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夏日祭的具体位置被确定在京都府宫津市,我和杏寿郎提早来到京都,预备在周围逛逛。
说起京都的必去之地,那清水寺定是排列前茅。
母亲说从前她和父亲带着我去过清水寺,但实在是太久远的事了,或许那时候爬上山的小路还得父亲抱着我走。而在我的记忆里,关于清水寺我只在母亲收集的画报上看到过一幅景色——本堂前悬空的清水舞台无疑构成人们对清水寺的第一印象。
初夏的音羽山虽繁茂,却没有春浓时樱花汇聚成海的秀美,也不如盛秋时漫山遍野的红叶来得震撼。我站在清水舞台边缘远远眺望,大半个京都尽收眼底,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但鉴于有着“从清水舞台跳下去”这样的俗语,杏寿郎一直牵着我的手。
“杏寿郎从前来过清水寺吗?”我问道。
他正学着我望向前方,京都在我们眼中构成扁平的方块,如一张地图铺开,视线所及无所遁形。
听到我的问题,他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清水寺是京都最古老的寺院,所在的音羽山更传说是观音道场,寺中供奉着千手观音。这是日本佛教法相宗的本宗,是文化的体现与传承。
我必须承认自己改变了,当僧侣指引我在蒲团上跪下时,我心中一片平静,望向那低眉垂目的菩萨时我不断默念着自己的祈愿。再次抬起头时,视线余光瞥见虔诚闭目的杏寿郎,我们心中所想或许是共通的。
事实上,我实际并不信仰宗教。外祖父母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只有父亲因为家族传承信仰天主教,但并没有要求母亲结婚后入乡随俗,也从不曾要求我跟随信仰。
在英国时我偶尔会陪着父亲去教堂做礼拜,但那一定是我为了逃避什么无聊透顶的家教课,或者我需要在父亲面前表现得足够乖来让他答应我的要求。有时我会坐在教堂里——就坐在父亲身边——在大家祈祷时跟着一起念诵祷词,唱诗班圣洁的歌声响起时我便闭目聆听。当然有的时候我只想待在庭院里发呆以消磨时光。
日本除佛教外还有本土宗教神道教的传承,在这片土地上繁茂地生根。而天主教这种舶来品,自然是跟着打开日本国门的船只一起漂洋过海前来的。最初大约只是以礼拜堂之类简单的形式存在于港口,慢慢地铺向城市,直到也融入进这座岛屿,成为其中繁衍的一部分。
东京有着不少教堂,大多是欧美传教士来到后,从商人那里募资建造的。父亲会去的那个教堂便是兰德家族出资修建的,建筑仿造约克大教堂,以精细华美的哥特式风格成型,但尺度上要缩小不少。教堂坐落在商业街附近,周围没有太多居民区,倒有不少存货的仓库。我以为会前来做礼拜的应该都是借住在附近的白人,但事实并非如此,还有相当一部分日本人也温和地踏进教堂,满脸的虔诚。
神父曾经劝告我要忠诚信仰,但在我软硬不吃的表现下最终退败,可他还是坚称“这个世界有神的存在,无论你信不信仰,神都在注视着你”。
从清水寺出来后,我们预备在附近歇脚。我找到一家装修雅致的茶楼,坐在临街可以看清外界的位置,杏寿郎在不远处的街边替我买铜锣烧。支起手臂撑着脸,隔着洒落的午后阳光凝视他的身形,这一刻某种恰如美好的情绪在我心头泛滥。
“姑娘……姑娘!”
有人忽然出声,呼唤我的是日语,用词还没有西洋化,吐字时甚至带出一些俚语的口音。
我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一个年轻人……
应该说是一个衣着有些奇怪的年轻男人,穿着近似僧侣的服装,但留着头发,并没有剃度。他举止间带有某种彬彬有礼的自然,脸上的表情温和,但那双眼中……不知为何如深潭般莫测。
我礼貌地朝他颔首,“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好,姑娘,我是附近万世极乐教的信众,请问可以向你介绍一下我们的教义吗?”
——什么?
