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歌剧魅影]小心别让魔鬼听见 > 第14章 格蕾丝的新婚之夜(上)

我是格蕾丝,家境普通,经历也普通,但今夜注定是我一生中最不平凡的一夜。新婚的我,此刻正蜷缩在丈夫皮埃尔·弗朗西斯的怀里。

窗外的月光柔和地洒在地毯上,与屋内的光辉交织,仿佛是专为这夜所设的舞台。

被褥早已凌乱,皮埃尔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肩膀,他的体温仍然滚烫,像是还没有从方才的激烈中完全退去。轻柔的喘息声渐渐平息,我们的身体在床单上微微起伏,仿佛在低语。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丝电流,微弱却又激烈,仿佛是对彼此所有渴望的回应。皮埃尔低下头,轻轻吻上我的发顶,唇间溢出一声柔和的低语:“你看着我做什么?”语气带着一丝调侃,但眼神里却尽是宠溺。

“没什么,”我笑了笑,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只是觉得这一切像梦一样。”他的怀抱温暖而宽厚,贴近他的肌肤,我能听到他稳重的心跳声,与我自己的节奏渐渐契合。我回吻他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掌心,那温暖的感觉像是沉入我内心的海洋,让我无比安定。

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头发,指尖的触感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他低声说道:“这可不是梦,格蕾丝。这是我们的现实,从今晚起,一直都是。”

这样的温存让我安心,也让我忍不住回想起我们初遇时的情景。那是战后不久,满街都是急于恢复平静的氛围,所有人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而皮埃尔却与众不同。他坐在窗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大衣,戴着一副细边眼镜,手指修长地翻阅一本泛黄的法文书。他的侧脸沉静优雅,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那天,我在点咖啡时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咖啡洒在柜台上,我手足无措。是他递来了手帕,带着微笑:“小心点,小姐。”他的声音温润,像带着一丝阳光的秋风。我红着脸道谢,却感受到他善意的目光像一束温暖的光芒笼罩着我。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其实并没有打算留那么久,只是因为我的窘迫,他多待了一会儿。

我们从那次偶然的相遇开始,渐渐走近。他总是带着一种旧贵族般的优雅和克制,那种矜持吸引着我,让我在和他交谈时感到一种罕见的安定。他的姓氏虽然普通,但谈吐中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沉稳和内敛的风度。他并不爱谈论战争的伤痛,更愿意分享文学和艺术,那些话题让我们彼此敞开心扉,渐渐发展成了恋人。

今晚,他终于成为了我的丈夫。温暖的灯光下,我们挨在一起,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空气中还残留着我们两个人的气息,一切都显得那么完美,那么真实。

“格蕾丝,”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一种温柔的缠绵,“你幸福吗?” 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眼中有着一抹细腻的关切。

我微微一笑,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温暖和满足,“很幸福,皮埃尔,我从未想过,能在这一刻如此幸福。”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我却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那种深藏的情感像是涌动的暗潮,令人难以忽视。

“皮埃尔,”我轻声问道,“怎么了?你似乎有心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手指轻轻划过我的手背,眼神有些飘忽,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我很想让我的父亲知道我现在有多幸福。”他顿了顿,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我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是否也像我一样幸福。”

我的心跳一顿,略微惊讶地看着他:“但你的父亲不是已经…已经过世了吗?”

皮埃尔的眼睛微微闪烁,他闭了闭眼,轻轻摇头:“不,格蕾丝,我还有一个父亲。”

我的心中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你还有一个父亲?你从未提起过他。”

皮埃尔抬起头,凝重地望着我。他的眼神依旧深邃,目光落在我脸上,眼神中有一种我无法言喻的温情。

“皮埃尔,”我低声叫道,声音柔软而有些迷离,“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的故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是否该告诉我什么。终于,他轻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沉:“这是一个不愿提及的往事,但你是我妻子,格蕾丝,也许该告诉你。”

我屏住呼吸,听他缓缓道来:“‘弗朗西斯’并不是我的本姓。我的真名是皮埃尔·德·夏尼,是一个小贵族家庭的后裔。”他的声音低柔,却带着一丝久远的忧伤。“我的家族在战争前很有声望,为了避免被盯上,我不得不放弃那个姓氏,隐匿自己的身份,以平凡的身份重新开始。而拉乌尔·德·夏尼就是我的另外一个父亲。”

我听到“夏尼子爵”的名字时,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反应,毕竟那是个与我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皮埃尔似乎有些失望,微微皱了皱眉,但他没有多说什么,似乎理解这种冷静的反应。他知道,作为一个普通的美国女人,我无法完全理解他所提及的法国贵族家庭的过往。

然而他没有停下,反而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我的母亲是位有名的歌剧女高音,那个时代,巴黎的音乐圈几乎都知道她的名字。”

皮埃尔的语气渐渐柔和,眼中浮现出一丝温情,“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常常在家里教我弹钢琴。她是那种天生充满艺术气息的人,声音清澈高亢,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都唤醒。父亲则偶尔会加入我们,拉起小提琴。”

