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煤气路灯照亮了湿漉漉的地面,时而有一辆马车驶过,溅起些许水滴。
克莱恩站在未点燃壁炉的房间内,立于凸肚窗后,望着外面安宁静谧的场景,只觉身、心、灵都异常轻松。
只要凑齐材料,调配出魔药,他立刻就能晋升序列6,成为“无面人”。
“为了复仇,必须提升序列,而提升序列又必须购买昂贵的非凡材料,只能一便士一苏勒地积攒,能省就省……”
他忽然缩了缩肩膀,觉得客厅的阴冷让不以身体素质见长的“魔术师”有些颤栗。
于是,他决定直接洗澡,钻入被窝,在床上阅读书籍。
还有三四个小时就该睡觉了,没必要再弄燃壁炉啊……克莱恩叹息一声,站了起来,走向二楼。
对面房屋的窗户水光浮动,又渐渐归于正常,掩盖于夜色与隐秘之下。
……
事实告诉我们,已经回不去的过往不要多想,想多了做梦比忘掉更痛苦。
比起这个,镜子晚上会睡觉这件事才稀奇吧。
阿罗德斯已经很久没有合过眼了。
非凡特性构建的躯壳比黑夜教会的“不眠者”还抗熬,只需要在变异的星灵体消耗过大时补充灵性就可以了。
是的,变异。
你难道以为被地底石油深加工过的星灵体和正常人的没有区别?
它整天躺在封印里无所事事,除了刚离开地底的那段时间,只要不主动作死,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耗尽它的灵性。
它曾用饭店的反光玻璃窗投影自己的人形虚像,点一些看上去很好吃的食物,找一个东区的老人,看着他吃完,然后用办小报挣的钱付款。
东区活着的老人毕竟占少数,寻找的过程本身也是对时间的一种消磨。
它总是很久才更新一次,小报挣得钱不多,所以很少做这种类似于慈善的行为。
归根结底,阿罗德斯只是通过看别人的吃相来想象自己吃下去的感觉而已,不仅没有安慰到自己,还把攒的钱打了水漂。
它真的很想尝尝那些食物的味道,却没有能力给自己塑造一具真正的身体。
花钱不节制,乔治三世远离你。
抠下自己身上的宝石来支持它办报的那个封印物甚至为此和它偷渡到灵界打了一架。
即使对手的非凡途径是“学徒”,以灵界为主场,阿罗德斯还是取得了胜利。
身为一面危害性不大,但各种指标都达到1级封印物水准的镜子,它对此颇为自豪。
毕竟刚离开地底时,阿罗德斯除了窥探能力极强,各方面都不怎么样。
在超凡世界,这就是变相的炮灰加非凡特性外卖。
超凡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绝不是彩色泡沫般的童话,也与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无关,好奇心与探索欲只会招致危险。
她可以绘出吟游者口中的壮丽诗篇,高位者莫测的博弈,其中也不乏勇者的守护牺牲。
本质却是积累的疯狂,无休止的呓语,地底涌动的黑暗、污染……
星空代表的不是梦想,而是末日的威胁。
身处黑暗之中,生不知为何,死不得其所。
像烙铁上的老鼠,一刻也无法停歇地跳跃奔跑。
来自同序列的窥伺,被污染的可能,失控的风险……
真正的赢家,从未存在。
只有活着,竭尽全力地活着,拼命提升自己,才有一定自保之力。
阿罗德斯看似咸的发慌,却从未松懈过,当初硬塞进变异星灵体的非凡特性已经消化到了序列二“贤者”。
梅迪奇有句话说的很好——活那么久,猪也该成神了。
当然,由于他至今尚未成神,阿罗德斯对这句话持保留态度。
曾经与梅迪奇的相遇让镜子精疲力尽。
红天使这狗东西,居然要将它上交给亚当!