诧异首先占据我的大脑,我表情古怪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再去仔细观察时终于发现一些异常,即使服装上带有僧侣袈裟的形式,但他身上没有丝毫烛火熏燎过的檀香香气。
而且这个宗教的名字……
“抱歉,什么宗教?”我问道,一边用视线扫视周围,这个时间的茶楼里客人稀少,老板并不在柜台前守候,服务员分散着坐在后厨门口。没有什么人看向我们的方向,或许在他们看来也只是一个年轻男性在向一个年轻女性搭讪。
“万世极乐教。”他这样说。
得到我眼神注视的鼓励,他的信心升起了些,接着先前的内容说了下去:“我们的教义是抱着沉稳的态度去开心地生活。让人难受或是痛苦的事,就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做。”
“嗯……”我思考了下,所以为什么挑中了我呢?我只能干巴巴地回应道:“听着还挺自由的?”好像不信仰这个宗教也能做到,那么有什么信仰的必要呢?
年轻的传教士向我展示了一直拿在手中的书册,据他所说那是万世极乐教的教祖教导他们的真理。他们的教祖无所不知,全知全能,他能够听到神明的声音,是为了拯救教徒才降临于世的。
这番言论倒是比先前那些无聊的话听起来像样些了,在英国至今都有着污蔑寡居的女人为女巫的异教徒,他们也打着神启的名义做尽丧天良的坏事。
我从前在外度假时,还被各种各样的异教徒发过传单,那些用长袍包裹住自己仿佛不能被太阳直射的人有男有女,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统一有着一个麻木却癫狂的灵魂。他们会像幽灵一样挤挤挨挨地包围住你,向你唱诵教义,劝你加入其中。
我烦不胜烦,却不能轻易摆脱。直到肖恩出现,手枪响起。原来他们的神没有给予他们不畏子弹的□□。
“你们的信仰,是类似佛教吗?法相宗?禅宗?还是净土宗?教派建立有历史背书吗?神明体系传承自哪里呢?大国主?还是佛陀?”极乐啊……难道此世之外只有极乐世界,奉献信仰就能由人接引抵达?
可我从不相信。
男人因我的话愣住,片刻后才开口,却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他们教派的经历,一对诞下神之子的夫妻,并不丰茂的宗教体系,传承数十年,教徒范围大约在两百余人。不管怎么看都怪异不已的配置,但教徒仍旧要贡献金银财宝来祈求教祖的垂爱——仅是教祖。
这些介绍没能让他的语言组织的更加流利,但直到他说起他们的教祖——在他口中被叫作“童磨大人”,生来拥有橡木白的头发与七彩的双眼——那双原本忧虑的眼睛瞬间被兴奋挤满,他几乎是忘我的称颂对方的神迹与他对教徒的平等的爱。而他选中我来传教的原因,除了我是个面生的外来游客,还因为他的教祖认为女人更拥有值得被拯救的意义……
嗯,不可靠的因素这不是已经拉满了吗?
而且传教业务也太不熟练了吧?我想着,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十字架的吊坠——其实那只是个装饰品——银色的十字架从我指尖翻落下时轻轻晃荡,反射着浓烈阳光后刺目般显眼:“抱歉,我已经有信仰了。”
杏寿郎已经拿着铜锣烧走进茶楼,正向我的方向靠近。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身边这个男人,用不解的视线无声询问我。
我耸耸肩,告诉他:“我的神与我同在。”
“没想到日本也有这样的事。”去往宫津市的车上,我和杏寿郎反映方才的情况:“说句大不敬的,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话,为什么还有鬼的存在呢?难道他们的神认为世间生灵一切平等,所以也保佑着鬼吗?”