他微微停顿,似乎回忆起那些童年的美好时光:“我们住在一座大庄园里,花园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空气里总是弥漫着花香。夏天时,我们会去诺曼底的老宅度假。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光,因为我第一次接触到巴黎没有的田野,广袤无垠的草地和无穷的自由感。”他的眼中仿佛闪现出那段日子的光辉。续而声音逐渐变得低沉,眼中也浮现出一丝沉痛:“可是,渐渐的,父亲变了。他脾气变得暴躁,身上总是带着浓重的酒气。从那时起他再也不像以前那么温文尔雅,变得冷漠,甚至有时候带着一种令人生畏的严厉。每当我想要父亲陪我玩耍时,他总是冷冷地拒绝,似乎对我所有的需求都感到厌烦。”

皮埃尔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迷茫,仿佛在追溯那些已经变得模糊的记忆。“那时我还小,根本不懂父亲酗酒的原因,我只知道他变了,变得暴躁、冷漠。”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沉入远方,“我以为我们去老宅度假,是为了享受宁静的时光,但其实,那是父母在商议着如何变卖一些祖上的东西,来偿还父亲欠下的赌债。”

我的心微微一沉,意识到那时候的皮埃尔,天真地没有察觉到父母的艰难。皮埃尔的声音带着一丝悔意:“我一直玩得那么开心,完全不知道他们正经历着多么痛苦的时刻。那时,我只觉得去老宅是一种逃避,一种远离巴黎喧嚣的假期。”

他叹息着继续说道:“回到巴黎后,家里时不时会来一些客人。那些客人语气不善,总是谈论着钱,谈论着债务。每次这种人来,母亲就会让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抱着玩偶。每次我听着大人们在客厅里低声争论,却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有几次,母亲还带我去她朋友家里小住。她从不告诉我那些细节,但现在想来,都是为了躲避那些追债的人。母亲总是那么温柔,但我知道,她内心的痛苦远超过我所能理解的。”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柔情与哀伤,“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忧伤,却又带着一种不为人知的坚强。”

他微微叹息:“我现在才明白,那些日子母亲一定经历了多少无奈和痛苦。但她从未向我抱怨过,哪怕是一个字。她对我那么温柔,一直让我感到自己是被爱的。”他轻轻握紧了我的手。我看着他,心中充满了难言的痛惜。皮埃尔的母亲那样的柔情背后,是多少无法言说的苦楚,而他,却只能在那个年幼的心灵里,怀抱着玩偶,安慰自己所有的孤单。

皮埃尔的语气越来越沉重,他回忆着那段日子,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满阴霾的年代:“家里的佣人越来越少,最先走的是园丁。花园里的花没人照料,逐渐枯萎了,曾经鲜艳的花朵如今只剩下干枯的枝条。然后是女佣们,几乎一夜之间,家里所有的仆人都离开了。最后,就连管家——那个年纪很大的爷爷,在一个阴天带着雾气的下午,提着箱子,默默地上了马车。”

“我不喜欢马车,每次马车一来,就意味着某个人要离开了。”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短短一年的时间,曾经繁华的庄园,偌大的宅子,就只剩下了我的父母和我了。花园没人打理,树木枯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氛。父亲虽然加固了大门,但那些债主时不时就会出现在门前,停留在大门外,阴沉的眼神让我不敢直视。那时候,我有时会站在楼上,看着那些身影在门前徘徊,心里充满了无力感和恐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躲在母亲身边,看着她尽力维持家里的体面,但她的疲惫和无助,我从未忘记。”

皮埃尔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和父亲渐行渐远,那时,我觉得他已经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温润的绅士,而是变得越发陌生和冷漠。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了任何沟通,只有不断上演的逃避与无奈。”

“格蕾丝,那段日子,仿佛是我人生的低谷。那个曾经温暖的家,成了我逃避的地方。”

他的手握住我的,指尖微微发凉,“直到我十岁那年的某一天,母亲告诉我,她收到了一份来自美国的邀请——科尼岛的一个歌剧院请她去演出,”皮埃尔缓缓地说道,眼神中闪烁着孩童时的那份天真和好奇,“她说,不仅是她,我和父亲也会一起去。母亲的声音里充满期待,那种久违的温暖好像重新点亮了我们的家。”

“科尼岛的名字让我充满了好奇,”他继续说,“我对那个小岛一无所知,但在我的幻想里,那是一个充满奇迹和冒险的地方。出发前的几晚,我经常做梦。梦里有金色的阳光、蓝色的大海,还有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场景。那些日子,我几乎天天都盼着出发。”

皮埃尔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品味那个时刻的细节,“终于启航的那一天到了,父母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登上了那艘开往美国的大船。母亲穿上了她最漂亮的衣服,戴上了她仅存的几件首饰。在那一刻,她又恢复了我儿时记忆中贵妇人的模样,优雅而高贵。父亲也一反常态,穿上了一套剪裁得体的西装,拿着一根手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

他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主动牵起我的手,甚至还和我聊了几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我感到受宠若惊,甚至觉得那一刻的父亲很陌生,但也很温暖。我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很好,也许是离开了巴黎的压抑环境,他仿佛变回了那个优雅的绅士。”

“可惜这种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船刚开不久,父亲就不见了踪影。最终,是母亲找到他时,他正在船上的酒馆里独自喝酒。她将他送回了客房,而我只敢躲在门口偷偷看着。我依稀记得,母亲的表情里满是复杂,有一点无奈,也有一些失望。”

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不忍继续回忆那段隐约的伤感。

“两天后,我们抵达了科尼岛。那是个和巴黎完全不同的地方,大海的味道混着阳光和热闹的街市气息,扑面而来。我站在码头上,望着陌生而新奇的一切,心里竟然隐约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

