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颇王国位于玛里王国的北部,国王亚瑞林在位多年。
当年,埃考拉图国王沙马什阿达德攻入玛里,推翻了亚赫顿林的统治,其幼子金瑞林被迫流亡到阿勒颇。沙马什阿达德的次子亚斯马赫-阿杜被任命为玛里总督,从此玛里开启了埃考拉图统治时期。而当老国王沙马什阿达德在战争近十年之后意外暴毙,埃考拉图王国的虚弱本质开始暴露。此时流亡阿勒颇的玛里王子金瑞林在阿勒颇国王亚瑞林的支持下击败了亚斯马赫-阿杜,恢复了家族对玛里王国的统治。
获得阿勒颇军备支持的时候,金瑞林曾和阿勒颇国王亚瑞林订下协议,一旦玛里复国,玛里王后的位置必须留给一位阿勒颇公主。
而金瑞林之所以能依靠阿勒颇的军备,并且在争霸战争中得到阿勒颇源源不断的支持,源于他与阿勒颇公主西布图的关系,金瑞林与西布图的婚约是金瑞林在阿勒颇流亡期间订立的,所以在金瑞林借助亚瑞林的支持夺回其家族对玛里的统治权并稳定了玛里的统治之后,在他统治的第1年10月就派出使者阿斯库杜和瑞西亚携带丰厚的彩礼前往阿勒颇求娶西布图公主。
阿斯库杜是和宫廷乐师瑞西亚共同带着使节团出发的,他们携带着来自玛里的大量珠宝、黄金、器具、家具等聘礼出发,却在临行前的第一个晚上发生了口角。
关于出使的路线,金瑞林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建议,其实就是要让两位自己看着办。阿勒颇位于玛里城的西北方向,从玛里城去往阿勒颇一共有水路和陆路两条路线。
阿斯库杜主张走沙漠陆路,因为这是从地图上看最快最直接的路线,并且这条路上也只有沙漠,山林雪原沼泽地其他更为危险的地形一概没有。
而瑞西亚则主张走水路。水路是从玛里城向南到达幼发拉底河沿岸,乘船沿幼发拉底河抵达阿勒颇,但是要途径数个城市,包括伊马尔、图图尔、哈兰,亚赫顿林堡,孜布那吞、萨噶拉图、特尔卡等城市,这些城市都在玛里境内。
显然陆路才是最快的路线,因此阿斯库杜坚决主张陆路。
但是瑞西亚却认为水路才是最保险的路线。但是阿斯库杜研究了那张地形图很久,如果走水路要经过无数个边境城市不说,还要经过一些政乱频发的地带,实在危险。
所以两人最终决定各走各的路。
这是阿斯库杜一贯的作风,如果说不通,那就不说了。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如果你死在了路上,我就写信上报国王,如果你没死,咱们在阿勒颇王城见就是了。
瑞西亚也看出了阿斯库杜就是这么一副“不配合”的态度,小眼睛微微眯缝起来,本就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眼神变得更加凌厉,像是下一秒就要训斥阿斯库杜似的。
阿斯库杜自然也不是故意要找事的人,所以他说完早早就离开了。
第二天,他就带着自己的使节团出发了,走之前没和任何人说,他在这里没有任何亲近之人,按照埃什弥的话来说,就是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像他这种情感冷漠症患者也不需要那些多余的人或事来陪衬自己的人生。
阿斯库杜拿着下官送来的草图,走在队伍的最前端。沙漠这条路线,他查阅过典籍,之前有一支去往阿勒颇的使节团就是这么走的,所以只要按照之前的路线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阿斯库杜有条不紊地骑着骆驼,时不时拿起身边的水袋喝一口水,又提醒身后的人,一定要保证充足的饮水量,不然在这么炎热的天气下很快就会中暑。
一开始,一切都是没有问题的。
有几个小士兵想来和阿斯库杜搭话,毕竟这支队伍里的人对于这位大人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是从埃考拉图王国来的,不爱说话,但个人长得又极为美艳,黑发蓝眸,整个人的身上好像就写满了两个字:危险。
休息的时候,几个小士兵坐在沙漠上窃窃私语,终于,他们鼓起勇气,派出了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走了上来,磕磕巴巴地说道:
“阿…斯库杜大人,您…之前是在哪个军团的啊?我们、我们没听过您,可是看您打马射箭的样子…好像很厉害…”
这小士兵说的是他们刚出发那会儿,因为要赶着去驿站换骆驼进沙漠,所以行进的速度就偏快,当时正好看见脑袋顶有只鹰飞过,阿斯库杜常年在祭祀院工作,跟在伊什美达甘身边之后更是没再去过战场,所以一股自由的感觉油然而生,情不自禁抽箭架弓,一箭就把那在高空中翱翔的鹰射了下来。
而他射下来之后,也不去捡。
反倒是后面的人嘀嘀咕咕。
那小士兵见他没说话,就又去问,“您…我看您把那老鹰射下来之后也没去捡…”
阿斯库杜觉得莫名其妙,蓝色的眼眸淡淡地扫他一眼,问,“我为什么要捡?”
这可把那小士兵问住了,语塞半天,才说,“我帮您捡了。”
“…..”
