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吃饭时有个习惯,不爱说话,只专注于眼前的美食,仿佛每一次咀嚼都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保科宗四郎了解她这点,把自己那份几乎没动过的餐盘推到她面前后,便耐心地等着。
见她终于咽下最后一口饭,又适时递过水杯,才开口为这个一看就没认真听过长谷川副队长讲话的家伙,介绍起接下来几天的重头戏——防卫队各部联合演习。
“每个项目都要单独评比计分?听着怎么这么像学校运动会啊……”艾拉满足地喝了口水,眉头却微微蹙起,语气带上了几分抗拒,“感觉好无聊,流程肯定又长又麻烦。宗四郎,你说我能不能找个理由弃权不参加啊?”
“哼,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怕了吧?怕在我面前露怯?”
这熟悉又讨人厌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带着十足的挑衅。
艾拉没好气地“唰”一下转过头,怒目而视:“你说谁怕?!你这每次比试都打不过我的手下败将!”
鸣海弦“啪”地放下筷子,气势十足地站起身,甚至夸张地用手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竖起大拇指,无比自信地指向自己:
“听好了!本人,第一部队队长,鸣海弦!前几届联合演习,个人综合成绩当之无愧的 NO.1!怎么样,新人,敢不敢跟我这个前辈来比一场?就赌这次演习的总排名!”
“就——你?”艾拉故意拉长了尾音,上上下下扫视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
她甚至优雅地摇晃起手中的水杯,仿佛那里面盛的不是清水,而是陈年红酒,整个人的姿态都端了起来,模仿着不知从哪里看来的贵族腔调:
“呵,好好珍惜你最后的荣耀时光吧,鸣海队长。以后这联合演习的第一名……我艾拉,承包了!”
“好大的口气!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来啊!谁怕谁!输了的人要恭恭敬敬叫对方一声‘爸爸’!”
不出所料,两人立刻在食堂中央针锋相对地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火药味越来越浓。
几乎是同时,原本还在吃饭、聊天的队员们全都默契地放下手中的事,呼啦啦地围拢过来,兴致勃勃地看起了热闹,人群中甚至传来几声唯恐天下不乱的口哨声。
第三部队的几名队员也混在其中。
他们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把把瓜子,熟练地嗑了起来,一边“咔嚓咔嚓”,一边老神在在地点评着场中央的骂战,宛如在看一场精彩的戏剧。
“啧啧,看不出来啊,这第一部队新来的小姑娘,骂起人来词汇量挺丰富嘛,有技术!”
“看来鸣海队长威望不行啊,根本管不住他这个刺头下属。”
“你这话说的,第一部谁不知道,大小事务基本都是长谷川副队长在管?鸣海队长嘛……再说吧。”
聊到这里,几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自家那位工作能力超群、任劳任怨的副队长。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混合着同情与庆幸的复杂表情,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双手合十,小声念叨:“感恩!赞美我们勤劳能干的副队长哟~愿您永远身体健康,精神奕奕!”
“喂!我说你们几个别在那儿拜佛了!”一个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感慨,“倒是看看我们保科副队长现在在干啥呢!!!”
几人闻言,连忙踮起脚尖,使劲挤开前面的人群往里看,这一看,顿时让他们目瞪口呆——
只见场中,自家那位保科副队长,此刻正从身后牢牢地抱住那个张牙舞爪的黑发少女,双臂环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固定在自己怀里,限制着她的行动。
而另一边,第一部队的东云小队长也正竭力用身体挡在鸣海弦前面,双臂张开,阻止他往前冲。
于是,场上就形成了艾拉和鸣海弦两人隔空“武斗”的诡异场面,艾拉在保科宗四郎怀里不停地蹬腿,试图突破封锁,鸣海弦则挥舞着手臂,嘴里嚷嚷个不停。
两人虽然气势汹汹,但实际上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第三部队的队员们看得嘴角抽搐,他们能理解副队长上前拦人是为了控制局面、避免事态升级……但他跟对面东云小队长的“帮忙”方式,是不是差别有点太大了?!
抱腰什么的,他们还能勉强替副队长向不明真相的群众稍作狡辩,说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但是!
他那个下巴,为什么那么自然地就轻轻搭在了女孩子的脑袋顶上啊?!这亲昵的姿态,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了好吗!!!