皮埃尔的目光微微亮起,仿佛那个十岁的男孩正好奇地张望着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冒险舞台,而这一切也即将改变他的命运。

“我们下榻的酒店是此行邀请人——神秘的Y先生特意安排的。刚进房间,我立刻被吸引住了,房间里有一架钢琴,旁边还摆着一份乐谱。即便年幼的我也能看得出,那位Y先生一定非常喜欢音乐。”

他语气顿了顿,像是在强调接下来的事情:“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一个特别的玩具——一只猴子敲鼓的发条玩具。出于好奇,我转动了玩具的把手。一阵轻柔而诡异的音乐声随之飘扬在房间里。母亲走过来,拿过那个玩具,小声对我说:‘别碰它,去睡觉吧。’那一刻,我从她的表情中感到一丝莫名的紧张。”

“我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听话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一夜我几乎没怎么睡着。”他叹了一口气,“或许是换了新环境,又或许是那个奇怪玩具的音乐影响了我,我半夜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黑暗无边,我似乎被困在一条狭窄的走廊中,听到脚步声在身后追赶。”

“醒来时全身是冷汗。我想找母亲安慰一下,但她不在。房间里空荡荡的,可奇怪的是,梳妆台上的镜子被打开了一条缝,露出后面一道黝黑的通道。那通道似乎在吸引着我,尽管有些害怕,但我还是鼓起勇气,推开镜子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阴暗潮湿的地道,石墙冰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气味。我顺着地道一直往前走,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着。”他说到这里,眉头微微皱起,“越走越深,我发现这条地道并不是普通的地下通道,它就像一座巨大的地下迷宫,无数的岔路和阴影让我越发不安。”

“最开始我觉得这地下迷宫还挺有趣。走在那些曲折的通道里,我以为自己正探险,兴奋得几乎忘了周围的黑暗。”他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又被那段记忆重新拉回了那个恐惧与好奇交织的夜晚,“但很快,随着我在迷宫里打转了好一阵子,四周的黑暗逐渐压得我喘不过气,脚步声在耳边回响,头顶的空间让人感到窒息。我开始慌了,急切地寻找着出口。然而每条路看似都通往不同的方向,却又好像没有尽头。空气渐渐变得沉重,甚至连心跳声都开始在耳边回响。我仿佛掉进了一个无法逃脱的黑暗世界。还好,最终我听到了声音——一男一女的争执声。那是母亲的声音,语气急促,带着一丝压抑的恐惧。我顺着声音找了过去。”

“我最终来到了一个地方——那是一个高台。”皮埃尔顿了顿,“虽然那是地下,但我不知怎么形容,就像是个悬浮在空中的观景台。奇怪吧?地下世界竟然能有这样的空间。直到今天,我依然认为,设计这座迷宫的人是个天才。”又继续说道:“当时我看到母亲站在那里,穿着一袭白色睡袍,对面站着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西装,隐藏在一片黑暗中,戴着一副白色面具,只遮住了他半边脸。”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母亲在自言自语。”皮埃尔的目光远远地望向窗外,他停了停,像是在回忆那个瞬间的每一丝细节:“我本能地跑过去抱住了母亲,她显得非常惊讶,甚至问我怎么找到这里的。我骄傲地昂起头,告诉她我自己找到了这个地方,但心里却隐隐觉得事情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这时那个面具男人主动开口,称我为‘小子爵’,声音低沉而不带任何情感。”皮埃尔缓缓说道,语气中透着些许疑惑和无奈,“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母亲似乎特别紧张,甚至有些害怕他。那种恐惧仿佛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她的眼神里有一种久违的忌惮。”

他低头沉思,深吸一口气:“至今我还记得,母亲的眼神里那种无法掩饰的恐惧,那种她从未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脆弱和害怕。那个男人,仿佛在她的世界里,占据着某个极其重要的位置。”

皮埃尔的声音停顿了一瞬,像是在酝酿接下来的话,房间里空气似乎也凝固了片刻。我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

皮埃尔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的回忆愈加凝重:“母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匆匆带着我离开了那个阴暗的地方,她把我的手抓的紧紧的,甚至于我觉得她的指甲嵌入了我的皮肤,但我没有吭声。回到地面上我忍不住好奇那个男人的身份。母亲的神色变得极其不自然,像是被什么难以言说的东西困住了。最终开口时她告诉男人是她的老师。但是母亲的反应让我感到更加疑惑,她的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几乎失魂落魄。”皮埃尔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几乎是低语:“我当时并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这样,为什么她会那么害怕一个男人,甚至连提起他的表情都那么沉重。我不知道她心底藏着什么秘密,也没有办法理解她为什么要遮掩这些。我还想继续追问,但她突然转过头,用那种几乎是命令的口气对我说,‘不要再问了,皮埃尔,’她的语气里有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这话更像是在暗示我,某些事情……永远不该被揭开。而这些秘密,注定要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逐渐展开。”

皮埃尔微微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动作带着几分安抚,却也有些难以言说的沉重。“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你应该知道的,格蕾丝。”他说,“我曾经跟你提起过。”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继续说下去,“他就是埃里克。”

我看着皮埃尔,心中一阵震惊。“所以……那个人就是你的生父?”我低声问,声音不自觉地带了一点颤抖,脑海中回想着他刚才讲述的那些情节,突然间一切仿佛有了新的解释。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他的冷峻、神秘,又似乎带着某种无形的威胁,原来就是皮埃尔的生父。