阿斯库杜有些无语,但是想着毕竟是要一起度过几个月的出使时间,便还是耐着性子回复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捡?”
“…..”
眼看着这天就聊不下去,阿斯库杜倒是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阿斯库杜坐在营地边的一块岩石上,正在用皮革擦拭短剑。他头也没抬,想起那小士兵刚才好像还问了一句别的,便说,
“我不是你们玛里王国的军人。”
另一个士兵悄悄补充了一句,“他是从埃考拉图来的,不是说那地方盛产….刺客和美人吗?”
这句话虽轻,但在夜里却传得格外清楚。阿斯库杜终于抬起了头,蓝色的眼睛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却忽然露出了一个几不可察的笑意:
“刺客不会带队穿越沙漠,而是早就把这些聘礼抢走了。我只是来这里完成任务的。至于美人…没兴趣,也没见过。”
阿斯库杜顿了顿,又轻声补充了一句,“你们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要知道我和你们站在同一边,就够了。”
说罢,他又拿起刚才烤的兔肉,递给那些凑他很近的小士兵们。“早上走的急,就带了一只,你们分分吧。”
阿斯库杜的这些随军经验都是在埃考拉图的时候练出来的。老国王沙马什阿达德很喜欢让占卜师随军,而且一跟就是五六个,所以对这些作战技能和野外生存技能,阿斯库杜都略同一二。
那小士兵受宠若惊地接过兔肉,分给同伴们,便美滋滋地啃起来。当然,他也不忘撕下一只兔腿递给阿斯库杜,说了句,“大人,您也吃。您太瘦了,多吃一些。”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阿斯库杜一愣,又有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了。
他是孤儿,幸福总是来得断断续续,所以便习惯了孤独和独自取暖。
那时候第一次被部落收养,可年幼的他做出了部落将会覆灭的预言,很快他就被赶了出去。在之后进入神庙,跟在恩海杜安娜身边,但很快她就被送去玛里进行间谍活动,之后她也死了。再后来,阿斯库杜跟在沙马什阿达德身边,他也死了。跟在亚斯马赫-阿杜身边,他也死了。
有的时候阿斯库杜真的不是很想回忆这些事情,好像自己本身就是天煞孤星,得不到安稳,也得不到幸福,所有的停留都极为短暂,一闪而过,四处漂泊。
而正当阿斯库杜小口小口撕咬着兔腿出神都时候,天色逐渐变了。
沙暴来得又急又猛,天色仿佛瞬间被吞噬,顿时黄沙漫天,不辨东西。阿斯库杜带领众人火速撤离,被迫在一处低洼地带扎营避免,然而即便如此,狂风也卷走了几匹骆驼和几口装着贵重香料的箱子,那些都是送给阿勒颇王宫的聘礼之一。
风暴持续了三天三夜,众人也就在这里躲了三天三夜。
水很快就要喝光了,当初的预想是一天半走出沙漠,去邻近的城市补充食物和水源,可如今这条路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阿斯库杜显然低估了自然灾害的威力。最适合走沙漠路线的月份是秋季和冬季,而在春夏季节高温和沙暴频发,会给随行人员造成极大的不便,严重的甚至会有数人命丧于此。
第四天,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风暴才终于停歇。晨光穿透薄雾与残沙,勉强洒落在满目苍凉的营地上。世界仿佛被无声地掏空,黄沙覆盖了半边天幕,也埋了半数的脚印与痕迹。帐篷早已破烂不堪,干粮也只剩下一些发霉的干饼。
士兵们无力地靠在一起,嘴唇干裂,眼神浑浊。几匹骆驼死在风中,尸体早已被黄沙半埋,只剩几只骨瘦如柴的牲畜还在呻吟。随行仆从中已有一人发高烧,躺在毯子下神志不清。
阿斯库杜站在一处沙丘顶上,眼中终于不再是一贯的坚定。他的嘴唇也干裂起皮,披风破了几道口子,护甲上满是沙尘。他的目光在远方游走,不停地搜寻着。
“我们不能再原地等了。”
阿斯库杜走到士兵身边,声音低哑,但语气清晰,“水已经不够支撑一天。若再拖下去,我们将死在这里。”
他抬手,招来昨天和他搭话的小士兵,“统计一下,看看还有多少骆驼能动,还有多少兵能走。”
小士兵离去后,他默默地转身,从怀里掏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羊皮地图。他指着一处点道:“往东南方向走,十五里地,有个旧驿站,这里记载着有一口哈斯拉废井,那井也许还未干。”
“大人,你确定那井还能用?”
阿斯库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平静道:“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把地图递给那人,两人站在风后那一角,短暂地对视了一眼,过去三天,他们之间的话语极少,但命运使得彼此之间的信任似乎悄然生根。
“我来带路。”阿斯库杜扛起弓箭,语气果决。
于是,在第四天清晨,一支疲惫不堪的队伍再次动身,向着荒芜沙漠中不确定的方向前行。他们的脚步蹒跚,身影在烈日下拉得很长,却没有一人停步。前方无论是水源,还是废井,哪怕是一场新的危机,都比死在原地更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