈义勇想到哪里去了,第一次在他面前发出了很大的声音,脸色也立刻红了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算了!请当我没有提过!”
富冈义勇眨了眨眼,虽然不太明白小桃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回到上一个话题:”没有没睡好。”
“只是......做了个梦。”在河岸边见到姊姊,四捨五入也可以算是梦到吧?富冈义勇垂下眼睛,看着手里抓着的、因为晃动而出现涟漪的茶,思绪飞回他失去意识后睁开眼,看见的那个画面。
富冈茑子和他记忆里的一样,站在河岸对面没有动,而冰冰凉凉的河水已经完全淹没过了他的大腿。
水面上涨的幅度比他预想的还快,如果被胡蝶香奈惠知道了,就算对方和他一样,不清楚被河水淹没会怎么样,对方恐怕都会大惊小怪,然后全力阻止他继续透过死亡回溯来救人吧?
......虽然这次也不是他自愿死掉的,是意料之外的毒素,让他和宇髓都踏上了死亡的道路。
对宇髓感到有些抱歉,就算对方不会有感觉,但是果然......如果他更厉害一些,或是知道的情报更全面的话,对方就不会死了吧。
如果他更厉害一些,如果他能够挡下所有的攻击,像姊姊挡在他面前一样——
“姊姊。”富冈义勇抬头看向富冈茑子,对方沉静地站在河的另一边,河流阻隔他们相遇的道路,却挡不住彼此的声音和表情:”我得做得比妳好才行。”
“我会做得比妳和那个时候的锖兔还要好,我会挡在他们的面前,然后活下来。”富冈义勇看着听见他说的话以后,温柔地笑了起来的富冈茑子,像是在许下什么承诺一样,郑重地开口:”我和宇髓约好,会让他成功退役,也答应了炼狱,他只要活着就行了。”
“我得做到才行,没事的,我会做到的。”富冈义勇看着自家姊姊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深蓝色眼睛,看着对方不知为何又蹙起的眉头,反而放松了自己的眉眼。
他们两人真的不愧是姐弟,看着镜子他就能想起自家姊姊的长相,而能长得和村里第一漂亮的姊姊很相似是他的荣幸,抛开男女的差异,弱化了那些男性特徵后,无怪他能够潜入花街,顺利取得重要的情报。
他感觉自己开始飞速向后退去,熟悉的感觉让他明白自己又要回到过去的某个时候,但是有姊姊的注视让他非常安心。
没事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见到姊姊,他就觉得一切都没问题了。
然后他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回到两天前,还抓住了下落的茶杯。
“这样啊......”小桃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但是依旧不放心地补了一句:”如果真的不舒服的话可以和我说,老闆的眼光很好、很擅长发掘美人,而为了能让美人都好好的,供应的食宿和生病时的治疗也都是最好的。”
富冈义勇拿起茶杯,配着小桃已经说过一次的话题将和菓子塞进口中,虽然为了配合花魁的身分不能大口吃点心,但是能享受两次甜点真的很不错。
——
宇髓天元的肌肉鼠在没人的时候来找他,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将见面的时间约在清晨,虽然有些商贩已经出门工作了,但是大部分人还没有起床,特别是前一晚工作到深夜的花街里的人大部分都还在梦乡,相较之下比较不引人注目。
而且太阳已经升起了,就不必担心被上弦之六偷袭,无论如何都比上次被迫被动地展开战斗好。
“上弦之六的毒会让我们即使打赢对方也活不下来,所以必须想办法应对。”富冈义勇忽视了宇髓天元得意洋洋地宣称自己拥有毒抗性的话,抿着嘴思考宇髓天元当初和炭治郎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想了一阵子后才想起来没有人能够让他确认答案,只能靠他们自己:”我会把攻击全部挡下来的,宇髓只要进攻就行了。”
“喂!听我说话啊!”宇髓天元额头冒出了几根青筋,但是为了不要被别人发现踪迹,他只能克制着音量说话:”别一个人就那么下结论了,这些情报在来到花街之前没提过吧?荻本屋能知道这些东西吗?”
富冈义勇没有回应宇髓天元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做了总结:”总之,上弦之六有潜伏在整个花街探听别人说话的方法,虽然白天应该没办法出来活动,但是晚上对方能听见我们的谈话,所以之后恐怕都不能用夜晚的时间交换情报了。”
“......但是白天的话,不只容易被人察觉踪迹,炼狱也暂时没办法来啊。”见富冈义勇明摆着迴避问题,宇髓天元再无奈也只能叹口气,然后顺着富冈义勇的意思交流相对重要的事情:”那傢伙混在商贩里行动,没办法轻易抽身。”
“没关係,本来也不打算让他直面上弦。”富冈义勇态度自然地说着,没想到引来宇髓天元的欲言又止:”你......”