皮埃尔微微点头,像是在回想着那个充满了矛盾和痛苦的时刻。他的眼中闪烁着某种复杂的情感,似乎有话要说,我没有打断他,而是等他继续讲下去。

“第二天,母亲要去为她的演出做彩排,而父亲则继续在酒馆里喝得烂醉。一切都远没有我想象中的奇妙冒险那么有趣。那个神秘的地下世界徘徊在我脑海,仿佛一只伸出的手邀请我去探索。我决定再次偷偷溜进母亲的房间。”他低下头,似乎沉浸在那段记忆里:“那扇门紧闭着,但我知道,门后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扇通向地下世界的门,尽量不发出声音,心里充满了未知的紧张和期待。这一次,我沿着另一条路走,来到了一片空地,只有一架钢琴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他眉头微微皱起,回忆的情绪显得更加复杂:“我觉得有点失望但还是坐了下来。母亲教过我几首曲子,我忍不住就弹了起来,音乐的旋律让我忘记了时间,也让我暂时逃离了那令人压抑的气氛。直到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男人的低沉声音。我猛地回头,看到那个身穿黑衣、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目光如火焰般灼热地盯着我。”

他停了停,仿佛在回味那一瞬的情景:“他看着我,低声问了句:‘小子爵,你多大了?’”皮埃尔的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带着一抹苦笑,“我当时回答得非常干脆,因为刚刚过完生日,所以我毫不犹豫地说:‘十岁。’”

“十岁?”那男人低声喃喃自语,似乎在回忆什么,眼神渐渐有些迷离。他站在那里,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的冷漠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兴奋,甚至有些手足无措。那一瞬间的转变让我忍不住想笑,但又觉得有些诡异。毕竟,刚才还冷峻无比的他,怎么转眼就变得如此兴奋和期待?

他突然伸出大手,欲图靠近我,动作有些笨拙,却又带着强烈的渴望。“我带你去参观我的地下乐园。”他说得像是一个小孩子期待着向我展示他心爱的玩具。当时我并没有拒绝,因为从他的眼神里我没有感受到一丝恶意,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

“他的手掌温热且有力,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小手,带着我一路向前。我们走得越来越深,脚下的路越发曲折蜿蜒,仿佛在进入一个未知的领域。我感到心脏不由得跳得更快了一些,但又好奇于未知的冒险。

终于,在一处暗淡的转角,我们来到了一扇厚重的门前,男人用力推开,露出一条更为阴暗、沉寂的通道。我抬眼望去,眼前的景象令我一时语塞。我们穿过了长长的走廊,最终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房间,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排排透明罩子,罩子里是一些扭曲畸形的身影。这些人形态各异,有些没有腿,有些竟然长着两个脑袋,面容怪异得让人难以直视。还有侏儒、巨人,甚至有人类与动物奇异结合的身影。”

我听着皮埃尔的描述,心头不禁一阵冰冷,仿佛那些怪异的身影就在眼前。我猛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喉咙里一阵干涩,那种地下迷宫的景象,隔着时间与空间,依旧让我心生寒意。

皮埃尔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反应,他低头,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亲爱的,他们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我抬起头,看进他的眼睛,那双温柔的眼眸此刻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仿佛那些过往的黑暗也在这瞬间变得不那么触手可及。他继续说道:“他们只是……不幸而已,那些被命运抛弃的那些人,你不该害怕他们。”

“我心跳加速,却又无法移开眼睛。每一个人的面孔上都带着一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与无奈。我愣了一下,目光在这些畸形的人之间游移。我的内心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反而是一种奇怪的冷静。隔着罩子,我打量着他们,觉得这些“怪物”与我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他们也有自己的故事,只是这个世界没有给他们讲述的机会。”

“你害怕吗?”男人低头看着我,声音带着一丝期待。他的目光渴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仿佛要验证某种深藏的真实情感。

我摇了摇头,虽然内心不安,但我并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我觉得自己似乎与这些人之间有了一种微妙的联系。男人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似乎为我的坚定而感到欣慰。接着,他猛地拉开了罩子,将我带到那些畸形人当中。他的动作中带着一股霸道,仿佛在展示他所拥有的一切。

“然后呢?”我不自觉地问,心中有些不安。

皮埃尔继续道:“刚开始,大家围了上来,打量着我,仿佛是看到了一个不常见的新生物。我站在那里,四周是那些奇异的面容与形态,我没有退缩,也没有哭泣。与其说是好奇心作祟,不如说我觉得,他们比我的父母、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愿意关注我。”

我感到一阵震撼,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他们围着你?没有害怕吗?”

皮埃尔摇了摇头,目光深邃:“没有,那些与常人不同的身体特征并没有让我害怕。反而,我发现他们的眼神里有一种纯粹的渴望,像是希望得到一些认同,或者是一种简单的陪伴。对我来说,那一刻,我反而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种久违的归属感。这些人,并不因外貌的畸形而显得可怕,他们有着自己的情感与需要,和我一样,同样孤独、渴望陪伴的存在。终于有人愿意陪我玩了。我心中这样想着,嘴角扬起一抹不自觉的微笑。围绕着我的那些畸形人也开始轻轻地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与我们常人的不同,更像是压抑的,带着一丝无奈和哀愁,但我依然能感觉到,他们是在欢迎、接纳我的到来。”