几位队员瞬间达成共识,彼此交换了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然后默契地、悄无声息地开始往后缩,一点点退出了人群密集的中心圈。
生怕被第一部队的人抓住,追问他们关于自家副队长这过于“贴心”的劝阻行为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混乱的时刻,救世主(或者说,终结者)终于降临。
长谷川英二副队长闻讯赶到了现场,他面色冷峻,眼神如刀,扫视了一圈后,二话不说,先干脆利落地抬腿,精准地踹了还在那跟吉娃娃似不停叫嚣、试图挣脱东云束缚的鸣海弦一脚。
“嗷!”鸣海弦吃痛,瞬间安静了不少。
长谷川英二冷哼一声,随即气势逼人地转向另一边的“罪魁祸首”,那强大的压迫感,直接把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艾拉吓得缩起了脖子。
她像只受惊的鹌鹑,哧溜一下就完全躲到了保科宗四郎宽阔的背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怯怯地偷瞄着步步逼近的“魔鬼副队长”。
面对脸色不善的长谷川英二,保科宗四郎下意识地将身后的人护得更紧了些,脸上努力维持着惯有的温和笑容,只是额角处隐约似乎划过一滴不易察觉的冷汗:
“长谷川副队长,您消消气,她还只是个孩子,不懂事,冲动了些……”
长谷川英二根本不吃这套,言简意赅地宣判了惩罚:“公共场合喧哗斗殴,扰乱秩序。艾拉,罚跑操场一百圈,手抄队规五十遍。”
“五、五十遍?!”艾拉听到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天都要塌下来了。
罚跑一百圈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最多就是出出汗,但是长谷川英二亲自编纂、专为她和鸣海弦这种刺头“量身定制”的那本加厚版队规,条目繁多,细则变态,抄一遍都手腕发酸,五十遍……这简直是要她的命啊!
她委屈极了,下意识地扯住身前保科宗四郎的衣角,轻轻晃动着,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求救信号,希望能得到一丝转圜的余地。
然而,她的小动作立刻被长谷川英二锐利的目光捕捉到。
“嗯?”仅仅是一个微微上扬的鼻音,和一道冰冷的视线,艾拉就感觉浑身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寒气冻住,再也不敢动弹分毫。
旁边刚刚挨了一脚、正龇牙咧嘴的鸣海弦,看到艾拉这副吃瘪的可怜相,顿时忘了自己的疼痛,幸灾乐祸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长谷川英二立刻转身,目光锁定了他:“鸣海弦,身为队长,不以身作则,反而带头滋事。你的抄写,多加二十遍。”
笑容不会消失,但会转移。
刚才还憋着笑的围观群众,在长谷川英二转身离开食堂后,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堂大笑,只留下艾拉和鸣海弦两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石化在原地,然后咔嚓咔嚓,碎了一地。
“我不要抄写——!!!那么多!五十遍!我会死的!手会断掉的!!!”艾拉悲从中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
她猛地一把抱住保科宗四郎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仿佛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怜、最无助的人。
保科宗四郎被她撞得微微晃了一下,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关系,别哭了,我会陪着你的。”
这句话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艾拉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焰,声音带着哽咽和期待:“真、真的吗?那……那你会帮我抄一点点吗?就一点点!你最好了,宗四郎!”
对上那双湿漉漉的、充满希冀望着他的翠绿色眼眸,保科宗四郎的心软了一瞬,但理智很快占据了上风。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歉意:“恐怕不行,艾拉。我们两个人的字迹……差别实在太大了。”
他写的字端正清秀,而艾拉的字……嗯,颇具抽象派艺术风采,一旦对比,立刻就会穿帮。
希望再次破灭,艾拉感觉自己的心,像玻璃一样,“哗啦”一声,碎得更彻底了。
她欲哭无泪地想着,所以当初为什么不好好练字啊!这大概就是平时不努力,罚抄两行泪的真实写照吧……
到目前为止保科在妹面前都还只是表现出了沉稳可靠的一面,所以妹才一直在他这会像个小孩子。
某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意识到这点啊!但凡表现出一点反差都会让妹喜欢的框框撞墙的说,毕竟本来就是靠模样吸引来的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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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