杏寿郎笑了下,他并不觉得奇怪,“他们需要信仰,因为很多时候他们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人需要精神寄托,因为所谓尽人事哪怕做到极致仍然需要听天命,并非有哪一件事是真正可以由人类完全掌握在手中的。
我对此感到疲惫。
“他们说着统一的话术,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来解释,神爱世人,神会保佑你,但是神却不会解决你的贫困和疾病,神只会在你死后带你升上天堂得到安息。”我可不认为当初自己不做好万全准备,只在教堂里祈祷就能救下杏寿郎的生命。但话一出口,我还是立刻就发现这观点太过尖锐了,下意识瞥向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嘉泽乐。她神情良好。我默默把没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
炼狱杏寿郎用自己宽厚的手掌拍拍我的头顶。他从不与我争执辩论,即使我相信在很多处事观点上我们的看法并不一致,可他性格中温和的包容依然会理解我的想法,并且接受我的观点。我们体谅对方、理解对方,再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对方。这是构成我们之间紧密联系的底色。
但我最终还是忍不住:“肖恩,等空了让人去查一下那个叫作万世极乐教的地方吧。”
肖恩顺从地应下。
到达宫津湾时,祭典将要开启。
京都历来有着名为“祇园祭”的祭典,是用以祈求洁净、消除瘟疫的节庆。宇髄先生规划的这次祭典规模上虽不如官方举办的祇园祭那么隆重,却也非常盛大。
附近神社里的神官们引导着围观的群众分列两旁,将道路清出。走在最前的巫女捧着礼器与祭品,跟在两侧的仪仗吹拉弹唱演奏伎乐,许多穿着传统的男人抬着一顶顶装饰华美精致的花轿参与巡游。
我和杏寿郎跟着人群慢慢移动,直到宇髄先生所在的那辆花轿出现。
那显然是今天这次祭典的压轴。
与先前行过的竹制花轿截然不同,这辆花轿的主体是一小栋二层木制建筑,巨大的轿楼精美无比,胜似实地搭建而出的传统和式建筑,一楼两侧的木壁贴着绣花精美的西阵织作为装饰,屋顶上以金光闪闪的金箔打底,绘有浮世绘般的民俗画。宇髄先生承袭自己一贯的华丽装扮,站在轿上挥动祭扇,雏鹤她们则站在二楼吹奏乐器。
几个担任力夫的男人拉动花轿缓缓前行,宇髄先生轻易在人头攒动的人海中捕捉到我和杏寿郎的位置,他勾起一个笑,向我们的方向掷一柄祭扇。
杏寿郎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站在我身后的位置,一伸手就能将我整个容纳进怀抱,这是摩肩接踵的拥挤人流中他保护我并且避免我们走散的方法。
在人群因为宇髄先生的行为响起骚乱前,杏寿郎利落地张开扇子,遮住我的脸,拢着我离开。
我们先是艰难地逆着潮流挤出人海,接着他顺势牵住我的手带着我小跑开。巡游的队伍最后会去到神社,而我们逃跑的路径最终中断在庙会。
他把祭扇合拢后别在腰间,不知为何我被这一系列行径逗得直想笑。为了融入气氛,我们都穿着浴衣,轻装简行下,杏寿郎连羽织都没穿。
现在站在这里的有栖川朝和与炼狱杏寿郎脱离了鬼的侵扰,只是人世间最普通的两个人。
我们默默走进庙会的热闹中。
各式各样的摊贩聚集,小吃和活动应有尽有。我拉着杏寿郎停在一个售卖面具的摊位前,买下两个狐狸纹的半脸面具和他一起带上。
外祖父帮我请来专门拍摄一些祭典相片的摄影师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相机支架。
而从我的视线中,金红色头发的杏寿郎戴着那个绘有红色狐火花纹的狐狸面具时,的确像极了传说中的不可轻易触碰的狐妖。
不远处炭治郎他们几个孩子正聚在一桌吃着炒面。祢豆子也在,她乖巧地坐在炭治郎身边,咬着竹节,平静地看着周围川流不息的人群。
“味道怎么样?”我歪过身子询问道。