“男人看着我和那群畸形人玩在一起,他的眼神变得明亮而复杂,仿佛我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他激动得呼吸都变得急促,嘴角甚至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极力控制情绪。他缓缓走上前,那群围在我身边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靠近,默契地散去,仿佛他才是这里真正的王者,很快便消失在迷宫的阴影里。

我回过头看着男人,他的神色透着一丝罕见的柔和。他蹲下身子,眼神直直地望着我,嗓音低沉却带着一丝狂热:“你愿意尝试接纳这地下世界最丑陋的事物了吗?”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奇异的光芒,那是希望与绝望交织出的疯狂。我懵懂地点了点头,当时的我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还无法真正理解他的意思,但出于一种本能的顺从,我懵懂地点了点头。

我的动作落入他的眼中,似乎让他陷入了一种无以名状的情绪中。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他缓缓地抬起手,似乎在做一个庄重而隆重的仪式。他的手指搭在面具的边缘,动作缓慢地将那白色的面具从脸上摘了下来。

面具落地的那一刻,我看到的,绝非是一个普通人的脸。他的脸一半惊人的英俊,而另一半却如噩梦般扭曲、凹陷,皮肤犹如被火焰灼烧后的残迹,皮肉紧贴着骨骼,仿佛时间与痛苦一并镌刻在他的面庞上。眼眶深陷,黑洞洞的眼睛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郁。那眼神里,盛满了幽暗深处不可触碰的孤寂与愤怒。他的嘴角微微向下,拉扯着整张脸的肌肉,构成了一种诡异的表情——半边微笑,半边狰狞。

那一刻,恐惧猛然攥住了我的心脏。我浑身一颤,倒吸一口凉气,连呼吸都忘了。我定在那里,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男人的目光始终锁在我身上,仿佛想要从我的反应中寻找什么,他嘴角微微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我的表情后,微微一滞。

我再也忍不住了。

“啊——!”我尖叫着,转身就跑,双腿几乎不听使唤地拼命迈动,心跳如擂鼓般在耳边回响。我不知道自己在跑向哪里,只知道必须逃开那个可怕的男人,逃离那张印入脑海、将我噩梦点燃的脸。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潮湿的气息划过我的脸颊,每一条转角,每一段楼梯,每一扇门都变得那么陌生,仿佛这个地下迷宫正在吞噬我的意识。跑了多久我已经记不清了。停下来回过神时,发现自己不知道已经跑到了哪里。我被迷宫的错综复杂困住了,周围的通道和房间都似乎没有尽头。潮湿的墙壁上挂着阴冷的水珠,微弱的回音在黑暗中发出低语般的轻响,地上有些破碎的物件,散落着无法辨认的碎片。

我靠着冰凉的墙壁,大口喘息,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害怕极了,周围依然是那种压抑的空气,湿气弥漫,空气中有一种古老的、腐朽的气息,让我感到恶心。四周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我急促的呼吸声在回荡。

“妈妈……”我低声喊着,声音颤抖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我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抬起头四下张望,脑海中还是那张丑陋的半张面孔,不自觉地,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在确认一切是否真实。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抓紧了皮埃尔的手,指尖几乎要陷进他的掌心。他回握住我,手微微颤抖,似是陷入了那个令人不安的回忆里。

“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仿佛无所不在,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吓到你了吗,孩子?’”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四下里只有阴影和模糊的烛火,那个男人却不见踪影。他的声音像幽灵般回荡,我的心跳加速,所有的感官都紧绷到极限。我用尽力气回喊:“不!请你离我远一点!”我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但我尽力让它听起来坚定。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深思,又像是……被我的话刺痛了一样。片刻后,他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淡淡的失落:“你还想呆在这里吗?”

“我想离开。”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似乎叹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但我听见了,他说,‘我带你出去。’然而,那时候的我,刚经历了惊吓,实在没有勇气再看他一眼,甚至不敢再让他靠近。‘不,我不要你带我出去!’我拒绝得很彻底。

“他的叹息声在空旷的地下回荡开来,久久未散。我蜷缩着,保持沉默,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从这个诡异的世界里隔绝开来。他没有再逼迫我,而是安静了下来,仿佛我看不见的他也在某个角落,静静注视着我。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离开,那个声音才重新响起:

‘梅格会带你出去。’

‘梅格?’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他的声音柔和下来:“是的,梅格会找到你。她是个好孩子,你不用害怕。”

接着,四周再次陷入沉寂,那种诡异的静谧让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未知的东西。我不敢动,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那无边的黑暗,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整个地下宫殿仿佛变得更加压迫,四周的阴影似乎都在低语,悄悄窥探我每一个恐惧的念头。

“所以最后是梅格带你离开的?”我问丈夫。

皮埃尔的表情微微一怔,似乎沉浸在了那段回忆里:“是啊,她带我离开了,但那并不代表故事的结束。相反,这座地下乐园成了埋葬我母亲的坟墓……”

“皮埃尔。”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作何安慰,他看向我,望进我眼里并确信在这一刻看到了同情。

“我没事。”他轻轻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放轻松又继续说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和霉味,古老的石墙在烛光下投射出奇怪的阴影,仿佛这地下宫殿从未有过时间的流逝。除了那令人窒息的静默,什么都听不见。直到空荡的石板上回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那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的,但又近得出奇,逐渐接近,清晰可辨。每一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都像是对我的催促,撕裂着我的神经。”