富冈义勇像是完全不明白宇髓天元想说但说不出口的那些想法,态度自然地看着他。
“算了,在保护后辈这一点上,我们的想法差不多,有什么事情我再通知他。”宇髓天元摊上这么个队友,再无奈也只能先把事情做完:”重新确定一下,目前以蒐集情报为主,先找到上弦之六藏匿的房间,如果真的开打了,就由我们两个来动手,对吧?”
——
荻本屋的隔音还行,但是入夜以后富冈义勇却怎么样也睡不着,上一次他们相约在这个时间讨论,然后被上弦之六偷袭,不晓得是不是这个原因,富冈义勇总觉得有股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正在在窥伺他一样。
不......说不定对方就是在窥伺他没错,上一次对方也说了,因为听见他的屋里传出男性的声音,所以会在靠近后发现异常,那么对方估计原本就打算凑过来确认他的身分,看看新人的样子。
那么只要装出一切正常的样子就好了吧......富冈义勇克制着自己的呼吸,闭起眼睛躺在被褥里,棉被底下的手握紧了日轮刀的刀柄,凝神倾听周遭的动静。
他的听力没有宇髓天元那么好,最初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但是随着时间过去,也逐渐区分出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靠近,配合着他呼吸的起伏隐藏的很好,如果不留心的话,甚至可能被夜晚的风声和虫鸣盖过,那个东西听起来和布料摩擦的声音很像,窸窸窣窣的滑过他的身侧,最终在离他一步之遥停了下来。
“......”富冈义勇忍着没有睁开眼,失去了视觉以后,其他感觉被磨练得更加敏锐,他彷彿能感受到有东西凑近他的脸,用很近的距离在”看”着他。
“喂,别装睡了,妳醒着的吧?”那个东西开口,看起来没有要放过他,富冈义勇叹了一口气,一边思考就这么开战的话该怎么和宇髓天元解释,一边慢吞吞地睁开眼睛。
缎带像蛇一样盘旋着身体,将他的周围完整地包围起来,原本繁複的花纹甚至在表面睁开不少眼睛,密密麻麻的全盯着他,让人头皮发麻。
“上一个花魁都抽足了,怎么这家店的老闆能这么快找到下一个替代品,看起来还是个呆愣不知趣的......该不会是被吓傻,害怕得叫都叫不出声了吧?”
对方猛地凑近他,缎面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子,诡异的眼睛一齐转了一圈打量他,在他说话之前又骤然抽离:”看上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肩膀也很宽、眉毛也很锋利,简直就像个男人一样——男人?!”
富冈义勇抽刀出鞘,将想尖叫出声的缎带斩断,缎带第一时间还想扑上来将他吞噬,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尽可能将整条缎带切成碎片。
眼见猎物的实力比想像的还要强大,缎带立刻放弃,不尝试将自己拼回原型,顶着破碎的身体就想溜走。
上一次对方估计是因为听见了他们讨论的声音,判断自己的身分暴露的差不多,如果等到白天被直接掀开屋顶就死定了,所以才那么果断的开战。
但是现在只有一个实力比上弦之六中的妹妹还要弱、估计是对方的分身的缎带,还被对方逃掉了......缎带带着情报回去,等到对他们有利的白天时,对方估计都已经换了一个身分,继续藏匿在人群之中了。
而且......富冈义勇听见好几个脚步声朝他靠近,估计是宇髓天元提过,在荻本屋守备的人员。
如果在这里被发现他拿着日轮刀,恐怕会很麻烦,富冈义勇这么判断,随后便迅速推开窗户翻了出去。
缎带鬼跑得很快、变成碎片很难察觉到踪迹。但是没关係,他不需要知道对方逃跑的路径,他已经知道上弦之六躲藏的地方,只剩下将对方从层层堆迭的堡垒之中拖拽出来而已。
眼角馀光瞥见缎带碎片朝着错误的方向逃跑,试图误导他,但是富冈义勇笔直地朝着京极屋的方向前进,在寂静的夜晚对着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的花屋深吸一口气,做出重複了千百遍的动作。
巨响和众人的惊呼在原本安静的夜晚就像黑暗中的火光一样鲜明,在屋顶飞溅开来的木屑中,他准确地捕捉到和其他害怕、困惑的眼神不同的视线,在对方愤怒而不可置信的瞪视里,富冈义勇做出无声的口型。
——找到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