镜子当时简直是用比查拉图还敏捷的走位逃掉的。
说来讽刺,开会时脚一定架在桌子上,说话欠揍的梅迪奇,忠心耿耿的战争之神,正是被老东家的儿子联手弄死的。
就冲这一点,远古太阳神那个cosplay爱好者绝对不是好相与的。
至少教育上十分失败。
镜子就不一样啦,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还经常警醒自己保持人性。
它的“锚”并不牢固,但胜在基数大。
也许你已经猜到了——问过问题就会隐秘地成为一个不稳定的“锚”哦。
而现在,它要睡眠了。
呵,才不会想克莱恩呢,他又不会想镜子。
阿罗德斯时常强迫自己像个人一样。
也许是最近人性活跃程度较高,它停下了那四处窥探的“眼睛”。
镜子两侧的黑宝石终于黯淡了少许。
它将彻底屏蔽掉对外界的感知。
直到伊康瑟有事找它,打开“机械之心”那作用不大的封印,或于无止境的噩梦中惊醒。
……
尼根公爵的尸体躺在为他的情妇所置办的别墅内,脸上仍残余着极度的惊恐。
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那身材瘦削,戴着金边眼镜和白色手套的秘书先生脸色阴沉,神情里蕴藏着深切的悲痛。
洛克哈德.西亚卡姆,这位之前与“**使徒”殊死搏斗的军部人员脸色苍白,很明显伤势未愈。
解决了“机械之心”高级执事伊康瑟的盘问,他步伐沉重走至尼根公爵的尸体旁边,凝视了好几秒,悲伤低语道:
“抱歉。”
他面色依旧很差,似乎在为自己未能尽职而感到抱歉。
这时,背对所有人的他嘴角忽然微微翘起。
他异常平静地在心里补了一句:
“这是时代的选择……”
……
阴雨天。
云低垂在山上,像坠落的雾鲸。
云层很厚,室内光线阴沉,王奕灼面无表情将小刀递给母亲。
母亲拆开快递包装,颇为兴奋。
一个白色的监控摄像头。
黑色的镜头是标准的圆形,相对旁边的长方形的夜视镜头更为醒目,中间靠下有一个商标,两头上翘,像勾起的嘴角。
它的大眼睛始终对准外界,明明没有插电,王奕灼总觉得它在窥视什么。
“很可爱是不是!”
母亲像一个小女孩一样问她。
听见这样的声音,难免会身心愉悦,王奕灼勾起嘴角:
“嗯,真的很可爱!”
监控被安在客厅的屋顶。
母亲喜欢买各种东西,虽然王奕灼觉得它们大多数时候没有任何用处。
买来时兴奋一下,然后扔到杂物堆积灰。
直到母亲给她看一个视频。
七分五十四秒,内容是一个黑头发的脑袋专心舔一块巧克力。
[它真的在看我。]
为了监控范围更广,摄像头的脖子拧过一个角度,像探头探脑的孩子。
王奕灼抬头瞪了它半晌,拧着它的脖子把脸转到了身后。
梦境骤然破碎。
伊康瑟臭着脸出现了。
镜子两侧的黑宝石亮了亮。
阿罗德斯看着伊康瑟视死如归的脸,不自觉松了口气。
如果继续睡下去,接下来的剧情多半可以预料,不是摄像头长了一身眼睛就是王奕灼长了一身眼睛。
太伤害密集恐惧症患者脆弱的心灵了。
……
蒸汽教堂地下区域。
伊康瑟翻看完记录的所有口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平静了几秒钟,他拿出那面叫做阿罗德斯的古老银镜。
卡尔森瞄了一眼,有些好奇地问道:
“执事,如果问尊敬的阿罗德斯数学上的未解难题或者经典的悖论,它会给出正确的答案吗?”
阿罗德斯:……我听得见,你是不是想问我下一个回答是否带否定意味?
“大部分时候,它会直接拒绝,如果它认为你存在恶意,甚至可能直接给你一闪电,或者让你承受绝对不想面对的诅咒。”伊康瑟叹息道,“它是活着的封印物,有极高的智慧,不是死板遵守规则的差分机,使用它的时候,最好不要抱着钻漏洞的想法。”
卡尔森看了看周围的队员,好心提议道:
“执事,我来帮你问吧,我没有需要隐瞒的事情。”
阿罗德斯只是微笑。
未必。
据它所知——卡尔森每天都靠手来解决。
哈哈哈,怎么可能会问这么黄暴的问题啊。
阿罗德斯可是一面好镜子,从不为难别人。
喵~明天期末考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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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