“皮埃尔?”一个温柔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我猛地回头,目光却还未完全适应那盏烛光的亮光,眼前的女人的轮廓在光与影的交替中变得有些模糊。她手中提着一盏小巧的油灯,烛光晃动着,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她伸出一只纤长的手,轻声说道:“Y先生叫我送你出去。”

那盏手提灯散发出的温暖光芒让我莫名产生了一种依赖的感觉。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伸出了手。男人的影像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仿佛他就在我身后,看着我做出这个决定。

梅格对地下世界轻车熟路,她像是走在自家后花园里那样,轻松而从容。我们穿过长长的走廊,经过一个又一个阴暗的拐角,直到一道隐秘的小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终于回到了地面。

她将我送回了房间,待光线明亮起来,我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梅格的面容很瘦,几乎有些清秀,五官在舞台妆容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鲜明。那是舞台演员特有的浓妆,眼线拉得极长,嘴唇涂抹得艳红,仿佛随时准备登台表演,但她微微有些苍白的面颊和眼角的细纹,又让她看上去与我母亲相仿,有种岁月留下的沧桑美感。

外面披着一件绣着碎花的披肩,领口微微松散,似乎是匆匆套上的,而她里面却是一件亮片闪烁的短舞裙,裙摆很短,露出一双纤细却结实的小腿。

“你妈妈还在排练。”她柔声说道,声音比起地下的冰冷寂静,显得暖了不少,“要我送你去夏尼子爵那儿吗?”

我立刻摇头,眉头也皱了起来。“不去了。”我讨厌父亲身上的酒气,讨厌他醉醺醺地胡言乱语的样子,每次看到他,我的心中都会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与委屈。

梅格看着我,无奈地笑笑。

“你啊,胆子真是不小。不过,也难怪……那个地方啊,可是他的乐园,他的世界。”她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你母亲以前就担心你会太好奇,果然呢。”

“你认识我妈妈?”我忍不住问道。

“你母亲以前和我一起在剧院跳舞,”梅格忽然开口,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带着些回忆的温柔,“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总是梦想着能够跳出自己的天地。你母亲的嗓音天生绝佳,命运对她还算眷顾。”

我听她提起母亲,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亲近。

“你是舞女?”

她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那件舞裙:“是啊,不过岁月不饶人,现在能跳的舞已经不多了。”

梅格抬手将披肩拢了拢换了话题,“他吓到你了是吗?”

我点点头,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个面具男人的话:你愿意尝试接纳这地下世界最丑陋的事物吗?

“我不该来这里。”我轻声自语,内心的恐惧再次升腾而起。

“他啊,外貌……的确不太好看,但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他的才华无人能及。如果不是他,很多人,包括我,都不可能有今天。”梅格似乎被勾起了心事,眼神越发柔和,我看着她化着舞台妆的脸,有些出神,她继续说道:“他是个了不起的音乐家,才华横溢,只是世道不公,让他躲在了阴影里。他……他和我们不一样。”

说着,她的眼神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脸上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那笑容里掺杂了复杂的情绪,有回忆、有遗憾,甚至还有些许怜悯。

我眨了眨眼,小声地补充道:“他问了我的年龄,还带我去见了那些……那些畸形人。他问我害不害怕,我说不怕,然后他就……摘下面具了。”

提到这里,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下来,想起那狰狞的面容,我的心中还是一阵发怵。

梅格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目光变得复杂,像是在思考什么。她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他……或许只是希望你能看到他最真实的一面吧。”梅格轻声说道,目光有些飘忽不定,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她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披肩在她纤瘦的肩膀上微微飘动,像一片濒临飘散的薄雾。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叮嘱道:“小家伙,你先乖乖待在这儿,哪里都别去,知道吗?”

说完,她迅速站起身,披肩一甩,烛光照亮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她的高跟鞋再次在走廊上敲击出轻快而急促的声音,仿佛这次她比任何人都急于回到那座地下乐园。

梅格匆忙的离开……这一切似乎都有着某种无法忽视的关联,而我却完全看不透。

我抱紧自己蜷缩在床脚,感觉自己仿佛是从一场无尽的噩梦中逃脱出来,却仍然未能完全从那个深渊中抽离。那个戴面具的男人,那个创造出这个庞大地下世界的天才,和他的“怪物”朋友们一样,都被世人遗弃在了光明之外。而我,好像闯入了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

一个下午都这么度过了,像被困在一个无声的牢笼里。我忍不住开始想,如果刚才请求梅格陪我去其他地方转转就不必忍受孤独,或许会好玩得多。

母亲下午回来过一趟,但也仅仅是查看我是否安好。她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水味,混着化妆间特有的粉香味。她看了看钟表,眉头轻轻蹙起,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乐队还需要再排练一遍,演出前还得调整下配合,不能有丝毫差错。”她说着,语气里透着急促和不舍。我还没来得及再问什么,她已经站起身,拿起披肩,又匆匆出门了。门关上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那一瞬间,房间里仿佛变得更空了。

临近傍晚,演出快要开始时,父亲终于回来了。闻到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味道,我几乎不需要看他便知道他刚刚从酒馆出来。我皱了皱鼻子,低头侧过脸避免看见他那副醉眼朦胧的样子。可是,今天的父亲却显得有些不同。

他没有像平时那样随便躺倒在椅子上或者胡乱发脾气,而是花了些时间整理自己。他走到镜子前,抬手梳了梳被风吹乱的头发,又用手掌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把腰板挺直了些。甚至连靴子也擦了一遍。他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瓶香水,往衣领和袖口喷了几下。

