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爱莉。”
朝潮爱莉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一个初次见面的少年发了那么久的呆。
“啊……不,不是。”脸颊被火烤得有些发烫,她慌忙移开视线,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汤碗,用勺子漫无目的地搅动着,“伤口已经不难受了,药膏很有效。”
锖兔不疑有他:“那就快把汤喝完,等鳞泷先生回来,我们一起吃晚餐。”
朝潮爱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眼前这个叫锖兔的少年虽然是个好人,但他并不是这里真正能做主的人。她能否留下的最终决定权,掌握在那个素未谋面、仅仅存在于他们对话中的“鳞泷先生”手中。
“锖兔…哥哥,你们说的‘鳞泷先生’……是怎么样的人。”
锖兔立刻明白了她想问的是什么。
对他来说,鳞泷先生是收养他的恩人,是严厉训练他们的老师,也是在他们生病受伤时会彻夜守护、为他们缝补破损衣物的父亲。
然而,话虽如此,爱莉的情况终究是不同的。她的处境并不是鬼造成的。
“……”
这些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圈,锖兔没能立刻给出回答。
坐在一旁的富冈义勇突然开口了:“鳞泷先生收留了我和锖兔,是我们很尊敬的人。”
心中暗道不好,锖兔回过神来。
“不用担心,鳞泷先生是个温柔的人。”
因为之前的迟疑,少年此刻的笑容落到朝潮爱莉的眼中便多出了欲盖弥彰的味道。
她不说话了。
对于无家可归的孤女而言,仅靠一句安慰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深吸一口气,锖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坐直了身体,双手握拳置于膝上,神情前所未有地认真,直直地望进朝潮爱莉不安的眼底。
“听我说,爱莉。”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被对方郑重的态度影响,朝潮爱莉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不管鳞泷先生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我都绝不会让你一个人。”
少年凝视着她的眼睛。
“山下的村子里有我认识的婆婆,人很好,我可以拜托她先收留你。从这里到村子,我跑快一点的话,半个小时就够了。我会每天下山去看你。”
对于每日都要进行艰苦修行的锖兔而言,“两边跑”背后所代表的疲惫与艰辛,不言而喻。但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仿佛照顾这个从天而降的“妹妹”,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
朝潮爱莉彻底怔住了。
“放心吧,我们不会分开太久。等到我独当一面之后……最多一年,我就会搬出去,然后我们可以再一起讨论以后要住在哪里。”锖兔一字一句地做出承诺,“你不会再孤身一人了,爱莉。”
虽然现在或许已经有点晚了,但他不想让爱莉也尝到和他曾经一样的孤身一人的滋味。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半个小时前他们才第一次见吧。
朝潮爱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表情认真,语气坚定,仿佛所付出的不是关于一生的承诺,而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她甚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富冈义勇,发现他只是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意外之色,仿佛锖兔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注意到朝潮爱莉的小动作,锖兔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我不在的话,义勇也会经常去看你。”
突然被点名的富冈义勇,略带茫然地转过头看向了朝潮爱莉。
——他为什么也要去?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但答案几乎是立刻就浮现了——因为锖兔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挚友。锖兔的妹妹,理所当然,也就是他的妹妹。他模糊地记起,姐姐的朋友们也曾这样照顾过他,带着点心来看他,温柔地摸他的头。那份善意,是姐姐的延伸。
而且,每日往返于山路,确实非常辛苦。如果他能分担一部分,锖兔就能多一些时间用于修行。于情于理,这都是他该做的事。
想通了这一切,富冈义勇对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处于巨大震惊中的朝潮爱莉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锖兔刚刚的话。
——我是干嘛来的来着?
——这、这是求婚吗?!
——也不是不可以……但结婚这个选项,不是应该在所有怀柔与强硬的交涉都失败、山穷水尽之后,才拿出来作为保住家产的最终手段吗。
“锖、锖兔……”
她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喊着对方的名字。
锖兔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刚刚不是还叫哥哥吗。”
自作多情的羞耻瞬间取代了之前所有的茫然与感动。
她、她刚才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要在这种连自来水都没有的穷乡僻壤生活一辈子啊!
在对方含笑的目光中,朝潮爱莉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她像是放弃了所有抵抗一样,泄气地垂下肩膀,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那碗汤。
“……都凉了。”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嘟囔了一句。
——狡猾的乡下人。
她拿起汤匙,舀起一大勺,像是赌气一般,狠狠地塞进嘴里。
锖兔看着她终于肯好好吃饭了,也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往火塘里添了一根木柴,让屋子里的暖意更盛。
坐在一旁的富冈义勇,看着朝潮爱莉从满脸戒备到茫然失措,再到此刻脸颊微红,低头安静进食的模样,也弯唇笑了。
但那笑容转瞬即逝。
他收回视线,目光垂落,看着榻榻米上的纹路。
锖兔找到了自己的家人,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却从心脏的缝隙中悄然渗出,缓缓包裹住了他。
锖兔一度和他一样,都永远地失去了血缘的羁绊。但是从今往后,锖兔的世界里,多了一个需要他倾注心血去守护的“妹妹”。
富冈义勇为挚友由衷地感到喜悦,却也无法抑制地感到一丝不知所措的落寞。
***
与朝潮爱莉想象的不同,鳞泷左近次既不是朴实农民,也不是凶神恶煞的猎户,而是一个戴着天狗面具的古怪男人,周身散发的气质如同水潭般沉静。
他的目光仿佛可以穿透面具的阻碍,洞悉一切。
在锖兔将事情的经过用最简洁的话语解释了一遍后,鳞泷左近次沉默了很久。
锖兔和富冈义勇跪坐在她身前。
两位少年的肩膀尚不宽阔,却形成了一道薄而坚决的屏障。即便背对着自己,朝潮爱莉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身体。
“锖兔。”
被叫到名字的锖兔,身体瞬间绷得更直了。
“你选择的这条路,是一条不归路。”鳞泷左近次的语调平稳却非常沉重,“斩断潜伏于黑夜中的‘灾厄’。同时也意味着,你们随时可能被那份‘灾厄’所吞噬。”
——什么不归路?“灾厄”?“吞噬”?
朝潮爱莉困惑地蹙起了眉。
男人的声音顿了顿。天狗面具转动方向,目光掠过少年的肩膀,似乎投向了他身后的朝潮爱莉。
“当她依靠你,对你产生期盼。若是某一天……你再也回不来的时候,她要怎么办。背负起另一个人的人生,锖兔,你做好这个觉悟了吗?”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锖兔的头顶浇下。
斩鬼人需要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是谁都无法否认的现实,锖兔也早就做好觉悟了,但是……
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富冈义勇不禁投去了担忧的目光。
屋子里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锖兔戏份太少了,很难把握性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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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