他们惊喜地认出我和杏寿郎,异口同声地同我们打起招呼。炭治郎直到前两天才苏醒,但万幸的是他恢复得很快,醒来后没多久就能活蹦乱跳。这段时间他们几个太辛苦了,诸多变故都参与其中,能有今天的休憩时光,更应该好好享受。
我大方地替他们结了账,带着杏寿郎走开了,为他们留下休息的空间。
父亲和母亲也来了。他们没有品尝食物,倒是停留在一个贩卖折扇的小摊前,父亲手中拿着毛笔,轻轻蘸取颜料,安静地在扇面上绘出母亲的肖像。不用我们靠近,母亲就已经发现了我们,她瞧见我们紧握的手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我立刻拽着杏寿郎跑开,试图借风来安抚耳垂的燥热。
庙会搭建在海滩边,摊贩沿着道路延伸,灯火通明中点亮了海岸线。我们看到千寿郎正在用纸网捞金鱼,从他垂头丧气的表情来看战果并不理想。
“还好吗?”杏寿郎突然出声,专注于己身的千寿郎被意料之外的我们吓了一跳,原本小心翼翼盛着金鱼将要抬起的纸网因手抖而猛然破开。他在那个瞬间露出了相当沮丧的灰败表情,摊主看得哈哈大笑。
“兄长……朝和小姐……”从他的声音里可以听到怨念。
杏寿郎缴纳200日元重新获得两个纸网,他将其中一个递给千寿郎,用剩下那个作为示范,示意他看好。
“手要平稳,眼疾手快,不能犹豫。”在我指出一条金红相间的金鱼后,他飞快挥过纸网,浅白掠入水中,脆薄的沾了水便会轻易破裂的纸网在杏寿郎手中变得坚韧,结结实实地盛起那尾小鱼。不等金鱼反应过来开始挣扎,他已经将之倒入碗中,“但是动作要轻柔,不能太用力。”他补充道,我们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纸网没有一丝裂痕。
“试一下吧。”
千寿郎深呼吸着抬起纸网。他的手正在轻轻颤抖,杏寿郎轻柔地拍拍他的肩头,再次宽慰道:“不要紧张,千寿郎。你要相信自己能够做好。”
他点点头。这次终于成功捞起。
把杏寿郎捞起的那条金鱼一起留给千寿郎,他说要带回家好好养着。我们接着向前走,某个鲷鱼烧的摊位前似乎是嘉泽乐和肖恩并排站着。但我没看清,人群就拥挤过来,等我想再去看时,他们已经不在了。
天色慢慢暗下来。
深色夜空像是抖动的帷幕,悄无声息地将舞台合拢。映衬在黑夜中,只有天穹顶挂了几颗闪亮的星子。
太阳会落山,此刻的热闹却不会轻易熄灭。
我和杏寿郎脱离喧嚣的人群,走到沙滩上。
我喜欢海。
英国和日本都是岛屿上的国家,本质并没有什么不同。在英国时我经常去海边,兰德家族在大不列颠景色最好的滨海小镇有一片私人海滩。到了夏天,父亲还会带着我们去到欧洲——大多时候在法国——黄金海岸上兰德家族的度假别墅每一天都准备着接待来宾。
我会跟着父亲去海钓,也会一个人在沙滩上漫无目的地行走,踩着拍上海岸的浪花,白色的潮沫流过我**的脚趾。这时候安静会促使我想很多事,我经常会思考自己的未来、未来的自己,我当然想象过总有一日我会再次回到大和这片土地,但是……
但是当时的我绝没想到自己的未来会是这样。
我把木屐踢在一边,手袋挂在手腕上,拉着杏寿郎沿着海水打湿了沙滩的那道蜿蜒漫步。
圆月浸了半身在海里,月轮硕大的仿佛在咫尺间,将海天交接处染出模糊的亮色。
海水反复冲刷过我们的双足,但并不冰冷。杏寿郎始终紧紧牵着我,他的体温就这样蔓延过来。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说着一些无厘头的闲话,任由静谧感染灵魂。直到看见不远处有几个老人手中捧着一簇亮光走向大海,才不由向他们靠近了些。
杏寿郎顺着我的力气,我们站定在能够看清的位置,原来他们手中拿着的是一个纸糊的四角灯笼,其中烧着一截小小的蜡烛。夜风中烛光不断跳跃,却始终没有熄灭。
老人将灯笼推进海面,我这才发现原来灯笼乘在一艘小船上,顺着起伏的波涛倏忽飘远了。
最初只有几个人,但慢慢地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未必相识,却都统一捧着一个灯笼,沉默无声地将它送进海里。宫津湾平静的海面上吹起细微的夜风,没让人感觉到寒冷,就已经将灯笼一盏一盏送远了。
我看到炭治郎牵着祢豆子也在其中。
无数闪烁的火光汇聚成海上的银河,海面仿佛天火燃烧,飘飘荡荡地流进大海。
“那是什么?”