香气混合着酒精的味道,显得格外刺鼻。但至少,这一刻,他看起来不像个一味沉迷酒精的男人,而是有些许体面的样子。

“来,皮埃尔。”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带着我走向门外。我依旧低着头,不太愿意与他对视。直到我发现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束玫瑰花。

父亲转过头,露出一个罕见的微笑,举起手中的一束花:“这花是要献给妈妈的。”

我低头看了眼那束花,我愣了一下,心里有点不知所措——父亲似乎真的认真起来了。

“走吧,皮埃尔。”他说,语气里竟透着一丝兴奋,“我们不能迟到。”

一路上,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和手里小心翼翼捧着的花,觉得有些陌生。那个总是让我失望的父亲,似乎突然变得有了些体面,也开始在意起一些我从没见过的事情。

他还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两块糖递给我:“你喜欢这个,别担心,今天晚上会很愉快的。”

我接过糖,却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跟着他往剧院走去。眼前的一切让我隐隐感到不安,或许,这些不过是他偶尔的心血来潮,也可能是因为今晚他自己有某种特别的情感。

我们走过剧院附近熙攘的人群,街道上到处都是前来观赏演出的绅士淑女。父亲显得比平常更有精神,他时不时整了整衣襟,似乎对自己的形象格外在意。他捏紧了那束花,生怕别人不注意,或者它会突然凋谢似的。等到了剧院门口,他似乎还不太放心,又低头检查了一下花束,拨了拨几片歪掉的花瓣,像是要让它看起来更完美些。

进了剧院,时间尚早,但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低声交谈和笑声此起彼伏。我们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后台。推开后台的侧门,我们绕过堆满道具的走廊,经过一群忙碌的工人,他们抬着布景和灯光设备来回穿梭,木板敲击声、机器运转声和工人们的喊话交织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木屑和油漆的味道。我被这些喧闹迷得有些晕乎,手不由得攥紧父亲的袖子,心里对即将见到母亲充满了期待。

终于,我们推开了化妆间的门。一股温暖的光扑面而来,像是瞬间把外面的喧嚣隔绝了开来。母亲坐在一面雕花的梳妆镜前,穿着一袭纯白的长裙,裙摆像溪流一般垂落在地板上。她的妆容精致,面庞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无比圣洁,那双总让我觉得温暖的眼睛里充满了母性,却也带着一种少女般的纯洁与渴望,仿佛这一刻,她还依旧年轻,拥有无尽的梦与希望。

父亲似乎也被她的美丽震住了,足足愣了几秒,才举起手里的花束,笨拙地递了过去:“给你的,亲爱的。”

母亲接过花,笑了笑,却没有表现出太多惊喜,她的笑容里掺杂了些许心不在焉。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忧虑,像是被困在某种无法挣脱的桎梏中。

“还记得吗?那是个春天,你刚刚成为剧院的独舞演员,而我第一次看到你跳舞,就觉得……上帝把你从画里放了出来。”父亲显然是刻意回忆那些更美好的过去,他声音低柔,带着几分怀念。

母亲把花插进桌上的一个水瓶里:“当然记得,那天你差点把礼服上的扣子全拽掉,像个紧张的小男孩。”她调侃道。

父亲低头摸了摸鼻子,似乎为自己的笨拙而羞赧。站在一旁的我,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交织——父亲难得一见的认真,母亲久违的温柔,还有这满是香气和暖光的化妆间,仿佛一切都带着某种无声的和解。

这时父亲抬起头,眼神变得认真:“那时候我找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而现在……我只是怕会失去它。”

母亲微微一愣,她的笑容渐渐褪去,化妆间里的气氛也随之变得凝重。她转过身去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头饰,声音很轻但却带着一丝坚定:“我们已经不再年轻了,现在我们彼此间最珍贵的应该是皮埃尔。”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视线落在我身上,“当然,当然是皮埃尔……但我觉得,也许还有办法,我们可以离开,带着皮埃尔,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脸,仿佛在寻找某种力量,但很快又移开了。“皮埃尔不该卷进这些事,他不该承受这些……我们得走,立刻。”

这句话让空气立刻凝滞。

“现在就走?”母亲皱起眉头,声音里掺杂着不可置信与隐约的怒意。“拉乌尔,你在开什么玩笑?演出就要开始了,我怎么能现在离开?”

“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父亲握住母亲的手,语气急促,似乎隐忍着某种巨大的压力。“今晚就启程,我保证,我会筹到钱的。我不需要你在这里歌唱了。”

母亲抽回了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说得轻巧,可是偌大的债务你打算怎么偿还?没有演出费,我们的生活都快要指望不上了。”

父亲几步走到她面前,语气急切:“那些钱我会还清的,我发誓!但如果我们继续待在这里,会有麻烦,是真正的麻烦!”

“麻烦?”母亲皱紧了眉,显然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你到底在胡说什么?我们一切都好好的,哪来的麻烦?”

“皮埃尔,你是不是又欠了债?”母亲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带着一点刺探的意味。“还是……惹了什么事?”

父亲忽然沉默了,像是对这些话失去了耐心。母亲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整理自己的裙摆。

“我们不会离开。”她的声音轻却有力。

“你不懂!”父亲的声音陡然提高,他踉跄地靠近母亲,手中的香水味道混着淡淡的酒气弥漫开来。他攥住了母亲的手腕,“今晚我们必须走,这不是在商量!”

我站在旁边,屏住呼吸,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小,更透明一些。我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他们的争吵像两只巨大的手,狠狠地把我夹在中间,让我喘不过气。

父亲似乎不想继续争论,他忽然放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祈求:“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但这一次,我是为你们考虑。求你相信我一次,好吗?”

母亲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压抑情绪。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皮埃尔在这里,他也需要安稳的生活。”母亲握着那束花,指尖微微用力,似乎是强忍着什么情绪。她的脸依然平静,可眼神却透出了几分倔强和疲惫。

母亲抬起头,看向父亲,眼神里有一瞬的痛楚,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如果你非要走,那你自己走吧。”她的声音低而清晰,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切断了父亲最后一丝希望。

空气中只剩下父亲粗重的喘息声,他的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我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摔门离开,但这一次,他没有。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皮埃尔,收拾东西,和我一起走。”

“我不走。”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父亲的眼神瞬间变得暗淡,他像是受到了重击,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后退了两步,然后扶住了化妆台。

“很好。”他哼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很好。你们都留在这里吧。”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化妆间,脚步声渐行渐远。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母亲,我看着她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怔怔地站着。她的目光低垂,似乎在看那束花,又似乎什么都没看,眼角的泪光在灯光下反射出微弱的亮光。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坐下,继续补妆,但我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妈妈……”我轻声喊了一句,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皮埃尔……”她低声说道,语气里藏着太多的疲惫和痛苦。我想告诉她没关系,可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工作人员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女士,还有五分钟就要登台了。”

母亲缓缓松开我,抬起头,用手背轻轻擦去眼角的湿润,随后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模样。她低头摸了摸我的脑袋,温柔地笑了笑:“等妈妈表演完,我们就离开,好吗?”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母亲用一种安抚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转身离开。

我目送着她的背影,她的裙摆在走廊灯光下晃啊晃,像是波光在微微荡漾。

我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不安。我知道父亲有他的理由,他的焦躁一定来自某些我还不了解的威胁,但我又无法割舍母亲的温暖和坚持。这些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我坐在剧院座位上时,甚至都没法集中注意力看舞台上的表演。

舞台上灯光闪烁,五彩缤纷的服装和欢快的音乐掩盖了这里的一切不协调。侏儒、畸形人和小丑们在台上尽情表演,他们滑稽又笨拙的动作引得台下一片笑声。我试图在人群中找到梅格,想看看她是不是也在舞台上。可那些舞女的夸张妆容、厚重的头饰和假发,让她们看起来像复制人,几乎无法分辨。我正皱眉观察,一双冰凉的手突然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猛地回头,看到梅格。她脸上的妆已经花了些许,脸上的粉底被汗水模糊了一块。她没有穿表演时的舞裙,而是披着一件宽松的外套,发丝零乱垂落在脸颊两侧,整个人看起来疲惫而憔悴。她微微弯腰,语气急促:“快,跟我走。”

“妈妈快要上场了。”我下意识地拒绝,感觉这一刻任何离开都像是错过了某种珍贵的东西。

梅格似乎意识到劝不动我,叹了口气,语调柔和了些:“那我带你去后台,离舞台近些,你可以看得更清楚。”她嘴角带着一丝勉强的笑容,但那笑容不自然得让我隐隐觉得有些怪异。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她的提议不错,毕竟近距离看母亲表演是个特别的机会,于是点了点头,从座位上起身,跟着梅格离开了座位。她握住我的手,力道比平常要重,像是生怕我跑掉似的。我们穿过拥挤的人群,梅格始终低着头,步伐匆匆,而我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手微微发着抖。一手紧紧拉着我,一手藏在大衣口袋里。

我时不时回头看看台上,但灯光和欢呼声很快被我们抛在了身后。后台的光线昏暗又复杂,有一种和前台华丽完全不同的氛围。她的步伐急促,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混杂在后台的嘈杂声中,显得格外刺耳。我试图跟上她的脚步,但她拽得太紧,几乎让我踉踉跄跄。

“嘶——”我忍不住低声喊了一句,手腕被她拉得生疼。梅格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太用力了,停顿了一下,力道稍稍松了些。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像是在歉意和焦虑之间挣扎。

可是,我很快发现不对劲了。她带我走过一扇扇不起眼的小门,这些门后通往的并不是我熟悉的后台,而是越来越陌生的通道,灯光昏暗,空气中有股潮湿的霉味。我突然停下脚步,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不对!这不是去后台的路!”我挣扎着想要甩开她的手,恐惧像毒蛇一样攀上了我的脊背。

“别乱动!”梅格急促地说,但声音里已经透出了几分慌乱。见我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冷硬起来,然后——她缓缓从大衣口袋里伸出了右手。

那一刻,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样停了一拍。她手里握着一把枪,漆黑的枪口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冰冷而狰狞。

我瞪大了眼睛,完全愣住了,嘴唇张了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梅格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那张疲惫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决心。

“对不起,皮埃尔。”她轻声说道,声音有些颤抖,但手却稳稳地握着枪口,指向我的方向。“我不能让你回去。”

空气在那一刻变得凝滞,仿佛时间也停滞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耳边砰砰的心跳声和那黑洞洞的枪口让我无法挪开视线。

已经一万六了,只能拆开发了,下章讲讲梅格母女俩和魅影的后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格蕾丝的新婚之夜(上)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