杏寿郎出神地看着面前的景象,从他赤金色的双眼中倒映出的海面让我想起那个关于不知火的传说。而故事中海绵燃烧的灵火此刻真实存在,它们由一个又一个人类放逐而出,成为此间自由的一部分。
“在宫津有这样的传统,人们会将海灯装在精灵船上流放,用以纪念逝去的亲人,传达自己的思念。”
我挽住杏寿郎的手臂,与他一起宁静地看着面前庄严的奇景。
但灵魂深处的寂静不过片刻,犹觉不够,我不由挽住他的手臂。
杏寿郎似有所感,只伸手按住我挽着他的手,他掌心地热便制止了我不明的忧愁。当我抬头去看他时,他也正看着我。
我们对视着,在数以万计的海灯飘摇中,海风拂来的潮湿的咸涩中,在万籁俱寂如同只容纳得下我和他两个人的空间里,我猛地扑进他怀里。只要有炼狱杏寿郎在我身边,就感觉一切都是可以被解决的。
“朝和……谢谢你。”其实我并不知道他这句话的用意,但我可以猜到。
我钻出他的怀抱,踮脚在他脸颊上——天啊,因为想法出现得太过突然,我的嘴唇只贴着他的下颌骨擦过——飞快地亲了一下。
他愣了愣。
我诡计得逞地笑出声。
他没说什么,但更用力地牵住我的手。我心头柔软得一塌糊涂,将他的面具慢慢掀起,那双凌厉的眼睛中脉脉流淌的净是柔情。
“杏寿郎……”
他当然不会躲避我的视线,每每对视,率先为此感到羞涩而移开双眼的总是我,他永远赤忱地袒露自己的情绪,自然且毫无保留地表达一切。
这次,我就在他的注视下轻轻地将吻落在他嘴唇。被风染上些许凉意的唇瓣只有在紧贴那一刻感受到温热,也仅在那一刻,我们的心跳互相牵动着对方的灵魂。
杏寿郎什么也没说,却在我即将再次因为害羞而垂头时忽然伸过双手摘下我的面具。
“咦?”
不等我作出反应,他却缓慢地、不容抗拒地倾身压下来。
好像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吻。他的唇瓣因为我刚刚的动作微微的潮,灼热的呼吸散落在我脸颊,我能够清晰地听见他呼吸的韵律。[海边、海灯、亲亲]
与我玩笑般的触碰不同,这会儿我们的气息彻底交融在一起,我的心跳瞬时剧烈躁动起来,某种配合着紧张的情绪催促我不由抓住他的手臂。我需要紧贴着他才能找到感知的落点,才能清晰地明白自己这一刻真的存在。
杏寿郎的一只手掌正贴在我后颈,缓慢地抚摸着那片皮肤,而他指间薄薄的茧痕加大了感官的刺激。我变成无处可逃的困兽,被束缚在名为炼狱杏寿郎怀抱的囚牢,当我试图躲避时,他便更用力地将我按向他的身体。
太热了。
已经感受不到微凉的夜风,海水没过我双足时的冰凉不足以浇灭内心深处升起的火,这种灼热具有破坏力,可以轻松摧毁我的理智。我快站不稳了。杏寿郎便将另一只手按在我腰间,支撑着我软下的双腿,隔着浴衣薄薄的布料,他掌心的滚烫翻腾着——是我的心潮沸腾。
我说不出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大脑混沌一片,只是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润泽的水声炸响在我耳畔,除此之外一切声音归于寂静。
而从他身体传递来的灼热几乎烫伤我的知觉。
忽然,一朵金色的烟火炸响,几乎遍布大半天穹。
这正是以黑夜为幕布的表演前奏,且以此为开场的号角,紧跟着一朵又一朵地次第迸发出更多的烟火,各形各色样样皆有。数不清的色彩骤然开放,单薄的文字难以描述,纵然是最天赋卓绝的画家恐怕也不能全然调制出相似的场景。
烟火们相继拥挤着展现出属于今夜的独特繁春,占满整片夜幕,映衬着无边夜色,将波光粼粼的海面染上一片斑斓。
浓艳的色彩渲染着寂静的夜,杏寿郎将我抱进怀里,我靠在他胸口。我们共同享用这一刻的安宁。
我服了…[无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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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烟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